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赋

大厅内再次平静，但见独孤湛幽再也无法支撑，鲜红的血像朵朵腊梅点缀在白袍子上。
    “真是个倔强的小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蜡黄的脸，除了一张脸，其余身体各部分都被裹在黑纱中，炎炎夏日，竟也不怕热。
    老妇人伸手去扶独孤湛幽，刚触到肩膀，再一看，顿时一惊，“你是女的？”
    独孤湛幽哼了哼，“女的怎么了？”
    老妇人不禁摇摇头，“我早该想到的，上官翼那么宠你，就像宠一个小姑娘。”
    听到上官翼的名字，她不禁暗了眸光，“你刚碰到我，就断定我是女的？”
    老妇人笑了，但笑容却奇丑，“男子怎会有这样的身骨。”
    独孤湛幽心下了然，怪不得秦韶知道自己是女子，原来是荆州那一撞的缘故。
    老妇人扶起了她，“跟我走吧，你太逞强了，宁愿自己重伤而死，也不愿被易玄南带走。”
    “哼，他凭什么带我走，秦景行想见我，我便愿意见他么？何况上官翼还在应天府，他在等我。”
    老妇人继续摇头，“这份倔强还真是出奇的像。”
    意识一变，“你认识我母亲？”
    老妇人道：“岂止认识。”
    “那你……”
    外面突然有很大的动静，老妇人一把抱起独孤湛幽，“我先带你走。”
    独孤湛幽已经毫无反抗的力气，只得乖乖顺从。
    再说羽茉珂，刚开始，她心中一狠，剑锋一转，对秦止梧动了杀机。
    进城前，独孤湛幽告诉她，华山之上，幕后策划人正是秦止梧。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秦止梧，安平镇上，前尘往事均已了结，今日，我们兵戎相见，不必留情。”
    “茉珂，我们还是走到这一步了。”秦止梧淡淡一笑，眼神中不可忽视的痛楚，使得羽茉珂凄然一笑，挽了几个剑花，身子倾斜飞起，映山剑法精湛无比。
    秦止梧转手取出一杆枪，通体银色，锋利无比。
    要说这秦止梧，也是无名散人的高徒，再说昆仑派武功涉及众多，有这枪法也不足为奇。
    第一招，羽茉珂似撒一张大网，铺天盖地而来。
    秦止梧连忙应对，枪尖一挑，对上羽茉珂的如意短剑。
    “铮”的一声，二人加了几分力道，却伤的更重。
    羽茉珂不多思考，继续出招，乃是一招“仙人指路”。
    秦止梧也是急急应对，单手执枪，横扫过去，名曰“横扫千军”。
    羽茉珂身子后退，躲过一枪，继而脚下轻轻一点，绕过身去，一式“浪子回头”。
    短剑袭来，秦止梧继续拆招。
    二人曾经相处多日，对对方早已知之甚详，武功招式又如何不知。
    突然，羽茉珂一个回身，秦止梧亦回身，二人擦肩而过，四目对视。
    四眸忽闭，二人手中的剑无情地刺下，手臂上都多了一个伤口，血留下来。
    二人并未停下，回首，继续向对方刺去。
    这一次，谁都没有躲闪，直接插进了对方的胸中，双方保持着这个动作，不敢动分毫。
    淡蓝衣衫已经染红，像火烧云一般娇艳，灿烂灿烂的。
    羽茉珂不敢抬头，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滴在地上，叮叮叮，甚至可以听到声音。
    “茉珂，你知我伤你，有多么不情愿。”
    “我第一次看见你，你就是在哭。”
    秦止梧痛苦地瞧着她。
    羽茉珂终于抬起头，竟带着笑容。
    “止梧。”
    她叫他的名字，叫的前所未有的好听。
    “那你可知，我爱你，碧城非舍命救我，我都没有爱上他半分，我爱上了你，对着碧城非，我有多么愧疚，可是，我不爱他，那便是再多的愧疚，也没办法的事。华山上，爹爹有意将我许配给欧阳公子，我暗地里使坏，那也是因为，我心里有一个秦止梧。我那时候以为，我遇到一个秦止梧，是我武林第一美人的姻缘，我还想着，我多幸运啊。”
    秦止梧道：“茉珂，我也想着，与你天长地久。”
    “我们本来可以天长地久的，即使你是九华教的副教主。如果爹爹不允，我会找上官大哥，他那么宠我，会想办法让我们在一起的。秦止梧，现在，我们隔着杀父之仇，我是想要你的命。”
    一字字，锥心之痛。
    “你开口，我怎会拒绝？”
    秦止梧向前一步，如意短剑刺得更深，嘴角扯动着一丝笑容，说道：“茉珂，你还信不信我的真心？”
    羽茉珂笑不出来，心一狠，如意短剑没入秦止梧胸腔。
    “你这样的真心，羽茉珂承受不起。”
    再一狠，抽出短剑。
    她终究是狠不了心，哑声说道：“止梧，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你必死在我的剑下。我们风花雪月过一场，我不想，最后竟是我亲手杀了你，家父之仇，我会算在秦景行的头上。”
    “羽姑娘！”
    欧阳长亭和碧城非赶来，看到羽茉珂浑身是血，担忧之情令人一怔。
    欧阳长亭心中一紧，连忙点住羽茉珂几处大穴，扶住她，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碧城非不多言语，怒不可遏，道：“秦止梧，我杀了你！”
    羽茉珂连忙阻止，“碧城非，住手！”
    碧城非的剑顿住，道：“羽姑娘，这是为何？他伤了你！”
    羽茉珂道：“碧城非，他救过你的命。”
    碧城非脸色一变，“羽茉珂，我不欠他的。”
    羽茉珂刚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现在却万分后悔，心里顿生愧疚之感，毕竟，她也欠碧城非一条命。
    “碧城非，你不欠我，尽管杀吧。”秦止梧笑着瞧羽茉珂，“茉珂，我的真心，你还是相信的，这已经足够了。”
    碧城非心里面痛苦的要命，吼道：“你们两个够了！”
    无力感陡升，羽茉珂嘴角浮现淡笑，目光落向远处，呓语般说道：“上官大哥……上官大哥……”
    身子一软，人便倒了下去，欧阳长亭顺势在她腰间一揽，急道：“羽茉珂！你醒醒！”
    秦止梧面色惨白，心中也是着急万分，点住自己几处大穴，道：“快，她身上有灵玉露，给她服下。”
    欧阳长亭找到灵玉露，给羽茉珂服下，又递给秦止梧一些。
    他似乎有点惊讶，看向欧阳长亭，道：“你为何给我？”
    欧阳长亭苦涩一笑，道：“她这样，我要如何做？”
    秦止梧一怔，面前的少年，可谓用情至深。
    碧城非见羽茉珂昏倒，心里纵是痛苦愤怒，也开始担忧。
    “副教主！”
    欧阳长亭一转头，看见的是霍江孟河急急赶来，还有妙画公子白欣，以及九华教教众，心里想道，免不了一场恶战，而且是毫无把握的一战。
    雕梁画栋的江府，注定了不平静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