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凤朝阳刀

第618章


  原来,梅巧倩那个包袱里面所包的,竟有一颗碧绿、晶莹的翡翠大白菜,一座美玉雕刻的赤足观音像,一只用宝石加配两颗火龙宝珠制成的飞天玉鼠。其中比较差的,是一株红珊瑚树上挂一十八颗夜明珠。
  梅巧倩偷偷瞟了一眼江剑臣,声音仍压得极低,说:“用你那久居大内的特设侍卫眼光看,能算是举世罕见的珍宝不?实话告诉你,这四件珍品,不光是先皇祖万历赏给我父王千岁的,也是潞王府的全部家当。你应不应该亲眼点清查明,亲自代我保存?我不信你能不懂得‘怀壁其罪’四个字!”
  江剑臣脸色巨变,左腕陡翻,死死地扣在梅巧倩的右肩上。
  玲珑剔透的梅巧倩,神色丝毫不变地“唷”了一声:“疼死了!”
  江剑臣几乎是从牙关中崩出:“你究竟是谁?”
  梅巧倩说道:“你先放开我好不好?世上只有你敢抓疼我!”
  江剑臣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语音更沉地问:“你到底是谁?”
  梅巧倩:“你先松开,让我喘口气!”
  江剑臣坚持己见不松手。
  梅巧倩耍赖道:“酒菜马上就送来,你不怕别人说你揍老婆?”
  江剑臣像被蝎子螫了一下似地松手了。
  她算计得真准,江剑臣刚刚松手,那个诚心巴结他们的店小二,早同一个打杂的将酒饭送来了。
  梅巧倩重新掩上房门,说:“告诉你江侍卫,我可是块滚热烫人的烤山竽,如今捧在你手心。你不认命都不行,除非你敢杀了我!”
  江剑臣第三次逼问:“赶快说出你是谁,否则我就杀了你!”
  梅巧倩丝毫不为所动地满满斟上两杯酒,再把江剑臣按坐下。
  江剑臣还想再问,梅巧倩娇笑道:“美酒,娇娃,深室独对,你的艳福不浅!”
  江剑臣实在忍耐不住,站起就想离开。
  江剑臣的这一着,算是下对了。
  梅巧倩急忙伸腕抓住她,嫣然说出:“反正我不叫梅巧倩。”
  江剑臣再次问;“你是谁?”
  梅巧倩甜甜一笑,道:“亏你还是称奇、称绝、称最的第一人,就不能从我既敢偷三草回天丸、又能跨御苑良驹大白马,还敢当家作主送给你!撇开这些都不说,光凭我一路通行无阻就能把你送出府,还敢纵马赶到灞桥去救你,难道真想不出我是谁?”
  江剑臣迟迟疑疑地说:“你难道……”
  没容他往下说。
  梅巧倩正儿巴经地对他说:“我就是正枝正叶的郡主朱岫烟,所以才敢说出,世上只有你敢抓疼我!”
  江剑臣恍然若悟地问:“依你说,我在玉泉院、华清宫以及在王府几次见到的那位郡主……”
  朱岫烟郡主愤然插口截住话头,恨声说道:“她也能配称郡主!说穿了,她是我父王和那不要脸的坏女人郭紫云暗地生下的私孩子,对外说是我父王的干女儿,我恨死他们母女了。”
  说到这里,怒气不息,端起桌上那杯酒,抿了一大口,重新放回桌上,说:“我母妃就是被那环女人活活气死的,她硬能霸住父王不再纳王妃。父王也被她们唆使得不疼我,我才想借你江侍卫的手杀她们。”
  江剑臣垂首似在作考虑。
  朱岫烟郡主接着说:“我也知在王府杀她们不容易,所以我才横下心来,盗宝外逃寻找你,引诱郭紫云母女二人来追我。”
  江剑臣这才抬起头来,说:“你敢断定他们母女真能追到此处来?”
  朱岫烟像极有把握地冷笑说:“郭紫云意狠心毒手底下黑,她女儿贪婪成性又狠毒,为想除掉我这颗眼中钉,不仅大举随后追杀我,还会通知官府搜捕你。因为她们知道我不光帮你偷了两丸药,还到灞桥救过你。”
  江剑臣心想:你是帮过我,也救过我不假,给我带来的麻烦也不小。
  聪明绝顶的朱岫烟,像能看透江剑臣的肺腑,面有得意之色道:“我给我自己这一手起的名叫‘一石击三鸟’,你看恰当不恰当?”
  气得江剑臣冲口说;“凭这也配称一石击三鸟,你别自吹自擂了。”
  朱岫烟心中想要的,就是江剑臣能放松心情,缩短二人之间的距离,马上瞪眼抬杠道:“不怪你自己没见识,反倒说我是自吹自擂。你想,我这么携宝一潜逃,我爹再不疼我也得关心我,这是击中的一鸟;郭紫云舍不得这批奇宝必来追,本郡主也就有机会杀了她,这是击中的二鸟;我像块滚烫的山芋粘上你,让你甩都甩不掉,我又冒死替你偷过药,还在灞桥救过你,你还亲笔给我写过承诺,我叫你顺水推舟去宰郭紫云,你一定心肯意肯替我干,这是我击中的第三鸟。你说,我不是自吹自擂吧?”
  耳听朱岫烟娓娓详述她的一石击三鸟妙计,江剑臣像是面对一个怪物似地死盯着她。真配称艳如桃花、毒过蛇蝎,如论她的心计深沉,阴狠恶毒,别说女魔王、女屠户无法与她比拟,就连号称无情剑的蛇蝎美人冷酷心,都难望其颈背。
  明显看出,业已唬住了江剑臣。朱岫烟来软的了,疑步轻盈贴近了江剑臣,凤目赤红地幽幽道:“反正我是破釜沉舟铁心了,大祸我也闯下了。除去靠你这条路,也实在没路让我走,别怪我死皮赖脸硬粘你。”
  江剑臣万般无奈道:“理由让你说完了,我想不管也不行!”
  朱岫烟爬在江剑臣的肩上,哽咽说:“你可千万不要抛下我不管。”
  这才是朱岫烟最狡猾、最阴沉、也最明智的地方。她对江剑臣这个人研究得最彻底、最详尽,几乎达到事无巨细,无微不至。
  应该说,她才配称是江剑臣的真正知音。就拿最后这一幕来说吧,假如她投怀送抱,挑逗勾引,别看她美如天仙,艳如荡妇,碰上江剑臣这位最不好色的洵洵男子,准会弃之如遗离开她。
  倘若她把戏演得太过火,诸如高兴得痛哭失声,或者信誓旦旦地许以重报,就和她以上的言行不一了,也必引起江剑臣的警惕和怀疑。
  也只有像刚才所叙述的那样,才真能算是达到了恰到好处。
  以江剑臣的心胸和为人,对一个既有大恩于自己、又破釜沉舟地靠自己,除自己这条生路再无活路可走的人,他不仅不能不管,也不会胡乱猜疑。
  他不无同情和怜惜地拍了拍朱岫烟的柔肩,说:“别伤心了,我又没说不管你。还是快擦把脸来吃饭吧,我这回可是真饿了。”
  她竟能再一次恰到好处地马上离开江剑臣的肩头,并还阴雨转晴天似地吐出一句:“我才不会伤心哩!”探腕捞出盆中的热手巾,双手一拧,丝毫不着痕迹地抛给钻天鹞子江剑臣。
  江剑臣“唉呀”一声:“不敢当!”
  屋内的气氛马上融和了。
  朱岫烟的吃相文雅优美,和她刚才大马金刀、泼辣刁钻的作风极不相同,酒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浅抿着,莱是一星、一丝、一丁点地细嚼烂咽着。
  从小就跟师父无极龙,师兄一齐居深山,吃粗食的江剑臣,时至今日,也没锦衣玉食过。尽管他娶的是女魔王,并还出任过明宫大内御前特设侍卫,如今让朱岫烟这种要吃不吃的样子,气得毫不客气地低叱道:“你就不能吃快点吃多点?”
  朱岫烟让他吓得一哆嗦,失手脱落筷子,说:“我……我从来……没和人……一同……一同吃过饭……从来没……不骗你……” 江剑臣没理她。
  朱岫烟极为耐心地解释说:“这是天璜贵胄、亲王皇族的臭规矩,郡主从来不准和男人一块吃,我指的是未招郡马以前的郡主。” 接着又嗫嗫嚅嚅地说:“除非同吃的男人是郡马!”
  江剑臣既好笑又生气地说道:“干脆,以后咱俩分开吃!”
  朱岫烟连忙摇头摆手,道:“那可不行!别说咱俩不能分开吃,睡觉都得在一间屋子里,反正可以一人一张床。否则,我准会吓得睡不着。”
  朱岫烟嘴里说着,伸手拾起筷子,果比刚才吃得快多了。
  江剑臣越发摇头苦笑了。
  吃完饭,朱岫烟自报奋勇前去雇船,解释的理由极为充足。
  她说:“第一,论脚力,我的马在王府中数第一,郭紫云暂时绝对追不到;第二,在武汉保险没人认识我;第三,尽量防止别人发现你的踪迹,以免惊走了郭紫云母女,破坏了我一手策划的诱而杀之妙计。”
  江剑臣只好答应了。
  明知江剑臣不会跟踪她,朱岫烟也不能不防江剑臣暗地跟来保护她。所以,离店首先去江边。
  在码头上,她以一百两银子的吓人高价,雇了一只既有内外舱、也有厨房和有水手居住地方的中型快船,并预先交了五十两银子,让船老大代购美酒、佳肴、精点、好茶等物,方才离开江边,折回到热闹的城区。
  直到确信江剑臣没有随后跟来,朱岫烟方才闪入一条僻静街道内。
  僻静街道路东,第三个小门闪开了。
  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从闪开的那个门内走出的,竟是潞王府中的内总管郭紫云。目光灼灼,眼巴巴地望着快步入内的朱岫烟。
  更让人极端不可思议的是,一个时辰前,朱岫烟郡主还咬牙切齿地骂郭紫云是不要脸的无耻女人,还在筹划对她诱而杀之。时至一个时辰之后的如今,她竟然口唤“母亲”,投入了娘怀。
  这种情景,真要落入钻天鹞子江剑臣的眼内,准会认为眼花了。
  实际上,连江湖经验极为丰富、人情世事相当达练的江剑臣,都认定是正牌群主的朱岫烟,恰恰正好不是朱岫烟郡主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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