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月心

不必多说


    曲犹扬很镇定的看着苏清痕:“我不愿与负伤之人交手。”
    苏清痕瞳孔微微收缩:“你知道我受伤了?”
    曲犹扬道:“知道,还知道你是被奸细所伤,但我并不知道奸细是谁。宛昌军很防备我和若雪。”他说的很直白也很简单。
    苏清痕对从他这里问出奸细是何人死了心,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
    林钟凭望着这边,忽然道:“苏将军,让他走吧。就算你没受伤,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必白白浪费一场力气。”
    陆询三两步蹭到他身边,好笑的踢了踢他没受伤的后背:“你倒是很偏心自家师弟,你就不怕弄巧成拙,反倒激得苏将军一定要拿了他治罪?”
    林钟凭只是问道:“你会帮苏将军去抓曲犹扬么?”
    “我?”陆询衡量了下形势,道,“自然不会。反正他又没铸成大错,我闲着没事招你师弟干什么。”
    “既然你不帮忙,只凭苏将军,必然是留不住他的。我不过是叫苏将军看清形势而已。如今我们虽然在扶连山,宛昌人体质再好,他们的虾兵蟹将也不太可能找到这里。可凡事有利必有弊,苏将军怎么上来这山的,他自己心里必然有数。万一他和我师弟打个两败俱伤,你一个人,怎么带着三个人下山?”
    “哦”陆询道,“这么看来,大家还是各自逃命要紧哪。反正就算放走曲将军,他日后也不会再对大胤有什么威胁了。”
    两个人一唱一和,很快讲清楚了利弊。苏清痕的表情果然犹豫了,曲犹扬侧身避过他胳膊,匆匆往洞外走去。他脚步刚踏到洞外厚实的白雪上,忽听林钟凭又道:“不要告诉若雪真相!”
    曲犹扬身子一僵,呆呆站在皑皑白雪覆盖的扶连山上,任凭四面八方的寒风吹来,冷得刺骨,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林钟凭这是打算继续将黑锅背下去了?这么多年来,他最怕的不是向林钟凭坦白真相,而是怕华若雪知道实情。如果她知道了,该怎么办?林钟凭可以饶恕他,华若雪也能吗?夫妻反目,挚爱成仇,多年的情分变成了苦心欺骗,海誓山盟成了一场空,再多的羁绊都变成了非人的折磨……
    如今,他和华若雪,除了对方,还有什么呢?假如连对方都失去了……
    虽然知道林钟凭只是为了让华若雪不要伤心,他心里仍是对林钟凭感激万分。
    其实,他知道华若雪爱的是林钟凭。只可惜,他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了夫妻。他亲耳听到妻子在梦里叫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或咬牙切齿或温柔缱绻,想爱不能,想恨又做不到,所有的痛苦都汇集在了齿间那个名字上:林钟凭,林钟凭,钟凭,师兄……
    最初,他十分的羞辱和愤怒,可却有苦难言,不得不忍了下去,怎么也不敢与华若雪对质,不敢揭开那层遮羞布。后来他便慢慢想通了,不管她心里爱的到底是谁,她都已经不能跟林钟凭在一起了,而且,她终归对他还是不错的。只要时间久了,她是会回心转意的吧?他忍了十年,到头来,已经到了只有彼此的地步了,她仍然没有回心转意,固执的对林钟凭又爱又恨。
    曲犹扬豁然转头去看林钟凭,几乎忍不住要告诉他实情,他既然那么记挂华若雪,干脆找到她,将误会解开,再与她重续前缘好了。可是看到林钟凭的一刻,他却将冲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想了想,问道:“师兄,你和那位萧姑娘过得好吗?她待你好吗?”
    林钟凭懒得看他,也不想再同他多讲什么,只是不满道:“萧……姑娘?”他说到姑娘两个字时,语气微微上扬,似乎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
    曲犹扬也是个玲珑心肝,很快想明白过来:“嫂子待你好吗?”
    林钟凭听他改了称呼,这才面色稍霁。
    虽然只是一个称呼,曲犹扬看在眼里,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也不用说了,都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愿意成全自己,自己又何必给他添堵。不等林钟凭回答,他又道:“师兄,大恩不言谢,我欠你良多,日后有机会,必当结草衔环相报。”说完,转身离去。
    洞内只余了三人,陆询走到林钟凭身旁,开始查看他的伤口。胳膊肿得快跟大腿一样了,偏还被曲犹扬用了一堆破布缠得厚厚的裹着。陆询不敢乱来,生怕把林钟凭的伤口弄的更糟糕,只能一圈一圈的解开。
    林钟凭则看向苏清痕:“只有你一个人来?”
    苏清痕也不计较他刚才贬低自己功夫,道:“我倒是想找帮手,可也得他们上得了扶连山。”这破地方,山势高的吓人,宛昌和大胤境内,这是最高的山脉。半山腰下面粗藤老树纠结,偏偏却没有人能吃的东西,因为茂密的枝叶纠结,难见阳光,绕进去还容易迷路。里面连只鸟都难看见,奇形怪状的野兽倒是常见,说来也怪,这些其他地方常见的怪兽,一般都乖乖呆在扶连山的林子里,从不出去祸害人。半山腰往上越来越冷,再往上则是终年覆雪,而且空气稀薄,加之山势陡峭光滑,寻常人不可能上得去。也不知道老天是哪根筋不对劲,造了这么一座怪山出来,还贯穿宛昌和大胤边境,前后共绵延二百里。这种地方是不可能行军的,能活着从对方的国度里出来一个人都是奇迹,所以沿着山脉一带,倒也不需要派多少兵力驻守。
    曲犹扬带着林钟凭跑了之后,苏清痕便已猜到曲犹扬势必会被逼迫上山。扶连山他也不敢随便上,不过若是小心点,不要走的太远,他还是有信心安然往返一趟的。思量一番后,他还是决定冒险上山来找人。
    林钟凭听了苏清痕的话,道:“我只是奇怪你怎么没和信长风一起来。”这么危险的地方,总该有个同伴陪着吧?
    苏清痕道:“若是被他知道,我就来不了了。”上扶连山太危险,信长风是绝不会让他来的。
    林钟凭左臂疼得要死,既是好奇也是为转移注意力,继续问道:“你是主将,若是真的为了寻我出个意外,胤军可就没了主心骨了。”巴巴的冒着危险赶过来救情敌,由不得他不起小人之心哪。
    苏清痕道:“你的大名我如雷贯耳。以前虽然不知道你弑师是怎么回事,但却知道你破获过不少奇案重案,怎么说也是一条汉子,现下又是在战场厮杀时受伤被人掳走,我总不能不闻不问。何况你以前也帮过我!”若真的很难找到他,他也不打算豁出命去死磕,他只给了自己半日的寻人期限。相比林钟凭的个人安危,还是稳定军心更重要。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林钟凭打量着苏清痕。这么道貌岸然冠冕堂皇?那当初还骗他媳妇做什么?苏清痕也不客气的盯着林钟凭,但他的眼神却慢慢变了。他的目光由林钟凭的面上,慢慢转到他的左臂上。陆询已经将那些破布条全都取了下来,将林钟凭原本的衣服也都细心剪开,露出里面的伤势。饶是苏清痕从军多年,见过伤势无数,也被林钟凭的伤口吓了一跳。
    林钟凭察觉他神色异样,转脸去看自己伤口,只看了一眼,他便倒吸一口凉气,右手便紧握成拳,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陆询看着这条似乎是由一堆烂肉堆在一起拼成,可偏偏又能好好凑成一条手臂模样的伤口,目露不忍,但仍是对林钟凭道:“钟凭,截掉吧,这条胳膊不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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