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宅斗

61 他心非我


【皇后】
    阜北箫高举着乌金令牌,领着凉风从我面前走过去,一路直奔而去,没有回头,我不用特意去看也知她是要出宫,定是要赶往东南边陲与渊王爷汇合。
    这乌金令牌乃先帝所赐,手持令牌之人能保下两人性命,当年先帝大概是想到了算上太妃的。先帝一生,最是宠爱渊王爷和太妃,若不是他们二人无心朝堂,怕是先帝要担上昏君的骂名了。
    不过,先帝怕是没想到有一日这令牌会易主,而他深爱的皇子和贵妃也可能因着没这令牌丢了性命。
    宫里静得能听见秋风扫过落叶之声,沙沙作响,回头去瞧却又是没有的。地上血迹斑驳的宫女还在抽搐着,已然弄不出什么动静来。
    桦川来扶我,我才惊觉自己还跪着,搭了手在她手臂上,慢慢起身,即便是这般狼狈,我的教养也不允许我有任何失礼之处。我缓步行至石凳前,款款落座,仪态万千地吩咐道:“将这里收拾干净。”
    “是。”
    桦川应下,吩咐下去让人赶紧收拾。那个满身斑驳血迹的宫女反正是出气多吸气少,只带着满腔惊惶被随意丢进了宫里边角的一间空院里,左右无人,只看她的命数挨不挨得过这一劫难。
    我无心要谁的命,可撞到我手里的我也不会手软。
    阜北箫是我头个也是唯一一个想要出手对付的,她命太好。从前是前丞相千金,万千宠爱,还深得李淳风之心,常伴左右,风雨同舟。虽然名声不好,起码半生轰烈。即便是最落魄之年,也是安然呆在宫里,然后嫁了南朝有史以来风头最劲的王爷李渊一,还勾了一个皇帝念念不忘。
    精彩过戏本子。
    我是皇后,这后宫贵妃佳丽更是不在少数,可独独阜北箫一人得了李淳风青眼,待她好得不像话,硬是将自己演成了痴情公子。
    很多人,智谋才德过人,皆道是李淳风负了阜北箫。
    李淳风处心积虑拉拢阜北箫,本是想搭上阜丞相这艘大船,孰料阜丞相立场不可撼动,却是柳暗花明,得了个不输丞相的阜北箫。于是,一用便是十许年。更是在登上帝位后,将人转手给了渊王爷,卖了个好,算是为内政加固了一笔。
    虽后来不得阜北箫之心,纷扰不断,但李淳风只一次一次与阜北箫笑谈风声,即便是朝堂上已经吵翻了天。李淳风不仅一次也没想要了阜北箫的命,更是在得知渊王府存在威胁后,主动联系李渊一将人弄到宫里来护着。
    十五年,阜北箫还能得一个完璧之身,如何的风雨刀剑,她安然无恙,没李淳风在后头护着,她怎能闯过这腥风血雨。
    智谋卓绝之人能瞧见很多旁人看不出的,却是不知,喜欢与否是看不出来的。
    我在李淳风还是皇子时便嫁与他做皇子妃,如今是他的皇后,当着他的面,我只提过两次阜北箫。
    头一回,李淳风只说了句:“我要做皇帝。”
    后一回,李淳风说:“朕是皇帝。”
    后宫里养了那么多好人家的姑娘,李淳风全都坑了,却想也只想过要成全了阜北箫一人。
    细究起来,我其实算不上多喜欢李淳风,不过是当初先帝和爹娘点了头,我也就嫁了。顺理成章成了皇后,每每对上阜北箫的眼神,成了箭靶子,我也无奈,可皇帝有命,我如何不从?
    我觉得不甘的,只我自问付出不比阜北箫少,她得了真情,端着仇怨全身而退,我半点不落好,更谈不上得了人。
    不过,倘若我有什么遗憾。
    我成亲前,久居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成亲后,执掌后宫,宫墙森森。我想出宫,看看这个我活着的南朝。
    无关李淳风。
    桦川将一杯热茶塞进我手里,她是我娘家带出来的,自小一道长大,算是我半个妹妹。院落里已然打扫干净,血腥味早被秋风吹散了。她有些忧心问道:“娘娘,倘若皇上回宫问起,该如何是好?”
    “你以为皇上不知藏在宫里的那股子蠢蠢欲动?”
    我不由得冷笑出声,“不过是借本宫之手,让阜北箫出了深宫,好逼得渊王府那暗哨冒头。没见着连收买宫女这种不入流的招数都使出来了?他能一直按兵不动,说明不是个蠢笨的。可惜,痴心妄想,如今大局已定,还有人做着当皇帝的美梦,以为自个儿是天命所归。”
    “要阜北箫在路上出个好歹……”桦川还是担心。
    我摆了摆手,懒懒道:“出事更好,一了百了。如今外患未除,内忧不断,到时敌人铁骑踏进来,才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我只唯恐皇上会迁怒。”
    桦川帮我换了杯热茶,秋风的当真是凉,我不过捧了杯盏一会儿,热茶尽是慢慢没了热气。
    “不过是罚本宫闭门思过,或是住住相国寺。秋日里,也不知相国寺的桂花开了没,小沙弥做得桂花团子当是正好吃,若是去住相国寺倒是不错。”
    我悠悠叹了口气,“要闭门思过,只能让桦川你去捡些劣等的桂花,自个儿折腾折腾桂花团子了。”
    我搁下茶杯,起身迈步,秋风带来落叶进我的脚底,踩出碎裂的声音,我愤愤踢了一脚,催道:“这破叶子也不知好看在哪里,香不香,吃不能吃的,就知道落一地,院子里竟是脏乱。”
    桦川扶住我,慢慢往自己宫里走,闲聊般道:“听闻阜北箫的娘喜欢,她对皇上不错。”
    我默声不语。
    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桦川也知道我是知道的,不过是寻个话头,这深宫里,一个皇后一个宫女也只能如此。
    我与李淳风,皇后与皇帝,可悲的是相敬如宾,可喜的亦是相敬如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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