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月心

你做错了


    话已至此,后面的一切,即使信长风不说,也已经呼之欲出。信长风似乎是想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仍是一五一十的慢慢道来:“我曾经想过揭竿而起,可惜威望不够,无人响应。想要找人帮忙一起刺杀狗皇帝,却已经因为连续两次的失败,让狗皇帝日夜担心,守卫愈发严密。没人敢帮我,也没人愿意帮我。到那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白活了这些年,竟没有交到一个知心朋友,更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真心敬服。可惜我往日只因赢得的一点虚名,便沾沾自喜骄傲自大。后来想想,那些年的所做所为,真真有辱师门。”信长风越说越激动,说到后来却又蓦然变得悲哀无奈,“我也曾经想过雇杀手。可是别说出不起钱,即使出得起钱,也没人敢接这笔买卖。左思右想,只能来参军。我知道宛昌多年来,一直对大胤虎视眈眈。放眼周边各国,唯有宛昌有能力一口吞掉大胤。于是,我千里迢迢来到边关参军,隐藏实力慢慢擢升。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利用手中的军权策反,和宛昌里应外合侵吞大宋。我好容易做到五品宁远将军,也慢慢的和宛昌取得联系,得到宛昌主帅的信任。恰逢大胤国内有人起兵造反,内乱四起,硝烟滚滚。我为了表忠心,咬出刘青松,还将你的作战计划出卖给他们。甚至于连你,也遭我毒手。可是最后一刻,我……我不忍心下手……箭射偏了……”
    苏清痕听他一点一点讲述完,心头的恨意也一点一点散去。
    能怪谁呢?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信长风继续道:“你相信林钟凭绝对不是真凶,我连嫁祸他人都没有办到,反而惹得你起了疑心,知道主将之间出了内贼。本来以为内忧外患夹击之下,大胤一定亡国。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宁王,平了内乱不说,还捐赠大笔军费支援边军。我努力了这么久,结果还是功亏一篑,几年的隐忍也不过翻起了一朵小小浪花,一点也影响不了大胤的国运,更无碍狗皇帝和妖妃继续寻欢作乐、醉生梦死。我不甘心,一点也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如今不过是个阶下囚。清痕,我输了,输得很彻底……”
    帐外依旧是不绝于耳的喧嚣笑闹声,帐内却再次归于沉寂。静默良久,苏清痕这才开口:“你这几日好生休息,我会交代人多多看顾你。”
    信长风惊愕的看着他:“为什么?你……你不恨我吗?”
    苏清痕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本来是恨的。最初的时候,人前一张笑脸装得若无其事,人后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如今可好,你真的要被千刀万剐了,可我听你说了这么多,却又不恨你了,实在不希望你落得这种结果。”
    信长风眼中俱是悔意:“是我对不起你。”
    “不,你没有对不起谁,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你这几日只需要将自己照顾好就是。”
    信长风似乎是明白了苏清痕这话的意思,目中忽然燃起一丝希望。思忖良久,他方道:“清痕,你睁眼看看吧,大胤皇室穷奢极欲,百姓生活每况愈下。有了一次内乱,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最多再过十年二十年,被逼到绝境的百姓一定会再次揭竿而起……”
    苏清痕冷冷打断他:“那是以后的事,我们还是先顾眼前吧。你如果想凭几句话就让我策反,是不可能的。”
    信长风自嘲的笑笑:“是我糊涂了。修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你文韬武略,又努力了这么久,为得是功成名就,不是为了做反贼。”
    苏清痕淡淡道:“你明白就好。”
    信长风忽然问道:“清痕,我只问你最后一句,你后悔保护这个腐朽的朝廷吗?”
    苏清痕目光清澈,答的干脆利落:“不后悔。”
    信长风目中有深深的失望。
    苏清痕道:“我保护的是身后的大好河山,和生活在这片国土上的百姓。”
    信长风似是不解其意,奇怪的看着他。
    苏清痕道:“我从来没有对你隐瞒过身世,你是知道的,我自幼家境困难,命运多舛。可我从来也没想过要去报复谁。我双亲在世的时候,家里一直都承蒙乡邻帮助,这才平平安安过了许多年。直到我爹去世,我被卖到远方,我娘和妹妹依然靠着乡邻庇护,得片瓦遮头,还能靠卖生煎包维持生计。连我爹的后事,都是好心的邻居帮我娘料理的。虽然你家的遭遇比我家要凄惨百倍,可也不是所有人都对你家人的遭遇坐视不理。沈氏满族白丁,却肯为了帮你父母讨一个公道,不惜赔上数条人命,最后还因此被灭族。我十分厌恶贪官污吏,但是我真心喜欢那些古道热肠的普通乡民。他们很脆弱,随便一个达官贵人手下的豪奴,都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他们。如果大胤真的亡国了,最先倒霉的就是他们。”
    信长风这才听明白他的意思,面上渐渐有了愧色。
    苏清痕继续道:“我们戎马倥偬数载,死了那么多生死至交的好兄弟。”他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念过去,“于开红、赵信、冯家春、刘青松、段兴德、龙天赐……他们没有一个是世家豪门出身,都跟我们一样……实在没有了别的活路,只能来到边关,拿起刀枪保家卫国,豁出性命拼一个前程出来!如果为了一个人的私怨,就将曾经的战友和身后两万万百姓置之不顾,那就太自私了。没错,我是不恨你,可是长风,你真的做错了。”
    信长风怔了半晌,这才苦笑一声:“到头来,居然是我错了么?”
    苏清痕长长舒了一口气,拍拍他肩头:“好在大错未成,宛昌再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还是有机会改过的。”
    有机会改过?信长风抬眼看着苏清痕,苏清痕目中有点点善意的笑意。
    这话已经说的再明白不过了。
    信长风忽然起身,直直朝苏清痕拜了下去:“清痕,我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答应。”
    苏清痕忙上前想要将他扶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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