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跟踪你

第14章


你的前期
宣传我给你做,日子定了通知我一声。”
    “那——我可是认真的啊,这事一定得办成了,完了兄弟好好犒劳犒劳你。”
郭升道。
    “试一试吧。”南阁道。
    张东山又提议喝酒,三个人便又干了一杯。
    “干你们记者的就是好,”放下杯子,张东山说道,“既能和领导交朋友,
又能和咱老百姓交朋友,桥梁,你们就是桥梁。老百姓有个什么不平的事儿,就
靠你们往上反映了。”
    什么叫做“干”你们记者的?南阁心道,好像记者都是鸡奸犯的袭击对象似
的。嘴上却说:“也不是这么回事,现在有个说法,是‘防火防盗防记者’,再
加上一‘防’,记者就成‘四害’之一了,只能是座破桥,不能过人,谁过谁往
下掉。”边说边笑。
    “不是不是,那只是少部分人,大部分记者都还是好的。哪有坏记者说自己
坏的?我看你南记者就是个好记者。”张东山道。
    “我的老乡都没说的。”郭升接道。
    南阁笑笑,不再说话。
    “南记者住哪儿?”张东山问道。
    “东城。”南阁道。
    “那这次拆迁动不到你那儿。”张东山又道。
    “不是光南城拆迁吗?”南阁道。
    “哎!该迁的迁,不该迁的也迁。这回市里和天利集团勾结了起来,什么都
是天利说了算,弄得乱七八糟的。”张东山道。
    “哦,听说商委主任到天利当了副总。”南阁道。这消息是李离告诉他的。
    “不光这样啊,”张东山道,“那天利集团搞建筑用的所有原料都是马市长
的独生子给办的,这里面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南阁“哦”了一声,张东山又道:“天利仗势欺人,养了几十个打手,全副
武装,说是保安,其实跟土匪一样,逼着老百姓往外搬。我一个邻居老太太,被
他们赶出来没地方住,给雨淋病了,得了肺炎,没几天就死了。”
    “真事儿?”南阁觉得不可思议。忽然想到了自己的七舅舅——他在天利给
马市长的儿子当保镖!一瞬间有一道阴影掠过心间,让他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紧张。
    “这还有假?”张东山道。
    “哎,他们有钱嘛。”郭升插言道。
    张东山接着道:“我住的那楼,也要拆,不过这是市里规划的,咱没办法,
咱得搬。可是我那厂子在规划之外,也要拆,这都是天利私自决定的,他们想占
我那块地。跟他们打官司,法院硬是不接,说天利都是按市里的安排做的,没有
什么不对的地方。你说天利它只是个建筑公司,它只管盖房还管拆迁?拆迁那是
市里的事,怎么能让天利去管?天利哪里会管老百姓的死活?”
    “上访了没有?”南阁说。
    “想着上访呢,不过这一告就把市政府给告了,我得罪不起。我只想把我的
厂子保住。我想找个北京的记者下来看一看,回去报一下。当然不能把我的名字
给登上去。咱做买卖,哪儿哪儿都得罪不起不是?”说着张东山喝了一口酒,沉
默了一下,又道:“南记者你看你也是干这一行的,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介绍,让
北京的报社下来看一看,咱把这个事儿办妥?你不用担心,你帮了我的忙,就是
我的恩人;人家要下来,也不能白来,一定得让人家顺顺心心地把这个事儿办妥。”
    南阁心里乱糟糟一片,不知道何以应对。
    “说实话,我也是刚换工作,认识的人不多。不过,我尽量试试吧。”他艰
难地说道。
    “那就太感激了,来,我敬你一杯。”张东山又端起了酒来。
    南阁把那杯酒喝了个底儿朝天,不知其味。
    酒干菜乱,三个人各归各家。
    刚躺到床上,南阁的手机就响了。本以为是段玉,却没想到会是刚刚离去不
久的郭升。
    “喂,南阁,”郭升说,“今天带张老板一块去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打了多
少年交道了。他倒是个好人,不过他的事儿太麻烦,也比较危险,你就别把它当
回事,下回遇上了,就说你联系不上,好吧?我提醒你一下。”
    “好,知道了。”南阁说。
    放下电话,南阁叹口气,莫名其妙地笑笑,又长叹一声。一切都刚刚开始啊,
他想。忽然又觉得他从前也产生过相同的感慨。那是在他刚刚当老师之后。初当
老师,他心里总是难以平静,因为他总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一辈子都和学生这么
混下去,他应该让生命有个方向,然而一时又找不着这个方向。毕业的时候,当
然有许多选择,学中文出身的,可以做老师,可以做记者,还可以做文秘,当然
也可以改行其他,他们班不就有两个洪州本市的毕业生在市区最繁华的一个小吃
街开了个小店卖凉皮吗?最主要的是要看你想得到什么。师范学校中文系的毕业
生,还是当老师的多,其他有当记者的,如李离,但那时候李离是怎么进了晚报
的,他不清楚。李离先是在那里实习,后来就留了下来,中间有没有什么曲折他
并不了解。他也曾想过去报社,但他自觉自己是当不了记者的。他的长处在笔底,
而不在口头,又不善于与人交往,因此他的选择应该是当编辑。但一个刚毕业的
学生,除非去出版社,否则一般报社都不会让你刚来就坐着的。至于文秘,那想
都没想,太枯燥了,他也没有当官欲,更不想整天听人使唤。这样权衡了老长时
间,最后还是定下来当老师。一则赵佳当时和他还没分手,她留在了本市,他也
无心他去;二则父亲总劝他不要胡思乱想,能当个老师,平平安安,再好不过;
三则他自己也想先自立起来,然后边教书边观察,遇有机会,再作他图。他是典
型的中文系毕业生,总还有些不合时宜的文学梦,在教书之余,还想看看书,写
点东西,但是一上班才发现这里的时间比上大学紧张何止百倍,学生有多紧张,
老师就有多紧张。除了给学生上课以外,他们这些新来的教师还得参加学校组织
的各种培训,还得听老教师的课,还得学电脑,还得当班主任,麻烦事一大堆。
每每感觉太累了的时候,他总会想:一切都刚刚开始啊。也不知道是在为未来无
尽的烦恼而无奈,还是在做“从头跃”的心理自励。也许二者都有那么一点吧。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因对未来充满好奇而有一点点窃喜,就像一个人仰望夜
空,既会因无法看到比星星更远的风景而怅惘,又会因有对更远的风景的想像而
愉悦一样。过去的永远都只是新生活的一个开始,他想,每一个过去,都在预示
着未来。忽然想到一个词,那是他上大学时写的一篇小说的名字,是——青春草
图。他对那篇未发表的小说已没了印象,但这个题目却一直未忘。生命,不可更
改。画下去一笔是一笔,画完了,生命就结束了,你如果觉得哪里画得不好,是
不可以抹去重来,也不可以再加以修饰的,你只能永远跟在时间的尾巴后面,不
断地开始新的轨迹。写东西的冲动在微醺中袭来。他想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的记者
生涯给记下来。记日记吗?不行,日记是不可以写真事的。那么写成小说?这个
念头一出,写记者生涯的激情忽然就回落了,因为这只是个开始,他的想像力无
法漫及那莫测的未来。然而表达的欲望还在体内徘徊,于是他走到桌前,在一个
新备课本上写下了“青春草图”四个字。他想把自己的大学生活重新构想一遍,
以作为对那个时代的一个告别仪式。以一个虚构的青春,画一幅别样的草图。从
女人开始。不,莫如说从女生开始。在他和赵佳尚未开始却即将开始的那段时间
里,曾有一位比他低一个年级的老乡对他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对他说,
南阁将坏在女人手里。听了此话他“哈哈”大笑,直说“有意思”。但是为什么
有意思呢?有趣,是一种感觉,他似乎觉得能坏在女人手里是一件有趣的事。这
说明他有故事,而不是和女人根本无缘。那就从女人开始,一个关于女人的梦魇。
那天中午,他在午睡。全宿舍的人都在午睡。他看见一个女人,不,确切地说,
是一个只具有女人形态的黑影子,在他的脚前上下浮动,她笑着,就像一只在海
面上漂浮的汽球。他感到害怕了,想睁开眼,但眼睛却像被糊住了似地,睁得十
分艰难,他着急了,他伸手去推眼皮。刚进来一丝光,手上没劲了,于是歇一下,
赶紧再推,使劲睁,睁,刷地一下,窗外耀眼的阳光射了进来。他的心兀自怦怦
跳个不停,出了一身冷汗。他对正在准备去上课的舍友们说,他,刚才梦魇了。
“梦魇了?梦遗了吧!”有人说。于是大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催他赶
快下床:“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啊。”……
    上午贾圆打过电话来,说她下午来南阁的住处找他。南阁上午的时间便在对
贾圆的生理期待中浪费了过去。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一下子刺激了他的某类神经,
在段玉那里总要压抑的东西,这时一忽儿全涌到了门口,想要破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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