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冷雾

第31章


  眼见大门即将闭紧,离得最近的诸英豪和叶枫迅捷无伦地扑上前去,一人顶住一扇大门,用尽全身力气想把它重新推开,可两个人毕竟力弱,不但没能推开,大门反而更向内移了数寸。
  卫盈莹也急急忙忙地跑上来,顺手把林孤桐丢在地上的短刀抄起,往叶枫手里一塞,说道:“你出去!”叶枫不解道:“你说什么?”卫盈莹不耐地道:“唉呀!我武功不如你,只有你出去,才能救我们!”诸英豪正在咬牙和门外的那些人角力,一听这话,恍然大悟道:“小姑娘说得对!”说着,侧过身来,一只手按住一扇门,大喝一声,额筋尽露,两只巨灵般的大掌同时用力,再加上卫盈莹和刚赶上来的时秦中、陆青锋等人一起使劲,大门居然硬生生地被推开了一条缝,正好勉强可以通过一个人。
  叶枫深吸了一口气,瞅准空当,嗖地一声从门缝间滚了出去。一到外面,叶枫就觉得阳光耀眼生缬,原来天已大亮,还没起身,耳边嗖嗖声响,一刀一枪已向他身上落了下来。叶枫随手一撩,将那枝枪挡在外围,回过来又与使刀的对了一招。百忙之中回头一瞥,就只看见诸英豪黑铁塔一样的身躯挡在他刚才出来的地方,环眼圆睁,胸口和肚腹各中了一叉一剑,鲜血狂涌,怒吼一声就向后倒去。诸英豪倒下之后,大石门“砰”地一声被几人合力紧紧关上,又上了大木栓封死,石厅周围早已被人堆上了一人多高的稻草、硫磺等引火之物,正准备放火烧屋。
  叶枫心急如焚,举着刀尽往人多的地方砍去,什么“避虚就实”,什么“蓄而后发”,全然顾不得了,偏偏敌人越来越多,去了一拨又来一拨,急切之间打发不来。好在他曾得卫比伯指点,已不是初学柴刀刀法时懵懂无知的模样,因此才尽可挡得住如潮水般拥上来的敌人。但此刻只能勉强自保,若是想要腾出手来救人,却也是万万不能。
  很快的,有人点燃了石厅四周的柴草堆,火焰腾空而起,灿然四照,到处都是热气蒸腾,隔了老远都能感觉身上灼热难受,内里的人之苦楚就更加可想而知了。叶枫想到这些,心中更加慌忙。这时,一把单刀从下往上撩削上来,依稀便是柴刀刀法的路数。叶枫吃了一惊,闪身避开,举目往人群中找去,果然看到唐铁泉混迹其中。叶枫心中恨极了这个大师兄,用单刀在身周滚了一圈,把众人逼退半步,看准唐铁泉的位置,正想上前结果他的性命,突然一把宝剑斜刺里刺到,剑尖微颤,直指叶枫眉上的“阳白”穴,法度之谨严,认穴之精准,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叶枫曾与他交过手,是以看都不看,就知道用剑之人必是双绝门掌门师兄花赛李无疑。叶枫亦不闪不避,用单刀顺着剑锋直批上去,这本来是柴刀刀法中极巧妙的一招“跟住不放”,只是刚用了一半,就听背后风声飒然,一条软鞭破空袭来。叶枫腹背受敌,单刀被花赛李死死缠住,腾不出手来回救,只好将背一挺,咬牙硬接了马青龙的一鞭。
  “啪”的一声,叶枫后背的衣衫片片碎裂,顿时疼痛难忍,脊背的肌肉一阵抽搐。那痛一开始只在肌肤上,火辣辣的,随后竟像一条小蛇似的拼命往里钻,一直痛到了骨髓里。叶枫浑身颤抖不已,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这突如其来的巨痛倒让他的脑子一激灵,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在一刹那间,木纹经的经文在脑海中汩汩流过,渐渐地意与心通,体内的真气不断地盘旋往复,顺着阳维和阳跷两脉运转不止,手上那把刀劈开空气时也开始有了兹兹兹的声响,一招既出,后着源源而至,上崩下砸,里撩外滑,无不转折如意,得心应手。
  直到这一刻,木纹经的威力方才显露出来。只见叶枫一刀挥出,刀锋上自然挟裹着浑厚的内力,在他身前身后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逼得众人不断地向后撤步,不敢与他的兵刃相触。唐铁泉原本打算在人群中混水摸鱼,出其不意地使出师父暗中传授给自己的柴刀刀法,再立一功,但不曾想到叶枫的柴刀刀法威势竟是这般惊人,心中一慌,早将建功立业的心思抛到了九霄云外,拔腿就跑。但他此时再想跑已然是来不及了,只见叶枫身周那道气网不知怎地竟生出一股强大的引力,先是唐铁泉的刀,随后是他的手,最后连整个人都被引了进去,再出来时,已是身首异处,倒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了。
  像林孤桐、陆改樵等,无不以为高深的武功定然是渊深难测,因此只要得到武功密籍,便立时心不旁骛,专心修习,不敢有丝毫怠忽。就算遇到了难以逾越的关卡,也总以为是修炼神功应有之义。孰不知那运气循环,自有个消长盈虚的定数,与是繁是简实则并不相干。反倒是越高深的内功,越是清通简要,能否练成,大抵与修炼者的机缘、心境有极大的干系。譬如叶枫,既有柴刀刀法做底子,在学习木纹经时,明知此经自己万难练成,本就抱了个“胜固欣然败亦喜”的念头,心地一片空明,无欲无求,任其自然,进境反比别人快了十倍不止。此时与花赛李、马青龙等一众成名高手过招,至今屹立不倒,七分守势中有时抢攻几招,还能让敌人手足无措一番,这固然是因为柴刀刀法精妙无伦,还是因为木纹经本就是“遇强则强”的,敌人愈强,它的力量就愈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余忠臣在一旁看着,想起自己在愚公谷也曾吃过这小子的苦头,右手臂又隐隐作痛起来,转头对着身边的秦寿生抱怨道:“陆改樵不是说他手下弟子中,除了一个姓时的,其他的都是饭桶吗?那这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这么多人都拾缀不下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秦寿生见余忠臣有责备之意,连忙道:“肯定是陆改樵暗中调教的高手,把我们都瞒过了。”余忠臣皱眉道:“陆改樵这厮当真是不可救药!”秦寿生立即接话道:“谁说不是呢?还好指挥使大人您及时发现了,兄弟们跟着你,也好顺手发点小财,这就叫做——和尚跟着月亮走,也借点光亮儿。”余忠臣笑骂道:“他妈的,混叫什么?这么着,干脆我再送件功劳给你,唐铁泉早就在这石厅的地下,埋了地雷,你再去添把火,倘若能将逆贼陆改樵炸死……”秦寿生喜道:“是,是,多谢指挥使大人!”说着,忙去石厅周围添柴加火,不一会儿,就见火光烛天,整个大厅瞬间笼罩在烟火之中。
  眼看地雷马上就要炸开,烟火弥天中,只见有两个人影犹如大鸟一般从天而降,其中一人落在石厅附近,将已经着了火的柴草踢得四处纷飞,到处都是。只要有人上前阻拦,就被他揪住一通乱打。秦寿生大急,快步上前,一招虎爪向他面门抓去,那人亦出一掌,以抓对抓,与秦寿生对了一掌。只听“啪”的一声,两人同时退了几步,都是一惊,这一招竟然功力相当,没分高下。另一个也不理会众人,径自来到唐宅大门边,托起门栓,打开了大门。
  大门刚一打开,就有一大帮人哗啦啦如潮水般涌了进来,当先一人躯高身雄,双手托着一把厚背薄刃的大朴刀,凛如天神,一进门就大喊道:“恩公莫慌,我来救你!”侍卫们有一半都被叶枫缠住了,剩下的几个根本挡不住这群豪健剽悍的汉子,转瞬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余忠臣、秦寿生眼见这边收拾不下叶枫,那边又打不过这群生龙活虎的生力军,似乎是大势已去,好在卫比伯已死,木纹经又已得手,本来就有些无心恋战,一看形势不对,草草招架了几下,就招呼同伴,纷纷撤出了唐家大宅,回京复命去了。沿途不妨招摇过府,滋扰百姓,敲诈官员,自是题中之义,不在话下。
  余忠臣低着头,慌不择路地向大门口跑去,一不留神,与刚才打开大门的那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右臂袖管空荡荡的,面孔纸一样煞白,但力气着实不小,把余忠臣撞得东倒西歪的。余忠臣一个没留神,眼看快要倒在地上,那人伸出左手拉了他一把,顺便小指一勾,轻轻巧巧地就将他怀里的木纹经勾了出来,暗藏在衣袖中,笑道:“走道的,不长眼睛么?”余忠臣抬头看到他的模样,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吓了一跳,不敢多说,匆忙跑了出去。
  叶枫见敌人忽地全都散去,正自奇怪,一转头看到那个拿着朴刀的大汉,立时大喜过望,高声叫道:“上官掌门!上官掌门!”上官鹏见是叶枫,也喜道:“小兄弟,原来是你!”叶枫三步两步来到上官鹏身边,感激地道:“原来是你救了我。”上官鹏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老夫不中用了,这回多亏了明教的端木兄弟。”不远处的端木砚虽听到了上官鹏的话,但红着脸不敢过来相见,只是拼命扑打石厅四周的火苗。端木笔跑过来,与叶枫略一点头,就匆匆说道:“上官掌门,叶枫兄弟,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救出石屋中的那些人。”
  上官鹏恍然大悟,抬起手来拍了拍大脑袋,说道:“正是,正是,你们看我,几乎要误了大事!”用力一挥手,高声喊道:“大伙儿并肩子上呀!”梅花拳众弟子发一声喊,个个奋不顾身地冲进火海,用手中的兵刃拼命扑打火焰。但大火烧了许久,柴火上又加入了硫磺、火油等许多引火之物,眼看着火随风卷,野燎烛天,已成势不可挡之势。再过一会儿,埋在地下的地雷一经引燃,势必将厅里一众人等,炸得尸骨无存。
  上官鹏虽然年纪已大,但越老性子越是急燥,眼看大火越烧越旺,心中渐渐焦烦起来,忽然间张髯横目,大喝一声,提着朴刀就往火头最旺的屋门冲去,叮叮当当地乱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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