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宅斗

80 穷途之争(一)


连日来,渊王府门庭若市。各大朝臣、王亲贵胄打着探病的旗号,频繁上门不算,捎带各大名医、大夫不在少数。那些个位高权重的,轮番着差使太医上门,愣是将太医院里的太医们轮了好几遭。
    李良一日里这样的探访都要接上十几拨。李渊一愣是不出声,来之不拒地一一让府里上下接待了,自己却是不往前院迈上一步,只窝在后院,只一句伤势在身不便见客,将所有人都挡在了外头。
    至于那些个名医、大夫、太医,被府上宛若黑面门神的守卫一通盘问,再二话不说要以奸细或是谋害王爷的罪名拿下,自然他们也不敢吱声,匆匆赶来的再匆匆离开。
    反正有李渊一坐镇,李淳风还不能明着动渊王府。何况渊王府有太医,对外只说为了谨慎,李淳风也寻不着什么把柄。
    窝在府里,左右无事,李渊一干脆让下人将书房里有用没用的书全搬了出来,张罗着要帮我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孩子取名字。
    “你说是从《诗经》里先挑,还是从《庄子》里挑?之前我特意翻过一遍,这两本书里最能取出好听的名儿。”
    李渊一递了两本书过来,笑得兴致勃勃的,整张脸傻得厉害,嘴角都快要咧到后脑勺去了。
    李谦安不悦地拍掉了那两本书,小大人地随意翻了翻,语重心长道:“五叔,我那会儿取名字,你怎么取的?莫说是书了,连纸笔我都不曾瞧见过。”
    说着,横了一眼我的肚子,挑着小小的眉梢道,“五叔不觉得过了些?还当着我的面。”
    李渊一抢走了书,横眼道:“边儿去。”
    “我要去找太妃告状,五叔你偏宠。”李谦安像是抓住了李渊一的小辫子般,带着点小得意威胁道。
    “去吧,赶紧的。”
    李渊一随口敷衍了,埋头翻开《诗经》,对着上头一字一句地查起来,好看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划过书页,半天也不见翻上一页。
    “简兮可好?他若长得像南箫,那定是诗里的西方美人。”
    李谦安嗤笑出声道:“五叔倒是想,夫子可教过我了,这诗里说的可是舞女如何心酸的,日后渊王府世子要做舞匠不成?”
    李渊一装作听不见,继续问我道:“或是黍离?当有满怀天下黎民之意……”
    “哟,五叔自个儿不想当皇帝,还想让世子篡位不成?”
    李谦安也是百无禁忌,想着什么就说了,好在我这院子最不缺的就是暗卫和守卫,前前后后毫无缝隙地守着,也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李渊一黑着脸道:“凉风,将大少爷丢出去。”
    “你敢。”
    李谦安挺直腰杆,得意洋洋的,“我可是太妃让来的。太妃让我时刻跟着南箫,好让南箫学学如何做个母妃。”
    这两个一大一小在我耳边闹腾的我实在不能好好思虑三皇子和李淳风的下一步动作,只觉得被吵得头疼,正要抬手揉揉太阳穴。李渊一却是先我一步伸手过来,放揉了力道慢慢按揉着,低语道:“可是累了,要不要回屋里躺着?”
    “你们两个闭嘴,我便无事。”我扫了他和李谦安一眼。
    李谦安哼了一声,压根没要听我训诫的意思。
    李渊一直接腆着脸凑上来,笑颜款款:“行,你若不喜欢这些名字,待会儿,我们再慢慢细看,通读全文,总能选上一个满意的。”
    “不用,我早取好了,叫李长安。”我决口绝了他的念头,若让他这般折腾,还不知要多大阵仗才能妥帖。
    长安,是当年我爹给我取的名字,可我娘说我一个女儿家不能用长安这两个字,我爹只能熄了念头。从前他最常念叨,若我有个儿子定要叫长安才好。
    李渊一眉头轻蹙,思量了一会儿小心问我:“长安会不会太简单……”
    我慢慢悠悠地递了个眼神过去,他当即改口道,“不会简单,不会。长安二字,简而寓意深远,没有更好的了。”
    说着恨不能拍一拍自己的胸膛为出口的话作保。
    也不知怎地,我还未察觉,解释已然出口:“我爹生前曾说,若我将来有了孩子,当取名长安。”
    李渊一变了颜色,倾身过来,抱着我,将脑袋搁在我肩头,气息温和而绵长:“李渊一多谢岳父大人赐名。”
    话里满盈着温和与愉悦,他是真觉得好觉得高兴。我不由感怀,在这会儿,我可不可以信以为真,他是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我才娶的我。
    李谦安啧啧啧几声,端了小凳子故意坐到了我们面前很近的位置,一双眼眨巴眨巴地看着我们。
    “小安子,今儿怎不去找谦之玩了?”我无奈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果断被他嫌弃了,端着小凳子退出老远。
    看来是没办法支使走小孩儿,只得让他在场。
    我挣了挣,让李渊一松开抱着我的手,坐到一边去,问道:“今日怎不见陆大哥?”
    李渊一也不藏着掖着,干脆道:“我有些事要确认下,让他去处理了。”
    “何事?”我盯着李渊一不肯错眼。
    李渊一叹了口气,还是说了:“当年,你爹与父皇私下决定先暂且让阜家被牵连,让案件闹大,最好能让大理寺插手,这样大皇兄才有机会脱困。他们不止是口头上说说的,你爹与父皇有书信往来。可在阜家服毒当日,我让人潜进阜府,书房被人动过,那些私下里往来的书信全不见了。”
    “你怎么知道书信一事?”
    先头李淳风与我说了阜家案子的前情,我百思不得其解,我爹虽是愚忠,但也不是个傻子,他自己一个自是另当别论,可阜家满门,他如何都不能答应先帝这一要求,除非他有翻身的把握。
    如今看来,那些与先帝私下来往的书信便是我爹的筹码,只可惜,我爹没能拿出筹码来。
    李渊一握住我的手温言道:“你先别急。我确实一早就知道这件事,当时你爹怕大理寺的人找不到书信,于是在被关进天牢当天书信放在了显眼位置,又用很多书堆在一起遮掩。此事只阜家一个下人知道,那个下人一早被你爹送走了。我的人去晚了,只看到那个下人的尸体,书信也不见了。”
    李良从外头跑进来,气喘吁吁的,难得失了沉稳道:“王爷,大理寺来人查笙歌姑娘死在王爷营帐里一事,他们带了皇上的令牌……”
    能对王爷动手的那种令牌。
    这话李良不用说,我们也都心下了然如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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