丑妃媚倾城

一百三十八无言的结局


    昏暗的屋内,一切皆如死一般寂静。
    “是朕对不起你,九弟,你要怨就怨我吧!”
    他说;“皇兄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们兄弟,很久没有这般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喝酒了,这让我顿时想起了许多以前在宫里的事。你可还记得,那年你满八岁寿辰的事么?”
    东陵褚天在一旁看着脸色微白的他,神色怅然道;“不记得。”
    他微微侧了侧身,似乎想让自己更舒适一些,继而回道;“那些年我们才是真正的兄弟,我们同父皇一起骑练,狩猎。十步,百步,轻扬的狂沙和烈日当空下,战马奔驰,兵刃摩擦,铿锵的胸口,虎口威震,蘸了飞溅的鲜血。那时,声动天地、瓦屋若飞坠。金声、鼓声、剑努声、人马辟易声让我毕生难忘……”
    东陵褚天听罢,沉默,随后,他破釜沉舟的倒起一杯酒说;“九弟,其实朕有一件事一直没对你说。”
    他浅笑,低头,不问。似乎已经了然于心,似乎已经清心寡欲,对于外界一切再也不放于心。
    他说;“当年父皇其实要禅位于你……只是……是母后……”
    他摆手,苦笑,示意他不再说下去。
    又是一阵缄默,两人都呈大字型躺在草地上,不语。不过对于东陵雪寒,他神色越发苍白难看了。也许,这么多年,他的不甘正因他完全知道此事,又或许,他迟迟隐忍完全顾忌兄弟之情。
    许久,他再次打破了这份尴尬的沉默,他说;“皇兄,世间有许多事情是说不清的,既然我们说不清就不要说清罢,真的,这世上说不清的事,太多了。”
    他说;“好!”薄唇一张一翕,却明显有说不出的苦涩。
    “你还记得我们当初喜欢偷偷逃出皇宫,然后爬上宫闱的顶端,然后望着蓝蓝的天空,想起多年前在野外的时候,看到一只兔子被鹰抓住了无法反抗,鹰欲擒故纵,左右戏之的事吗?”
    他点头,称是,但不语。
    沉默半晌,气氛又变得悲伤而遥远。那些事,仿佛是昨日发生,又仿佛隔了一世纪般远。
    他叹息着,又从旁边取来一壶酒。自己亲手斟了一杯;“皇兄,我还记得,我在宫里第一次发火,是在你被关在御书房里,怎么也出不来的情景。当时,我想找你喝酒,母后却说你将是未来的君主,不可与我一起撒野。从那时起,我们就一直没好好喝一次酒,不知今日,你可能赏脸?”
    东陵褚天心弦微动,思绪飘回很久以前,让他略为触动。他本想一口饮之,可是看到万分憔悴的东陵雪寒,心中不忍,淡声说道;“九弟,你有恙在身,不可过多饮酒。这样,不好……”
    他微微蹙眉,满心不悦道;“你这是做甚,给我当最后的盛宴都不可以吗?”
    东陵褚天突然一悲,转过头不去看他,将自己的视线移向别处。然后,做起身来,盘着腿,一面掩鉓自己的忧伤。一面接过酒杯,随口道;“九弟,你放心,你不会死。至少,朕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
    他哈哈大说,说;“好,有酒有兄弟,可惜只是环境不对,人生啊,就是那浮云。其实,人总要会想通的。那些追逐的东西,本就是不属于自己,何必苦苦自缚?皇兄你说是不是?我来干……”
    “怎么?九弟,你又想到了什么吗?”
    “没那回事,只是纯粹学学古人,狱中豪饮的霸气。”
    他反复听其后言,沉默喝酒,不知言何是好。
    眼着九弟现在的模样,落魄狼狈的已经不成人形,虽然知道这般做有些过分,但现在处为皇帝也无法帮他,心中顿时再次难受不已,猛的喝酒。
    一杯饮下,东陵雪寒爽快的抿了抿苍白的唇,抬眸道;“皇兄,你要好好珍惜现在属于你的一切,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不要像我这般就好,你,一定要好好过。”
    他点头;“朕会尽力而为。”
    他笑嘻嘻的说道;“皇兄,你是不是长这么大每次见到我都是那么一板正经的模样?你老说我不会笑,其实我一直想开心的大笑,可是我一直笑不出来,因为身在皇室,你要存活就必须伪装自己。让自己比常人威严,冷凛,娘亲说那才是皇子的风范。现在,我就给你做个鬼脸看。”
    东陵褚天闻言,一口酒喷了出来,目瞪口呆的看着东陵雪寒惊诧道;“朕……我没听错吧?扮鬼脸?”
    东陵雪寒苦笑一下,道;“对,我一直有学。但不敢做,私底下偷偷做过一次,被娘亲发现,我挨罚了。”
    他愕然的肩膀正他;“这事怎么没听你说过?”
    他摇头;“这种事本不光彩,我怎好说?再说,皇兄你肯定也不会相信。现在,我没有一点隐瞒的告诉你了。嘿嘿,皇兄,你想不想学,那我教你好不好?”
    听罢,东陵褚天,及时一闪,愁眉苦脸道;“不要,九弟,呵呵,你也算是异人了,这种情况下,你还能有这心情?”
    “反正就一回,罢了,我今日便舍命陪君子了,给你看一看。”
    说完,东陵雪寒笑嘻嘻不理会其它。挽起袖子,米字型拉扯着自己的脸,继而翻白眼,将舌头吐了出来。
    这时,东陵褚天放下杯子,捂着肚子,笑得翻倒在地,一手指着东陵雪寒却说不出来话,只是狂笑。
    笑着笑着,得眼泪都出来了。
    看着第一次笑得如此失态的皇兄,东陵雪寒知道他亦是配和自己第一次的荒唐,好久,他都一脸无奈的看着皇兄,忧愁的不停喝酒。
    他知道自己快死了,可是他却那么的割舍不下。一边是皇兄,一边是苏念尾,马上就要离开这两个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自己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看见东陵雪寒突然那副模样,东陵褚天渐渐平缓了情绪,起身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九弟,你是不是有些倦了,你先好好睡一觉。明天,皇兄再来陪你可好?”
    他说;“好!”目送着他。
    说罢,他,叹息一声,坐了片刻,饮尽酒,起身,离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他在心底告诉自己说,皇兄,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我知道,你瞧不起我这样,其实我也希望,我可以和一样,率性的活着,没有一丝遗憾的活着。只是,时不利兮骓不逝.
    …………………….
    出了牢门,东陵褚天望着晴天艳阳,满心的阴霾始终抛之不去。
    他转身朝守在两侧的狱卒喝道;“朕昨日交代你们的话,都跟耳边风一样,是么?御医说他今日病情加重,是因为昨夜滴药未进的缘故,你们斗胆如此忽待韩王,想人头落地吗?”
    两名狱卒被此一喝,吓得瑟瑟发抖,连忙跪地磕头;“皇上饶命,不是小的们不忽待王爷,而是王爷夜里大发雷霆,硬是将汤药洒落。小的们连熬数次,都被王爷抛溅了。”
    “你是说他自己不喝?”
    “回皇上,正是如此。”
    “他……”
    望着迎面走来的素衫女子,东陵褚天竟然哑口无言,只是怔忡的望着她,一切不知从何说起。
    她面色从容,手抱古琴,像风一样轻飘飘的走来,脸色恬淡;“刚刚你来见过雪寒了?”
    闻言,一愣,点头。
    她问;“雪寒病情没有好转?”
    他无法回答,只能摇头。
    “我想进去看他。”
    从她浮肿的容颜,微红的眼睛看出,她一夜未睡。他的心,微微揪疼,想要拒绝。可是,以她倔强的性子,他知道只是枉然。
    “她要进去,没有我的旨令,你们不得随意入内。”
    得到皇上的圣旨,谁也不敢违抗,当即称道;“是!”
    苏念尾微微凛了他一眼,目光浅柔,什么也没说便缓缓入内。
    ………………….
    很快,她步至东陵雪寒的身边,望着牢里满是酒味,她怅然的望着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人儿。
    她说;“你喝酒了?”语气微怒,却又凭添几丝无奈。
    他转过头,看到前来的苏念尾,灰暗的眸子有刹那的光明。继而点头说;“是的,好久没和皇兄这么痛苦过。太高兴,就喝了一些。”
    她看着他,坐在牢房的一隅,背靠着冰冷的石板,沉默中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痛苦,那是无法在别人面前言说的痛苦。这份痛苦承载了太多内容,终究将以死亡作为结束语。
    这时,豆大的泪滴渗出了眼眶,她却死命的咬着红唇,抑制自己不让发出丝毫声音。
    他知道她在担心自己,心中一痛,想要安慰,却不断咳嗽。苍白的伸出手,却没有一点力气。
    最近,一口鲜血咯出,打在墙壁,满目腥红。
    她吓了一跳,放下琴,起身要寻御医,他却竭力拉住她的衣衫。
    他唇沾着别样的腥红,脸色苍白荏弱,额头冷汗直涔。
    他近乎哀求的说道;“我希望,最后一刻,你能陪我!我快发霉了,想晒太阳。”
    她含泪点头说;“好,我扶你,我现在就扶你出去,我带你去看看外面的太阳,我陪你一起去踏青。”
    他与她十指相扣,一脸满足的摇了摇头;“不了,出去略有些痴人说梦,自己怕是真的要与那皇宫无缘了。我出不去了,我很累,很累,累得一刻也不想动……”
    她摇头,不住祈求,她说;“不会的,你会好的,你看我带了琴,我抚琴给你听。”
    他偏过头,心满意足的朝把通体黑得发亮的古琴望去,继而红唇嚅嗫,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只是指着那把琴,一脸的渴望。
    苏念尾似乎明白他的心意,连忙将他放下,抱起琴,擦掉眼角的泪说道;“你别急,我现在就抚琴给你听。”
    语毕,她细细抚摸琴弦,其音如涧间清流,反手拨动,沉稳厚重如空谷回声。苦笑,压弦。
    是的,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能弹好琴?
    她望向他,好像闭着眼睛,嘴角勾勒出一抹奇异的笑容。她知道,他在听。陡然,起身,负手背对着古琴,思索片刻,又坐到他的身边,如玉光洁修长手指轻拢着他的发丝,引而高歌唱道;“
    是否冥冥之中注定你我没有结果
    为何还要飞蛾扑火
    是被情所困是为爱蹉跎
    是傻是对还是错
    也许缘分注定你我只能擦肩而过
    既然如此何必难过
    看花谢花开看潮起潮落
    看世间悲欢离合
    往事随风我随往事漂泊
    越逃避就越受折磨
    旧日如梦我被旧日淹没
    除了回忆还剩什么
    曾经恩恩爱爱卿卿我我
    如今孤孤单单只剩寂寞
    什么缘分已尽想一个人过
    难道这就是你给的承诺
    曾经风风雨雨一起走过
    如今孤孤伶伶泪眼滂沱
    怎么爱的越深付出就越多
    既然你要自由我无话可说……”
    歌罢……他紧握着她的手,微微一松,炎凉而没有一丝生气……
    她反手拨弦一阵乱音,行云流水一转调全成了生死沙场的戾气。
    一切声音,嘎然而止。她转头看着他,嘴角仍挂着血,却奇异的再笑。露出的齿牙很白,有些耀眼,令人突然升起一种英雄末路的情怀。她双眸闭起,悲怆不能言。
    难道,这一切都是徒劳,枉费心机?最终逃不过,宿命……
    这次,真的要死了吗……
    为什么,就这么仓皇地结束了……
    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听着她的哭声,他从外冲了进来。
    白衣袂袂,赤如当年。
    他走过去,搂着她,看着苍白而睡熟的九弟。他戚戚的问道;“他怎么了?”
    她起身,擦掉泪,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的望了地上的人儿一眼,走开。
    是的,说与不说,结果是一样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一切,一切,都不在了。
    步至大门口,终是忍不住了,一大口鲜血吐出,泪水亦是滚落,苏念尾强忍着踏了出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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