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赋

由于水潋容徒儿众多，天山地处偏僻，也从不冷清，今日，则更加热闹，但气氛有点诡异。
    陆瑶到处蹦来蹦去，身上的铃铛不停地响，司空见继续扇着折扇，水流苏坐在他身边，看着当司仪当得很欢乐的二师兄刘兆威，说道：“以前真没看出来二师兄有这份天赋。”
    司空见笑，“方升师伯去了何处么，怎么都开始拜堂了，他还不来。”
    他们在这低声交谈，水潋容依旧蒙着面纱，看得出来明显很高兴，佳儿佳婿，谁不欢喜。
    刘兆威满意地看着一对新人，大声道：“三夫妻对拜！”
    “慢！”
    这一声偏清越的嗓音，顿时使好不容易有点和谐的礼堂再次归于平静。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门口。
    水潋容面纱之下唯剩一双眼睛外露，微带不悦。
    司空见等人则十分好奇，一是好奇有这等美妙嗓音的人，二是好奇这么个小小仪式居然有人来闹场。
    欧阳长亭微微皱眉，毕竟江湖上传言最盛的，还是第一美人与第一美男的风流传奇。
    羽茉珂显然听出声音的主人，转头掀起盖头。
    以独孤湛幽为首的一行人正缓步走来。
    那是江湖上盛传的瑶台公子；那是万千少女迷恋的第一美男；那是权势正盛的璇玑庄主。
    容貌清逸，风华绝代。
    第一美人大红的霞帔衬得那张清雅的脸勾魂摄魄，瑶台身子走到她身边站立，身子微微前倾，附耳低语：“前几天，秦止梧说了一句话，愿以我的永坠黑暗，换卿明眸如水。”
    众人只看见第一美人震惊至惨白的脸，那眼睛里似有万千光芒，却又在瞬间熄灭。
    她缓缓放下盖头，转身，说道：“继续。”
    再也没有人瞧见盖头下第一美人的表情。
    后来，昆仑派逐渐复出之后，天山上的这场婚礼被司空见以极其渲染的描述传出去，又为第一美男与第一美人扑朔迷离的关系添墨加彩。
    也有为欧阳长亭喝彩的人，能在独孤湛幽的手中抢得美人归，不愧为武当准掌门。
    晚上欧阳长亭向水潋容辞行，打算回武当，任谁挽留他也不改主意。
    独孤湛幽已经和诸人混得挺熟，上官翼瞧见羽墨一，主动与他说话。
    只不过上官翼还没开口，羽墨一先说道：“你们真的不知道茉珂去哪了吗？”
    上官翼摇头，脑子纷乱，他“假死”那段时间，独孤湛幽曾在半夜讲述过许多事，其中便包括羽墨一抛弃羽茉珂独自活命，他也忍不住生气，开口却是另一件事，“我今天是有其他事告诉你。”
    “嫂夫人的死……我亲眼所见，却无能为力，沙漠条件本来便恶劣，再加上她心存忧患，孩子又是早产，羽大哥，我能做的，只是为你救下孩子。”
    羽墨一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是说……你是说……孩子……孩子……”
    上官翼点头，“天山寒气极重，不满月的婴儿不太适合带上来，所以我托手下照顾，羽大哥无须担忧，待回中原之际，路过雾山村，你自可见到。”
    羽墨一一脸欣喜过后，堂堂七尺男儿忍不住热泪满眶，“我……我……该怎么谢你……我和兰儿做出贪生怕死抛弃茉珂的事……你如今还……”
    上官翼叹一口气，“我还叫你一声羽大哥。可是我不能保证湛幽的态度，可能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原谅你，至于茉珂，我也摸不清。武林风云变幻，棠棣山庄首当其冲，羽大哥，羽伯父该有多心寒。”
    羽墨一道：“我自知愧对父亲，他若泉下有知，我既没为他报仇，还把棠棣山庄给……”
    “羽大哥！”上官翼打断他，“还有一事我未说明，就是羽伯父并未过世，如今他应该重新掌控棠棣山庄了。”
    羽墨一再次惊得目瞪口呆，“你你你……你是说父亲……”
    “等回到中原，就再也没有这样平静的日子，羽大哥，你好自为之。”
    羽茉珂在洞房花烛夜失踪，水潋容出奇地没有发火，司空见瞅了会，问道：“师父，要不要派人去找？”
    水潋容握紧手中飞鸽传来的纸条，望着窗外的明月，摇头，道：“你回去睡吧。”
    的确，夜已深沉。
    司空见默默退下，屋中的另一人飞快过来抢了她手中的纸条，展开一看，方升不禁皱起眉头，他一向觉得天下没什么值得忧愁的事，能让他皱眉的必定是大事。
    “你作为她的师父，必定不同意这上面所言。”
    方升哼了哼，“确实是胡说八道，观音谷谷主又如何？老头不放在眼里！”
    水潋容道：“独孤湛幽的性格，你看着她长大，必定清楚得很，那日她意识到我间接凶手时，如果没有其他人她是不是要杀我？”
    方升冷笑，“水潋容你不要胡乱猜想，丫头什么样的人老头不知道谁知道！她如果真要杀一个人岂会在乎有谁在场！如今她也算是权势最盛璇玑庄主，天下间有谁能奈何得了她！况且她是极其护短的人，你既是茉珂丫头的亲娘，她便不会对你动手！你若是猜想她会对茉珂做什么，那便是你侮辱了她！”
    水潋容笑看他，“方升你激动个什么！风醉霜的女儿就让你这么上心？果然，接近二十年的光阴，你这个长情人还是不能忘却？你忘了昆仑派是怎么败落的么？”
    方升道：“与她无关。”
    水潋容道：“算了，不与你争。不过我得告诉你，湛幽身上寒毒并不好解。那日观如是念了佛道两家的心经，都不能化解她的戾气，可见心魔不一般。”
    方升道：“你年轻时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水潋容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方升又道：“茉珂丫头跑了，你不操心操心，你管这么多干嘛！”
    水潋容叹气道：“茉珂……我也管不住她。武当那欧阳长亭我看着真不错，茉珂怎么就死心眼。一个九华教副教主，到底是哪里好，值得她洞房之夜逃走。”
    “小姨这话错了，秦止梧确有过人之处。”
    上官翼含笑走来。
    水潋容问道：“哪里过人了？”
    上官翼道：“毒医如何能在一夜间找到人为茉珂捐献眼角膜？秦止梧愿意如此牺牲，这份情意，当真令人不能忽视。”
    水潋容瞬间惊愕，“我道是……原来如此，那么今日湛幽对茉珂说的悄悄话，便是告诉了她此事？”
    上官翼点头，方升啧啧赞道：“秦家人，秦家人啊。”
    水潋容喃喃道：“竟是这般深情……茉珂多半也不会再回来了。”
    上官翼道：“小姨，我有一事相求。”
    水潋容道：“你说吧。”
    他忽地俯身一拜，“请求小姨不要派人寻茉珂，这是她最本心的选择。她这一去，只带走了轩辕琴，或许不再会回来，可能就此弃武林而隐去，她这一生也将逍遥自在，既是她的选择，何不顺她所愿。”
    水潋容道：“我的女儿，我自然会为她想，可是欧阳长亭……”
    “茉珂必然对他有交代，我们大可不必担忧。”
    明月清冷，屋子里沉默片刻，上官翼道：“明日一早，我等便启程回中原，武林群英大会不可耽误。”
    水潋容道：“我也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