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宅斗

57 阳谋阴谋(二)


我动手将黑子和白子一颗一颗挑出来,分别放进棋盒中,收好了搁在棋盘上,抬眼看着李淳风,一字一句道:“臣妾相信皇上派出去的御史大夫不会徇私枉法才对。”
    李淳风似乎颇为无奈,苦笑着道:“朕从前身边谋臣中便是你最出众,虽不会有什么独一无二的法子,可总能出奇制胜。你盯准了东南地方,逼得朕只能派出御史大夫,再将脏水引到左以清和梁生身上,朕也没法子包庇。”
    他似是怅惘。
    “南朝最重言官,祖宗训诫,绝不能杀言官,御史大夫是其中之一。南箫素来聪慧,父皇生前也曾夸赞。”
    你是皇帝,我堪堪得了一介傻子王爷的青眼,还不知作不作得数,能不能用来仰仗保命,再不聪明些,怕是坐你龙椅下森森白骨的资格都没有。
    我不卑不亢,淡淡回道:“皇上,人总不能傻一生,十五年都太多了。”
    “不是左以清和梁生对阜家下手的,是父皇要推出阜丞相来顶罪,他们不过是制毒,刚好被用上了。”
    李淳风微微抿着嘴,这说明他心绪不善,可他习惯了藏匿情绪,不让人看出他的心思,不会表现出来。若不是我在他身边小心讨好这么多年,定也叫他能温润模样骗了过去。
    今时今日,我不得不承认,李淳风确实是个好主子,他对曾为卖命之人皆是不错,许是我贪心,偏偏求的是皇家最不能给的。
    “又一起先皇与皇上的协议?”
    李淳风摇头,欲言又止,最后侧头,目光落在了旁处,他说:“阜家一案,朕不曾插手。”
    “还有第三方啊。”
    我抬手,让凉风扶我起身,稍稍颔首,款款施礼道,“多谢皇上提醒,但凡下手的,我都不会放过。我不心狠怎么对得起我这千古毒妇的名头。臣妾身子惫懒,恐多有冒犯,臣妾告退。”
    我屈膝施着礼,硬耗着不起身。
    李淳风看着我,不言不语,良久,他终是点头道:“王妃退下吧。”
    “谢皇上。”我直起身子,凉风扶着我慢慢往屋里走,留了李淳风一人在凉亭,几个宫人低垂着脑袋,战战兢兢地伺候着,不敢迈进凉亭半步。
    我确实不曾预料到“沈家案”牵连阜家一事,还有第三方牵扯在内,纵观整个现存的皇亲国戚,我想不到还会有谁牵扯在内。李渊一当时镇守在西南边陲,先皇还在,他不至于要插上一手。
    倒是明妃那边,看来该多加留意。能留有余力,伺机反扑的,总不是泛泛之辈,不容小觑。
    落座,我接了宫人递上来的酸梅,示意他们全退出去在屋外伺候,自我进宫素来如此吩咐,她们亦是习以为常,悄无声息退出去。
    “凉风,让冬野盯着明妃,再派人暗里盯着。”
    凉风点头低声道:“小姐身边无人,待书太医归来诊脉,我再出去,能赶在书太医离开前回来。”
    我允了。太妃和李渊一皆有盯人,我再吩咐了是要避开他们手下的意思,凉风自会领会。左右无事,我寻了本字帖,练练字,顺道想想如何能不动声色地从李淳风那里得了事态进展的消息,总不能“闭门造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只能等着事态发展超出预计,最后功亏一篑。
    晌午。
    书太医才诊完脉离开,外头宫人便通传道是皇后娘娘驾到。前几日,我这门庭冷落得堪比后宫,这李淳风一来,还真是人间四月天,什么莺莺燕燕全上门了。
    尽管无奈,我也只能出去迎人,不出一日,我那半熟不熟的宫中礼仪真是用了一遍又一遍,屈膝施礼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妹妹快起。”
    皇后娘娘笑意盈盈,亲自来扶,如何折煞二字了得。好似不久前我的冷嘲热讽全是子虚乌有的,她与我当真是姐妹情深。
    我不动声色侧了身子躲开,请皇后上座,自己在下首落座,让凉风上茶好生伺候着。此番也不知要在这深宫里多久,让宫人们觉得我深得皇帝以及皇后青眼也好。上午李淳风一来,宫人手脚不知利落了多少,眼色也精明起来。
    皇后端了杯盏,一手轻轻划拉着杯盖,面上妆容精细,笑颜优雅,堪比宫中礼仪参造,与太妃实在如出一辙,怨不得她们皆是在后宫之中雄踞一方。
    用罢茶水,她雍容地开口道:“妹妹身怀六甲,诸事不便,若是有个什么缺了短了的,只管让下人去姐姐那宫里传个话,姐姐让人给你送来。今时,渊王爷在外头为南朝征战,姐姐当为皇上好生看顾妹妹才是。”
    “皇后言重,臣妾没什么缺的。”
    我虽要与她不至于争锋相对,也没要与她上演姐妹相亲戏码的意思,能以礼相待,算是好的。
    皇后不尴不尬地捻了桌案上剩下的一枚酸梅,放进嘴里,酸的鼻子眼睛全皱在了一起,吐了吐舌头,即便是俏皮之举也有个要母仪天下的架势在里头,她道是:“好酸。妹妹也是好福气。吃了这十月怀胎的苦,多少人求不得。”
    话锋突兀一转。
    “妹妹可听说了,笙歌死了。”
    满眼满心是与闺中姐妹闲话家常的做派。这般仿佛戏疯子上身的模样,与那李家众人如出一辙,不然怎说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故作不知道:“是么?臣妾在府上,被那府里杂务绑了手脚,光府里那些个账册便瞧得头大,这些个事也就没那工夫去听了。”
    皇后面色僵了僵。
    一个渊王府还能大过皇宫去,我这话明着是谦卑,皇后是聪明人,我含沙射影的话她都能懂。我最喜与聪明人说话,不好出口的,藏在话里,聪明人不用点拨,自然会懂。
    皇后迅速扯上淡笑,盈盈如花,嘴上却转成了无知闺中少女般道:“据闻笙歌是死在渊王爷大营床上的。三军传得风风雨雨,也不知安得什么心,这话一听便是谁出的暗箭。”
    是暗箭,皇后还特意拿到我面前说?
    多谢皇后荣宠。
    送上门来的荣宠,我如何不接着,这后宫确实是我打探李淳风动作的最好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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