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宅斗

85 穷途之争(六)


十一悄然退走。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独独李肃锦坐着没动,与长身玉立的李淳风成了相对的孤家寡人。
    李淳风站在其中,神色晦暗,迟迟没有开口。
    众人也便跪着,颔首垂眼,不动分毫。我跪在李渊一身边稍后的地方,如今跪着有些吃力,加之已是见冷的时节,膝头总是隐隐的不适,越见酸疼。
    忽的,李渊一背身跪着伸手过来按住了我偷着移动了少许的膝头,我抬眼瞧过去,余光扫着李淳风看着我的目光,其中竟有着哀凉和悲切,我自嘲地暗笑一声,收回视线,抬手扫开了李渊一的手。
    李淳风似乎带了一点点叹息着道:“行了,都免礼平身吧。”
    可细下琢磨又好像什么情绪都没在里面。
    李渊一迅速转了过来,硬要扶我,端着满面笑颜,笑不见眼:“皇上莫怪,南箫身子有些不便,再者近来越发见冷,她总觉得手脚不舒服。适才皇上没当下让起身,我有些担心。”
    我手脚关节不适并无旁人知晓,即便是最亲近的凉风也是近儿日渐严重才瞧出不对来。我扫眼过去看李渊一,没看出什么端倪了,究竟是他随意寻的一个由头还是他真的注意到了。
    “皇上,请上座。”
    李渊一请李淳风坐首座,待他落座,扶着我自然地后退几步,施施然坐在了稍远的位置,正与李肃锦相对。格局看起来偏偏像是李淳风落了单,不过他是皇帝,也没谁能跟他并肩。
    下人迅速重新沏好的热茶全被端在了手上,杯盖轻扣,热气氤氲,竟是无人开口,只得静默。
    到底还是李淳风先开口:“适才听得一言半句,道是二哥在外头部署势力,还有意要拉拢南箫……”
    说着,忽的住了口。
    李肃锦冷笑道:“李淳风你又何必惺惺作态,吞吞吐吐,有证据你只管拿人便是,反正陷害兄弟手足之事你做得也不少,经验十足。”
    “二哥,朕答应过父皇保你在宫中百年,君无戏言。不过是二哥你自己野心太大,贪心不足,妄图染指一些本不该染指的东西。”
    李淳风长长地叹息着,“二哥在外头布置了多少势力?”
    李肃锦嗤鼻,不予理会。
    李淳风也不恼,只回眼看着李渊一道:“五弟定是摸清楚了才准备动手,来个瓮中捉鳖的不是么?”
    李肃锦将目光落在了李渊一身上,来回扫视着,目光之中带着凶恶,却还有着极好的镇定,稳如泰山。
    李渊一故作无辜,硬拖了我下水,问我道:“有皇上珠玉在前,我岂敢班门弄斧,你说呢,南箫?”
    “王爷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得知。”
    眼见着好好的机会被李淳风扰乱,我实在提不起兴致在这里跟他们打哈哈,只预备着要走,故意以手掩嘴,装着疲累打着哈欠道,“左右有些累了,省得扰着大家的性子,臣妾先行告退。”
    说着话起身施了礼,也不管李淳风的反应,转身便走,却是被李渊一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仰着脸,笑意盈盈着道:“南箫,如今当年涉及阜家案子的,除了死了的,差不多也都在此了,就这么走了,不觉得可惜么。”
    我当即坐了回去。
    李渊一乐得见牙不见眼,至于另外两个因着他的话变得脸色如何难看,他却是不甚在意,乐够了,长衫褂子一撩,甩到一边,如何得恣意潇洒,气势如山地发号施令道:“行了,都说说各家筹码吧,有个好赖,本王才好站位,免得错手伤人不是。”
    嘴上装着恭谦有礼,可威压太过,全没将谁放在眼里的意思。
    李淳风面上淡然如风,开口却是斩蛇七寸的姿态:“朕倒是想听听二哥手上的筹码。依朕所知,二哥联络了当年的旧部,不过当年旧部早就折损,残余的也不足为惧。还有便是明妃那边的一些势力,全是当初二哥存心收留的孤儿,养了不少年,如今即便是长成,确实也以各种方式联系了不少世家,不过朕不过是派人过去稍加敲打了一番,处理了几个死硬派,到底是终于风平浪静。至于皇后那边,二哥怕是徒劳一场……”
    李肃锦的面色太过难看,就像是灵堂里终日燃着的白蜡烛,烛油滴落在了他的脸上,成了厚厚的面具,白而渗人。
    这些争斗,我无心参与,眼见着又是一番说道,干脆接话道:“皇上当初应承过会把阜家案子的真相告知,如今既是……处理清楚了……当初皇上也并无要求说是否定要我出手……皇上总不至于言而无信吧?”
    “王妃怎么也开始犯傻了?”李肃锦冷笑着开口道,“若他是言而有信之辈,如今登得大位的也不会是他了,当年……”
    李淳风忽然肃容厉声堵住了他的话道:“二哥,朕从来不曾想过即便是如今大局已定之下,你还是不惜以血荐江山。二哥,一个帝位对你老说竟是如此之重,可以……”
    难得失了镇定,平白弄得太过明显,不知是遮掩,还是另一个陷阱。
    “李淳风,你来说这话,不觉得太可笑了吗?”李肃锦一幅鄙夷之姿,“你有罪名能安上我身的,只管来便是。”
    他随即仿佛再也不愿多看李淳风一眼,只挑眼看着我道,“王妃,你曾问过明妃,我有什么筹码能得到你的助力。既是三足鼎立,皆是心知肚明,何必再遮遮掩掩,当年阜家案子之中父皇与阜丞相的所有私信全在我手里。没有这些即便你有左以清和梁生的罪证在手,阜家亦是不能翻案。”
    我飞快扫了眼李淳风和李渊一,他们都没开口,好像置身事外般:“那我又凭什么信你?皇上也应承过说是在他手里。”
    李渊一忽然接话道:“嗯,我手上也当有一部分才是。”
    我侧脸过去,只深深地瞧了他一眼,未置一词,他做出讨好的姿态,算是为隐瞒了我讨饶。我慢慢收回了目光,不喜不悲。是了,这才是李渊一,运筹帷幄,收放有度,而不是什么傻子王爷。这年头皇家连聪明人都死得太快,活下来的怎么会有傻子一说。
    “明儿。”
    李肃锦沉声吩咐。
    明妃有些为难,神情之中焦郁不少,还是快步向我走来,将两个半封信递到我手上,解释道:“一半是先皇手书,另一半是阜丞相的,先皇手书王妃大可让王爷瞧上一瞧,作为辨认。”
    啪啪啪,三声击掌之声在耳侧响起,下一瞬,围墙之外是官兵奔行之声,兵器和铠甲相撞,哗哗作响,迅速过去,然后耳边便是他们立定的声音。当下,围墙外翻进来一人,黑衣黑面,疾步而来跪在了李淳风面前:“启禀皇上,已将渊王府团团围住,任是谁也插翅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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