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刘跃进

第15章


严格看这人模样,就不精明;也许刚从保定赶过来,满头大汗;穿着西服,像个民工;让这样的人去找贼,贼没找着,又让贼偷了;又怪那个满脸油光的天津人不靠谱。但坐下,聊了十分钟,像两年前在酒桌上,对那个天津人看法的转变一样,对这个叫老邢的人,看法也发生了转变。由于不放心老邢,严格一开始没切入正题,没说U盘的事,先扯了些别的。老邢吐字慢,爱偷笑;但你每说一段话,他都能马上抓住重点;重点时点头,你说乱了他才笑;待你一番话说完,他用三句话,就把这事的筋给剔出来了。看似憨厚,原来内秀。也许正因为外表憨厚,像个民工,才适合调查呢。真是人不可相貌。扯过些别的,严格开始调查老邢过去的业绩:
  “你过去都调查什么?”
  老邢望着窗外走动的马匹,倒不避讳:
  “还能调查什么,第三者。”
  严格:
  “去年抓住多少对?”
  老邢想了想,说:
  “实数记不清了,怎么也有三十多对。”
  严格大为感慨:
  “社会太乱了。”
  又指着老邢:
  “你给社会添的乱,比第三者还大。”
  老邢点头,同意严格的说法:
  “真不该为了钱,去破坏别人的家庭。”
  严格又端详老邢:
  “你这工作有意思,整天就是找人。”
  老邢这回不同意:
  “找人有意思吗?也看找谁。吃饭找熟人有意思,素不相识,满世界找到他有意思吗?”
  严格想了想,觉得老邢说得有道理。又问他的过去,老邢也不避讳,说他在大学是学考古学的,毕业后去了中科院考古所;也是耐不得寂寞,不愿整天跟死人打交道;加上从小是农村孩子,耐不得清贫;就是自个儿耐得住,老家的亲人也耐不住;于是辞职下海,跟人经商。生意做了十年,赚过钱,也赔过钱,总起来说,赔的比赚得多,不是做生意的材料。想明白这一点,已经晚了,欠下一屁股债。生意做不下去,几经辗转,干上了这个。老邢感慨:
  智者千虑调查所(3)
  “毛主席早说过,人吃亏就在不老实。一辈子挖挖人骨头,摆到展览馆,把一千年说成一万年,骗骗大家,多好;事到如今,只好抛下死人,又找上了活人。”
  又感慨:
  “真是从古代回到了现实。”
  这话似乎也触动了严格什么,严格也要跟着感慨;但老邢看看腕上的表,突然转了话题:
  “你要调查什么?”
  严格还没有从感慨中抽出身来,老邢已经回到了正事;严格还在水中扑通,老邢已上了岸;慌乱之下,严格便知道老邢比他理性,接着说话也有些慌乱:
  “我不是调查第三者,也就找个贼。”
  老邢想了想,说:
  “找贼不找警察,找我,证明这贼不简单。”
  严格:
  “贼倒也简单,偷的东西不简单,他偷了我老婆一个手包。”
  老邢不再打问,耐心等着严格。严格只好往下说:
  “手包里没多少钱,其它东西也不重要,但里边有一个U盘,里面全是公司的文件,牵涉到公司的核心机密……”
  老邢点点头,明白了:
  “见到这贼了吗?”
  严格:
  “我没见到,我老婆见到了,这人左脸上有一大块青痣,呈杏花状;还有,他落下一送外卖的单车,箱子上有他餐馆的名字。”
  也像老邢一样想了想:
  “当然,他肯定也从这餐馆跑了。”
  老邢点点头,这时打开皮包,掏出一叠文件:
  “这单我接,下边说一下我公司的价格。”
  严格用手捺住老邢的文件:
  “这事有些急,最好五天能找到。如果这事拖久了,贼把U盘扔了,落到别人手里,找起来就难了,所以咱特事特办,你两天找到他,给你二十万;三天找到他,给你十五万;五天找到他,给你十万。”
  严格以为老邢会感到意外,或又捂嘴偷偷笑;但老邢没笑,一本正经地说:
  “严总,别以为你给多了,我也就这个价儿。”
  严格愣在那里。
  U盘里是什么?(1)
  青面兽杨志待要下车,被一人一把抓住。他吓了一跳,一边挣把,一边大怒:
  “干嘛?找死呀?”
  但那人的手像管钳,钳住他的胳膊,纹丝不动;那人方头正脸,五短身材;胳膊虽短,但短粗有力;那人手一动,青面兽杨志的胳膊“嘎吧”“嘎吧”响。青面兽杨志知道自己遇到了对手,不火了,哀求:
  “大哥,我有急事。”
  那人先是一笑,接着趴在青面兽杨志耳朵上说:
  “千万别动,一动吃亏更大。”
  青面兽杨志看看那人,弄不清他的来路,以为是警察,来找后账,只好不动。
  这五短身材的人,不是警察,是“智者千虑调查所”的调查员老邢。老邢能找到青面兽杨志,多亏青面兽杨志落在贝多芬别墅那辆外卖自行车。严格说这外卖车没用,送外卖的早跑了;但他说错了,青面兽杨志跑了,那个在饭馆真送外卖的并没跑;因为他并不知道,青面兽杨志当晚出了事。老邢顺藤摸瓜,很快就找到了那家餐馆,接着就找到了那个留着分头的学生模样的人,也就是“柳永”。看事情发了,“柳永”一开始装傻,说自个儿的外卖车被人偷了。直到老邢说要把他送进派出所,他才害怕了;又说把车借给了别人,别人干了些啥,他却不知道。老邢让他带着去找这个“别人”,并问是几个“别人”;“柳永”却只交待了青面兽杨志,说并无别人;并提出一个条件,带老邢找到青面兽杨志,老邢就放过他。“柳永”说这话,也打着小算盘,他只招青面兽杨志,不招曹哥鸭棚里的人,就无大事。何况青面兽杨志,并不是鸭棚的人;对于鸭棚,他是个外人。
  老邢答应了他,于是他带老邢去了石景山。本来,青面兽杨志欠鸭棚曹哥等人的钱,过去崔哥也带人来过这里,青面兽杨志皆出外作业,来去无踪,没有遇上;今天,青面兽杨志一是为了躲风头,回到老窝感到保险;二是一直在折腾自己下边行不行,犹豫找“鸡”不找“鸡”,离开住处,也离住处不远;他正蹲在马路牙子上犹豫找不找时,被“柳永”发现了。一路上,青面兽杨志只知跟着甘肃那三男一女,不知后边还跟着老邢。正是因为老邢,又让甘肃那三男一女,在青面兽杨志眼皮底下逃脱了。
  老邢抓住青面兽杨志,并无对他动粗,而是带他钻出地铁,找了一街角饭馆喝酒。老邢亮明身份,原来他不是警察,只是一个调查所的调查员,青面兽杨志倒不紧张了。只是可惜跑了甘肃那三男一女。两人就着菜,喝了几杯二锅头,青面兽杨志发现,老邢这人有膀子蛮力气,性情倒温和,说起话来,不时一笑;但他说话也绕,说了半天,不说找青面兽杨志的目的,先说自己是邯郸人,又问青面兽杨志是哪里人,又感叹大家在江湖上混,都不容易;全是些废话。青面兽杨志心里藏满了事,无心与他兜圈子,打量饭馆,开始焦躁,这时老邢突然问:
  “一直跟着车上那几个人,你要干嘛?”
  原来他知道自己也在跟人。也是喝了几杯酒,也是几天来事事不顺,让青面兽杨志窝心;也是这些天无人说话;跟熟的人没说,跟一个陌生人,将那天在东郊小屋的遭遇,一五一十,从头至尾,跟老邢说了。但也掐头去尾,略去偷刘跃进那包没说,略去后来又去偷贝多芬别墅没说,单说自己在东郊小屋这段遭遇;这中间又掐去重点,略去自己下边被吓住了没说,单说自己的包被抢了。老邢听后,安慰他:
  “丢一个包,不算大事。”
  又说:
  “这几个人还算好的,有的为了灭口,为了几百块钱,就把人杀了。”
  这时青面兽杨志火了,也顾不得许多:
  “好个屁!”
  顺嘴吐噜,把自己下边被吓住的事,也给老邢说了。老邢听后,先是愣住,接着偷偷一笑;见青面兽杨志要跟他急,忙转换脸色,严肃指出:
  “这还真是件大事。”
  U盘里是什么?(2)
  青面兽杨志怒气冲冲,指着老邢:
  “都怪你,要不是你今天横插一杠子,我准宰了他们!”
  老邢又安慰他:
  “事到如今,宰他们没用,该去看心理医生。”
  青面兽杨志的火被拱上来了,开始不耐烦:
  “咱废话少说,说你为啥找我吧?”
  老邢伸出一只手往下按空气:
  “兄弟,消消气,咱俩好说好散,我只跟你做个小生意。”
  青面兽杨志倒一愣:
  “啥生意?”
  老邢: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到贝多芬别墅偷过东西?”
  听到这话,青面兽杨志浑身一颤;绕了半天,原来他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原以为昨天逃了也就逃了,没想到今天事情就发了。这时又怀疑老邢的身份,浑身又紧张起来;也不发火了,嘴里有些磕巴。一开始还想装傻:
  “哪个别墅?昨天晚上我没出去呀?”
  老邢“噗啼”笑了。这一笑,青面兽杨志又心虚了,看也背不住他,只好承认。但说:
  “去是去了,偷的时候,被人发现了,啥也没偷着。”
  老邢用手比划:
  “这么大一手包,女人用的。”
  青面兽杨志又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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