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人醉杏花天

第148章


两人商议了一回,看看天色将晚,方才各自散了。
  玉楼回在后面西门庆的房门首处,就听见内间叽叽喳喳的说笑之声,心中知道是李娇儿和桂姐歇中觉醒了,如今百无聊赖,来寻西门庆说笑,心中觉得没意思,转身要出去往大姐儿房里避一避,正撞见小鸾。
  小鸾见了玉楼,一把拉了她往旁边桃树后头站了,朝里努了努嘴儿说道:“奶奶怕什么呢,虽然上头有二奶奶,她又不曾出过力营救过爷的,咱们只管进去,保管她们臊了,就避出来的!”
  玉楼心中暗笑小鸾年轻气盛,若是自己还在她这般年纪,倒也可以任性骄纵一番,偏生如今早已过了花信之年,若再要这样,反而落得一个不知进退的罪名,只怕丈夫嘴上不说,心里岂有不恼的?当日自己仗着貌美心善,想着船多不碍路,只要一心一意与他过日子,便是家中姬妾众多,照样是恩爱和谐的,如今想来,可不是自己幼稚可笑么……
  一面想着,口中早已低声斥责道:“浑说什么呢,我与他是夫妻两口子,难道二姐姐和五妹妹不是?你这小丫头子又充什么荆轲聂政?这会子吃晚饭还早些,咱们去瞧瞧大姐儿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让大家久等了,老吉提前出关!
  ☆、第一百七回
  小鸾听了拍手笑道:“正是呢,方才大姐儿还叫我来请奶奶,可巧在这儿遇上了,可能是因为二娘的事情,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吧……”
  玉楼听了摇头一笑,跟着小鸾往大姐儿房中去,这一回同意李娇儿和桂姐进门,倒也并不全是为了替养女还了这个人情,玉楼心里实在是希望有人为她分担这样的重担,就好像自己遭了劫难,下意识总想拉上别人也处在相同的境地一般,何况那李娇儿和桂姐算是飞蛾扑火,也是怨不得她的。
  玉楼心中感叹自己竟有些凉薄的心思,只是小鸾还在孩提之间,对她说不得这些,说了她也未必懂得,忽然又想起红药来,若是她在身边,自己好歹也有个说话儿的人……
  一面想着,两人早已来在大姐儿房门首处。因为如今认作了干女儿,大姐儿现下又是孀居,没有什么忌讳的,孟玉楼就直接打帘子进去,见大姐儿正一个人坐在炕上描花样子,见了玉楼进来,十分热络笑道:
  “娘来了,小鸾姐姐怎么不说一声,女儿出去接一接。”孟玉楼摇头笑道:“看你,认了做女儿倒与我生份起来,这才几步路,也要姑娘来接?”
  说着携了大姐儿的手,娘儿两个往炕上坐,因为如今缺少人手服侍,小鸾就跑出去要茶来吃。玉楼看见大姐儿正描的花样子,信手取了来,拿在手上细看看,是个鸳鸯戏水的图样儿。点头笑道:“原先你在家时,离着嫁人还有一两年吧?教你绣嫁衣,你只偷懒不肯绣,又说自己针脚不整齐,非要缠着我替你做,可还记得么?”
  大姐儿听了,脸上渐渐的泛起了红晕来,扯住玉楼的衣袖撒娇道:“娘笑话女儿,女儿不依的……还道是这辈子也绣不上这个图样儿了……”说着,倒是触动了丧夫之痛,眼圈儿红了,又怕冲撞了父亲的喜事,不好哭出来的。
  孟玉楼见大姐儿这样悲喜交加的样子,心中十分怜惜她,又因为西门庆将孩子交给自己抚养,此番对她比平日里更加上心,连忙柔声劝道:“姐儿快别伤心了,等咱们回了阳谷县中,整顿家风重整旗鼓,再把你爹爹的那些买卖拾掇起来,忙完了这个,就要给你说人家儿了,怎么倒说没机会绣鸳鸯呢?”
  大姐儿正在心中感叹自己红颜薄命,忽然给孟玉楼取笑,又羞红了脸说道:“娘才比我大几岁?就这样倚老卖老起来了呢……这原是我绣了要给五娘的,权且做个贺礼,娘说好不好呢?”
  玉楼听了点头笑道:“还是你心细,你五娘如今进门,我竟没有想起要送她几样贺礼的。”说着,伸手要摘手上的虾须镯。大姐儿见了连忙按住了玉楼:“娘何必分清楚你我呢,等女儿多绣一幅送过去,就说是咱们娘们儿一起送的,倒也合适。”
  玉楼想了想笑道:“既然这样,我帮着你绣,咱们娘们儿一起做活计也快些。”说着,就接过大姐儿手上的花样子接着绣起来。
  一连过了几日,西门庆的病体也算是硬朗了一些,虽然还是虚弱,勉强能坐车了,玉楼心里多少又有了些希望,就与他商量着回到阳谷县的事情。西门庆这回知道蒋竹山也答应到自己家中供职,也是归心似箭,那李娇儿和桂姐两个巴不得立马就回到家中去享福,自然也是乐意,一家人商议定了,简单收拾了行李,择日出发。
  先头一辆车是孟玉楼服侍着西门庆坐了,后头一辆车坐了李娇儿、桂姐和大姐儿。那太医蒋竹山自带着一个书童儿背着药箱子依附他们一家人,在后头骑着马缓缓的跟随。
  一路之上无非饥餐渴饮晓行夜宿,倒也无书可表,非只一日来在阳谷县城之内,西门庆此番死里逃生,再见故园,生出许多感慨来。西门府内的吴月娘和李瓶儿一早就得了消息,说是西门庆算准了这几日回来的,每一日都派了玳安儿、平安儿两个在城门外头迎着,可巧这一日迎面遇上了,还是孟玉楼眼尖,瞧见好似自己家中小厮的模样,连忙命住了马,打起车帘子招呼玳安儿。
  玳安儿见是孟玉楼,喜得从天而降一般,连忙来上拉住了马缰绳说道:“可把大官人盼回来了,大奶奶听说这几日到家,每一日都派了小人在此处候着呢!”说着,叫平安儿跟车,自己飞跑着回家报喜。
  等马车到了大门首处,吴月娘和李瓶儿早已打扮得整整齐齐的出来,夫妻相见自有一番哭诉,不必细表。一连在家几日,陆续又有朋友同僚来瞧瞧西门庆。
  玉楼到家住了几日,觉得好生奇怪,怎么当日瞧着西门庆的病体十分孱弱,如今来家几天,倒像是十分见好似的,莫不是那蒋太医真有回天之术,能把自己丈夫的病治好不成?心中欢喜之余,又有些莫名忧虑。
  那西门庆却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如今身子稍微好一点儿,就不怎么安分了,原来孟玉楼听见太医说丈夫身子不好,怕他再沾染女色,就回了吴月娘,商量着翻修了小书房,布置的舒舒服服的,把西门庆挪进去单独居住,修身养性也是对病体有益的意思,谁知道那西门庆如今吃了蒋太医几剂药,又觉得身子好些,就故态复萌,又要生事。
  这一日叫玳安儿来请玉楼过去说话儿,孟玉楼只当丈夫身上不好,连忙收拾收拾过去,谁知一进门,那西门庆早已一把搂了过来,亲了个嘴儿笑道:“前儿我到你房里,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还叫丫头陪你睡,我是老虎,能吃了你?”
  玉楼这才知道丈夫又要求欢,脸上一红,连忙推开他正色说道:“劝你安分些吧,如今虽然蒋太医的药有些效果,到底马虎不得,不是说了要等到来年才见分晓呢,怎么这样轻薄,好了伤疤又忘了疼了。”
  西门庆最近觉得身子渐渐复原,正要与玉楼上手一试,谁知竟是这般碰了个软钉子,不觉有些怏怏不乐,拉了玉楼的手说道:“好三姐,如今我身子大好了,你怎么只不信呢。”说着猴儿上身来,缠住玉楼只不放。孟玉楼也给他这般搂着,一面柔声说道:“我嫁给你又不是一日两日,多年夫妻,又何必急在一时呢,好端端的放着身子不保养,总想这些下流没脸的事情做什么,你白逛了这些年的勾栏瓦肆,听了那么多俚曲唱词,岂不闻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么……”
  一席话说的在情在理,西门庆也没了脾气,只得放开了玉楼,讪讪笑道:“三娘说的是,都是我一时动了凡心,冲撞了你,你说的有理,往后我定然洁身自好,不等病根儿去了,再不胡闹的。”
  玉楼听见丈夫愿意改过,方才回心转意,点头笑着说:“这才是,今儿我就下厨给你预备几样小菜荤酒,再请了大姐姐、二姐姐和五妹妹过来,咱们全家吃两杯吧。”说的西门庆方才鼓起劲来。
  谁知这功夫儿李桂姐正来在房门外头,见玳安儿在那里鬼头鬼脑的守着,上来悄声笑道:“你这小厮儿,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把玳安儿唬了一跳,连忙摆了摆手,朝里间努了努嘴儿,嘻嘻一笑道:“五娘别着急进去,爷约了三娘在里头。”说着嬉皮笑脸的。
  桂姐听了这话心中就有些别扭,自从孟玉楼回来,仗着有千里寻夫的贤德之名,虽然身边没有子嗣傍身,好歹有个长女西门大姐儿认作义女,算是长女母亲,倒把那吴月娘和李瓶儿逼得退了一射之地,这也罢了,平日里总是说什么教爷好生将养身子,咱们妇道不好总去招惹的,防的铁桶一般,不让姬妾丫头们前去撩拨西门庆,敢情竟是自己钻了这个空子,只怕两下里没少上手,竟是要捣鼓出一个孩子来才肯罢手……
  想到此处气不打一处来,只是如今孟玉楼在家里说一不二,自己如何敢触她的霉头,只得忍气吞声转身回房不提。
  桂姐刚走,孟玉楼就出来了,两个没有碰见,各自回房,到了晚间,果然孟玉楼烧了一桌子好菜,又是特别注意了蒋太医的吩咐,仔细回避了忌口的东西,下帖子请了西门庆、吴月娘、李娇儿、李瓶儿并桂姐几房姬妾前来三房吃饭。
  那吴月娘如今早已心如止水,见孟玉楼此番风头正劲,深得丈夫宠爱,自己已经无力争锋,且喜她不念旧恶,倒不曾仔细追求自己的丑事,只要保着孩子,来日等西门庆一死,嫡子继承家业也就罢了,如今见人来请,只推说自己身上不好,怕自己去了她又要立规矩,倒得罪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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