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明之剿匪总司令

第八十四章 得道而归


除了学术上的成功,王守仁因修炼养生术,而开始了对道教和佛教的探索。
    在道教上,王守仁又开始修炼铁柱宫道观里,自道长那里学来的“导引术”,也就是吐纳养生之法——再也没有拨乱反正的重任压在肩上,忽然间,所有事情似乎都独立在自己的人生之外了,王守仁修炼起来竟然如鱼得水,最后能如娄一斋一样,有了一些“预知”的能力。“预知”并非遥不可及的事情,而是看心是否够静。人的很多本能,在俗世间蒙上了太多尘垢,只有真正静下来,才会找到这最初的本能。
    一次王守仁正在洞里修炼,忽然有种预感——有朋友来访了,于是他对仆人说:“你去把山下的四个朋友迎接一下!”,仆人都不以为然,决定下山验证一下,结果王守仁猜的人名都全部正确,众人十分诧异。
    对于这种预知的能力,连他自己也无法言状,不过他把这些称之为:“簸弄精神,非道也!”,就连动物都有预知地震等自然灾害的能力,人类有这一份预知的能力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又有一次王守仁在杭州虎跑寺见到了一位禅师,听人说这位禅师已经闭关修炼多年,一天到晚坐着,一直闭目不语。王守仁看他却是嘴里一直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于是大声问道:“你这位和尚,一天到晚念念叨叨地在说什么?!”
    禅师大为惊骇!都说这位禅师长期参佛,修行高深,而且已经悟透生死,看破红尘。闭关修行的这年,从来没有睁开过眼睛,而王守仁却能听到他心里的话,这让高僧大有挫败感。
    王守仁请教了这位禅师关于“天理”和“人欲”的问题,问他是如何看破红尘,高僧则顾左右而言它,只是与他谈论一些他早已熟知的佛经禅理,他慢慢地失去了兴趣。而禅师也渐渐无言,双方陷入了沉默的僵持中。
    在这漫长的沉默之中,王守仁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他开口发问,打破了沉寂。
    “有家吗?”
    禅师睁开了眼睛,答:
    “有。”
    “家中尚有何人?”
    “母亲尚在。”
    “你想她吗?”
    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即刻的回应,空荡荡的庙堂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了窗外凌厉的风声。
    良久之后,一声感叹终于响起:
    “怎能不想啊!”
    然后禅师缓缓地低下了头,在他看来,自己的这个回答并不符合出家人的身份。
    王守仁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惭愧的人,严肃地说道:
    “想念自己的母亲,没有什么好羞愧的,这是人的本性啊!”
    听到这句话的禅师并没有回应,却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他庄重地向王守仁行礼,告辞而去,第二天,他收拾行装,舍弃禅师的身份,还俗回家去探望自己的母亲。
    王守仁终于领悟了一条人世间的真理:
    无论何时,何地,有何种理由,人性都是不能,也不会被泯灭的。它将永远屹立于天地之间。
    那位禅师不是高僧,僧亦为人,人即有情。说什么看破红尘,无欲无情,其实那只是被强行压制在心底,没有表露的机会而已。
    随心而动,随意而行,万法自然,便是圣贤之道!
    存天理,去人欲?
    天理即是人欲。
    王守仁问禅僧的那番话,实际上也是自己的体会——母亲和爷爷都去世了,这种彻骨的思念,自问无论如何都无法割舍的。
    情,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都是一种责任。如果免得了应承担的责任,那就不复为人,是人是僧已不重要,因为没有了“人性”,高僧跟植物人没有什么两样;既然免不了责任去不了情,又何必去遁入空门呢?
    天下万物本为一体——天理即人欲!
    王守仁开始看到了道教和佛教的局限性,就不再游移于佛教、道教等各种学说之间了,而是坚定的将自己的思想定位为“圣学”——将理论知识运用于生活实践中,将生活的实践经验转化为知识。
    他开始正式接收学生,宣讲自己的“圣学”,门下渐渐网络了许多有志向的青年。与此同时,有位叫湛若水的人(广东增城),思路和王守仁如出一辙,两人彼此因为知己,阳明对湛若水的评价是:守仁立世三十年,未见此人。湛若水对王阳明的评价是:若水泛观于四方,未见此人。
    俩人认为已经八股化了的理学,是为今之大患,“言益详,道益晦;析理益精,学益支离”。因此,他们的共同目标是从理学中突围出来,倡明真真正正的圣学,从此王守仁不再有曲高和寡的孤单感,这让他更加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最终在思想界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在一种不间断的澎湃的激情中,心学已经茁壮成长起来。两年的假期一晃而过,收获的却硕果累累。
    王守仁欣然整理行装赶赴京城就职——这将是王守仁讲自己的理论与实践结合的最好机会。
    弘治十七年,他受命主持山东乡试,又在亲撰的乡试录中论及“老佛当道,由于圣学不明,纲纪不振,由于名.器太滥、用人太急、求效太速”,提出“分封清戎、御夷息讼”等经世主张。
    王守仁以刑部主事的小官身份来任主考,面对的是到孔夫子之乡来典试儒学生徒,他自然感到这是“平生之大幸”。孔门高弟,也大多出于齐鲁。人杰与地灵互生共长。王守仁要在这片“灵秀奇特”的圣贤故乡、实践学做圣人的夙志,也算来朝圣的一点“贡献”。
    最重要的是,终于可以从官场中找到了可以热血沸腾、一试身手的兴奋点。他此刻自我实现的意欲,跃马腾飞的冲动溢于言表。
    他出的各科题目都很大胆,如首场“四书文”(八股文)问的居然是:“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这是儒学原教旨而不符合统治者心思的问题。当年孔子就因坚持这一“以道事君”的基本原则周游列国,而无可行其道之君,最后以终身不仕为代价。孟子更为激烈,几乎是不遗余力地狙击那些不讲道义,苟取富贵,以妾妇之道事君的无耻之徒。“不可则止”包含着“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的气节。
    这个命题在大一统君主专制体制中,是相当有冲撞性的。因为“不可则止”,包含着士子对君主“道不同不相与谋”的独立立场,包含着不给“地主首领”当狗、当家仆私臣的道义原则,价值取向。朱元璋大骂孟子,先毁后删改《孟子》就因为他要打击孟子的这种“革命”倾向。若朱元璋看见王守仁这样出题非诛九族不可!从这一点来讲,不得不对孝宗朱祐樘给予一个公正的评价——太老实了!
    王守仁针对的是士人品节普遍滑坡的现实,他想重建“以道事君”的士人原则。“不可则止”貌似消极却体现着高贵的不合作精神,是士人保持道统的下限做法,这样才能杜绝为了往上爬无所不用其极的无耻行径。世相士风,但明代士人及士大夫追逐权力奔走权门的风气不是一日养成的,王守仁已痛感此风必须遏止,否则不但士将不士而且国将不国。
    另一题目也见王守仁心思:“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这是孟子之热心肠一脉儒者信守的教义,但真普照士林,成为士风,是到了宋代。有名的如范仲淹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号召;张载之“民,吾同胞。物,吾与也”的信条,都是杰出的体现,又春风化雨,广泽人心。
    王守仁的心学就直承这一脉“仁者与万物一体”论而来。以天下为己任,事事皆关我心,“我”是“主人翁”,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等等,强调小我统一于大我的历史责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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