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赋

璇玑山庄佛塔七层，有两人迎风而立。
    “曾执信在和谁说话，我怎么没见过这个人？”
    已是上官翼与独孤湛幽遇刺十日后，武当下山后第三日，两人偷偷溜到灵辄山来。
    上官翼看了看，道：“红梅山庄，殷谷亮。”
    独孤湛幽眼一亮，“就是你在小渔村遇到的那位隐居的庄主？”
    上官翼点头，“这几日会有更多的人到来，我们便也开始吧。”
    独孤湛幽摇头笑，“我曾怀疑是不是你默许的那件事。”
    “你是指暗杀秦景行？”
    独孤湛幽道：“可是，怎么可能呢。”
    上官翼浅笑，“走吧。”
    二人破窗而出，在空中一晃，摸进了聚贤阁。
    独孤湛幽一一看过灵位，口中还念道：“易啸，华嘉时，龙争鸣，司徒帙，上官殊致……”念到这，她停了，转头问上官翼，“这个上官殊致是你们家的人呀？第二任聚贤庄主？”
    上官翼道：“你不是江湖百晓生么？”
    独孤湛幽哼一声，不理他，再转头间便看到了角落里的七个灵位，不由走过去。
    “纪师兄念棠棣山庄养育之恩放弃逍遥自在的生活，回来相助，可我们却未护得他。”
    上官翼走近，道：“我会处理。”
    他温柔地瞧着她，想了会说辞，才开口：“湛幽，有一事我必须告诉你。”
    “是关于苏若弥的？”
    上官翼缓缓点头，甚是沉重，“当初在琅琊山上下毒的便是她，她因对我……所以才对你下毒手。”
    独孤湛幽不说话，上官翼再道：“我假死之时，她每个傍晚必来，且说了很多话，我才知道是她。”
    上官翼叹了口气，接着道：“她……我知道后恨极了她，但是……”
    “但是她对你的情意，让你不能太残忍，对么？”独孤湛幽接话，然后笑着看他，“她只不过是下毒害我，并没有干其他坏事，而我也没死，加之她现在已经死了，你在为她说情让我原谅？”
    上官翼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表情，心里面有点忐忑，硬着头皮却异常坚定，说道：“是的。”
    独孤湛幽轻轻笑出声，“哎，这真的是我的上官翼啊。”
    上官翼意外，诧异地眼神，独孤湛幽笑言：“除了史兰儿，你见我恨过哪个女人么？苏若弥……我何尝不知道她对你一片真心，我从来不曾恨她，何来原谅之说？至于她下毒害我，她现在已经死了，这一切就当过去了吧。”
    上官翼更是吃惊，以独孤湛幽睚眦必报的个性，能有如此想法，真是难得。
    只见她点了两柱香，插进香炉，道：“我听榆儿说，苏若弥当时并没有死，只剩下一口气，被榆儿背回来，青春美貌不在，只剩下充满皱纹的一张脸，她临死前口中念得正是你的名字。本来轮不到她去的，榆儿问她为何要去，她说不管高赫人品如何，华山派不能没有高赫，此去吉凶难料，就让她这个华山派不肖之徒去吧。”
    上官翼也点了香，分别拜祭了六人，独孤湛幽道：“方斓……到底会不会听你的安心呆在绿竹山庄？”
    “前一个月扶笔传来书信，说是方小姐早产，孩子已经出生，让我取名字。”
    独孤湛幽酸溜溜说道：“你又不是孩子他爹，干嘛让你起。”
    上官翼道：“如今我担了子霁的一份责任，自然不能撇的干干净净，我为那孩子起名‘恕’字，君恕。”
    “你想得到美，我看方斓不一定能听得进去你的话。不过我一直很好奇，萧秉哲枉杀那么多人，你居然放了他，并且除了兄弟情义，似乎没有可以说得通的理由。”
    “真正的理由……我不会告诉你。”
    独孤湛幽也没有追问，就如同上官翼永远都不会告诉他三年前苍落山龙虎寨是怎么一夜之间消失的一样。
    这一日下午，郑秀卓携父母乘马车远道从杭州而来。
    她怕是没有想到，原本是想缓和父母的关系，却被天下人耻笑。
    马车驶进襄阳城，郑萦萦便掀开帘子四处观望，平时被父母勒令在家，早就憋坏了。
    郑展道：“其实不该这么管着她……”
    原晋芳瞥了他一眼，厉声道：“女孩子没个女孩子的样子，好好学学你大姐！”
    郑秀卓瞧了一眼父亲，再瞧一眼端庄美丽典雅的母亲，忙道：“萦萦这个年纪正喜欢玩，娘……”
    “你又晓得什么！”原晋芳不悦地看着大女儿，“听说半年来皆无羽茉珂的消息，多半是死了。你与她齐名，可是你哪点比得上她了，羽茉珂美名在外，又与璇玑五子来往甚密，你呢？上次你爹有意把你许给君子霁，哼，不想连一个绿竹山庄竟不把本门放在眼里。”
    郑秀卓脸色变得难看，郑萦萦也吓得不敢说话，郑展道：“好了，晋芳，少说几句，我们女儿不差麽，你何必要求那么高……”
    原晋芳竖起峨眉，郑展也不敢说话了，一时间马车里寂静无比。
    忽然马车抖了一下，车夫连忙拉住马缰，只听车夫吼道：“喂！哪里来的小姑娘，挡什么路啊！”
    郑秀卓道：“我出去看看。”
    郑萦萦忙道：“我也去看看。”
    说着与郑秀卓出了马车。
    路中央是脏兮兮的黄衫少女，正低着头，郑秀卓安抚了车夫，跳下车打算扶起这个小姑娘，却诧异地看着这明丽的少女，“萧……萧姑娘？”
    萧襄不想还有人认得她，抬头看，“你是……方斓的表姐。”
    “萧姑娘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萧襄惨笑，“我还有什么脸回去面对他们。”
    郑秀卓闻言神色一黯，伸手掏了几块碎银，递给她，“萧姑娘，我与家父家母在一起，不便请你坐马车，你自己先安排一下，我随后来找你可好？”
    萧襄道：“我是萧秉哲的姐姐，你干嘛帮我？”
    郑秀卓笑了笑，道：“你是上官翼的妹妹。”
    萧襄正欲走，忽听郑秀卓身后的郑萦萦大叫一声。
    “啊！爹爹！娘亲！她……她便是萧秉哲的姐姐！萧襄！她是萧襄！”
    萧襄在郑家人眼中代表什么，代表仇人。
    郑萦萦还在大叫：“玉倩表姐一家，就是被萧襄的弟弟杀死的！”
    郑展与原晋芳自然闻声出来，郑萦萦已经跳到萧襄跟前，举剑欲刺，郑秀卓连忙一挡，厉声道：“萦萦，你干什么？”
    郑萦萦道：“大姐，你怎么帮她？她是我们的仇人！”
    郑秀卓道：“还是凌霄堡的人是萧秉哲，不是萧襄。”
    郑萦萦道：“他们是姐弟！谁知道他们有没有串通好！”
    “秀卓！”
    原晋芳厉声叫道。
    “你可是糊涂了，竟然帮仇人？”
    说着衣袖一甩飘过来，这位长居深闺郑夫人居然有如此造诣的轻功。
    萧襄轻功虽好，却躲不过这一击，郑秀卓更不能对母亲动手。
    “阿弥陀佛！”
    只见一面容端正黄袍和尚鼓动衣袖挡在萧襄身前，原晋芳攻不破这和尚的防守，头一扭转身落地。
    “阿弥陀佛，施主，这位小姑娘便是犯下再大的错，自有江湖公道，岂能滥杀。”
    说话之人，正是少林无非。
    不远处站着的，正是少林方丈无尘，与无境。
    原晋芳冷眼瞧着，“你多管闲事。”
    “阿弥陀佛。”无尘也走了过来，认出郑展与郑秀卓，“原来是郑门主与郑小姐。萧姑娘的兄弟固然有错，可是不累及旁人，还望女施主手下留情。”
    原晋芳瞧都没瞧无尘，只是看了几眼无非，道：“那么请大师给予凌霄堡一个公道，方斓不在了，并不代表凌霄堡无人了。”
    无尘高诵佛号，道：“便是寻仇，也该找萧秉哲，而不是萧姑娘。”
    “如果我偏偏要找萧襄呢？”
    “那么老衲便不会袖手旁观了？”
    原晋芳冷哼一声。
    两方人马正僵持，忽听一声。
    “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