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圣坛的诸葛亮

第31章


其二,孙权情愿依靠、重用毫无根基的淮泗集团,而不愿让世代根植江南的吴地大姓的势力过于膨胀,陆逊是江东大族的主要代表,故孙权必欲剪除之。其三,陆逊深受儒家文化熏染,其政治思想与主张法治的孙权存在严重的差异。
  对上述看法,笔者皆不敢苟同。《世说新语·赏誉》载:“吴四姓旧目云:张文、朱武、陆忠、顾厚。”《陆逊传》中陈寿赞云:“逊忠诚恳至,忧国亡身,庶几社稷之臣矣。”由此可见,三国时期陆氏家族的“忠”是著称于天下,传为美谈的。孙权“任才尚计”《三国志》卷四十七《孙权传》。,有知人之明,他怎么可能怀疑“忠勤于时,出身忧国,謇謇在公,有匪躬之节”《三国志》卷五十九《孙登传》。的陆逊对“其统治已构成威胁”呢?至于孙权晚年欲重用淮泗集团,打击江东大族,其理由亦不充分。淮泗集团的首脑人物为张昭,张昭为江东元老大臣,孙策临终时将其弟孙权托孤于张昭。然而孙权建立东吴政权时,“当置丞相”,朝臣商议,皆认为非张昭莫属。孙权却说:“方今多事,职统者责重,非所以优之也。”结果任命孙邵为相。“后孙邵卒,百僚复举昭,权曰:‘孤岂为子布有爱乎?领丞相事烦,而此公性刚,所言不从,怨咎将兴,非所以益之也。’乃用顾雍。”《三国志》卷五十二《张昭传》。孙权死活不肯用张昭为相,岂能证明他欲重用淮泗集团?其实,孙权用人同曹操基本相似,执行的是“唯才是举”的方针,而并无明显的地域倾向。
  所谓陆逊代表的是以仁义道德为核心的儒家文化,而孙权推崇的是法术专制之道,故二人发生冲突,亦颇牵强。陆逊是三国时期卓越的政治家、军事家,被孙权誉为“有超世之功,怀文武之才”,其治国用兵之道乃法儒二家兼而有之,岂是寻章摘句、舞文弄墨的寻常儒生可比。
  那么,陆逊真正的死因又是什么呢?我认为,最根本的原因是陆逊参与了“二宫之争”。孙权太子孙登死后,孙和继为储贰,然而孙权又十分宠爱其四子鲁王孙霸,鲁王礼秩等待遇与太子几乎没有任何区别,这就造成了孙霸夺嫡的可能。作为上大将军兼丞相的陆逊对东吴的“国本”大事自然不能无动于衷。“及太子有不安之议,逊上疏陈:‘太子正统,宜有磐石之固,鲁王藩臣,当使宠秩有差,彼此得所,上下获安,谨叩头流血以闻,’书三四上,及求诣都,欲口论嫡庶之分,以匡得失。既不听许,而逊外生顾谭、顾承、姚信,并以亲附太子,枉见流徙。太子太傅吾粲坐数与逊交书,下狱死。权累遣中使责让逊,逊愤恚致卒,时年六十三。”《三国志》卷五十八《陆逊传》。
   
                  
孙吴立国之柱石——陆逊(10)
  大凡雄略之主,皆喜以“圣裁”的方式来独自决定立储大计。孙权之前的秦始皇、汉武帝,之后的明太祖、清圣祖在确立皇嗣问题上皆不许臣工插足。孙权在立嗣问题上亦复如此。他见“中外官僚将军大臣举国中分”,分成太子党和鲁王党二派,遂“谓侍中孙峻曰:‘子弟不睦,臣下分部,将有袁氏之败,为天下笑。’”《三国志》卷五十九《孙和传》注引殷基《通语》。于是就对党附太子的大臣进行了残酷的打击。当孙权准备废黜太子孙和时,“无难督陈正、五营督陈象上书,称引晋献公杀申生,立奚齐,晋国扰乱。又朱据、屈晃固谏不止。权大怒,族诛正、象,据、晃牵入殿,杖一百。群司坐谏诛放者十数,众咸冤之”。《三国志》卷五十九《孙和传》。接着,原丞相顾雍之子顾谭、顾承兄弟被流放交州,客死异乡。还有骠骑将军朱据、张昭之子张承被赐死,尚书选曹郎陆胤下狱,太子太傅吾粲下狱诛杀,张纯弃市。可见,在对待太子党的问题上,孙权对陆逊的处理是最轻的。其他人不是被“族诛”,就是被“流徙”,而对陆逊只不过是“累遣中使责让”而已。要知道,在君主专制社会,君主对臣下有生杀予夺之权。陆逊在废立太子的问题上触怒了孙权,何况孙权晚年“性多嫌忌,果于杀戮,暨臻末年,弥以滋甚”。他能够如此对待陆逊,已经是够宽容了。数年之后,孙权对处理陆逊之事颇觉后悔,当他见到逊子陆抗时,对其“涕泣”言道:“吾前听用谗言,与汝父大义不笃,以此负汝。前后所问,一焚灭之,莫令人见也。”《三国志》卷五十八《陆逊传》附子《陆抗传》。孙权此言,绝非惺惺作态,而是发自内心的忏悔。作为一个专制君主,能够向臣下道歉,反思自己的言行,应该是值得称道的。
  陆逊卒后,陆氏族人的权力并无丝毫削弱。陆抗以建武校尉“领逊众五千人”,以后稳步上升。孙皓在位时,官拜大司马、荆州牧,手中权柄已不亚于其父陆逊。陆凯是陆逊族子,孙皓初立时,任镇西大将军,后迁至左丞相。《世说新语·规箴》载:“孙皓问丞相陆凯曰:‘卿一宗在朝有几人。’陆曰:‘二相,五侯,将军十余人。’皓曰:‘盛哉。’”由此可见,陆逊一门长盛不衰,有吴一朝始终是执掌军政的重臣,为吴国历代君主所宠信。
  综上所述,陆逊是三国时期最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之一,其在三国史上具有相当重要的地位。陆逊以其杰出的才能、辉煌的战功、忠君的门风赢得了孙权的高度信任,他们的君臣关系在大部分的时间中是良好的。在治理吴国的政治、军事路线上二人基本上是一致的。至于孙权在立储问题上与陆逊的分歧,是因孙权晚年昏聩所致,且矛头所针对的也并不仅仅是陆逊,同时受到迫害的还有丞相顾雍、太常潘濬、骠骑将军朱据、太子太傅吾粲等众多大臣。
   
                  
金戈铁马定三分:三国军事战略新探
夏口的战略地位与曹操赤壁之败(1)
  汉献帝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志在统一全国的曹操在赤壁大败于孙权、刘备联军,失去了统一天下的最佳时机,孙权在江东的统治更加巩固,而刘备“遂有荆州、江南诸郡”《三国志》卷一《武帝纪》。,三国鼎立之势初步形成。古今学者在分析曹操赤壁之战失败原因时看法颇多,王夫之认为曹操有太多主客观上的不利因素。
  赤壁之战,操之必败,瑜之必胜,非一端也。舍骑而舟,既弃长而争短矣。操之兵众,众则骄;瑜之兵寡,寡则奋;故韩信以能多将自诧,而谓汉高之不己若也,此其一也。操乘破袁绍之势以下荆、吴,操之破绍,非战而胜也,固守以老绍之师而乘其敝也,以此施之于吴则左矣;吴凭江而守,矢石不及,举全吴以馈一军,而粮运于无虑之地,愈守则兵愈增、粮愈足,而人气愈壮,欲老吴而先自老,又其一也。北来之军二十万,刘表新降之众几半之,而恃之以为水军之用,新附之志不坚,而怀土思散以各归其故地者近而易,表之众又素未有远征之志者也,重以戴先主之德,怀刘琦之恩,故黄盖之火一热而人皆骇散,荆土思归之士先之矣,此又其一也。积此数败,而瑜之明足以见之;即微火攻,持之数月,而操亦为官渡之绍矣。王夫之:《读通鉴论》卷九《献帝》。
  晋代史学家习凿齿认为是曹操一时的骄傲自满而招致赤壁之败:“昔齐桓一矜其功而叛者九国,曹操暂自骄伐而天下三分。皆勤之于数十年之内,而弃之于俯仰之顷,岂不惜乎!”《资治通鉴》卷六十五。当代学者从“经济均衡论”的视角,提出曹操当时统一的条件尚不成熟,因为“长江流域上下游几个区域的封建经济,发展到了勉强可以自给和彼此均衡的程度,给南方孙、刘的割据提供了物质基础,而同一时期北方的国家则由于受到割据混战的严重摧残,无力消灭南方的国家,以统一中国”翦伯赞:《中国史纲要》,第2册,5页,人民出版社,1965。。笔者认为以上各家说法皆有一定的道理,然而从当时的战略角度考虑,曹操之所以在赤壁惨败,进而丢掉几乎整个荆州,最重要的原因在于没有及时攻击屯驻于夏口的刘备残余势力,致使刘备得以与孙权结盟,并以夏口为据点向曹军发起反攻。可以说,忽视夏口的重要战略地位是曹操的战略失误,并直接导致赤壁惨败。本文将以夏口的战略地位为重点,从新的视角对曹操赤壁之战的得失进行分析。
  1.荆、扬二州之“心喉”——夏口的战略地位夏口,东汉时属荆州江夏郡,据《读史方舆纪要》记载:夏口“汉为沙羡东境。后汉末,谓之夏口,亦名鲁口”。“应劭曰:江别入沔为夏水,夏水始于分江,冬竭夏流,故名曰夏。《水经注》:夏水本江之别出,自江陵县东南,又东过华容县南,又东至江夏云杜县入于沔,谓之暑口。自暑口下沔水,通兼夏名,而南至鲁山下,会于江,谓之夏。”“杜预曰:汉水曲入江处,即夏口矣”,“汉水始欲出大江,为夏口,又为沔口。夏口实在江北”。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七十五《湖广方舆纪要一》。
  关于夏口建城的记载,《读史方舆纪要》称:“汉水始欲出大江,为夏口,又为沔口。夏口实在江北。孙权于江南筑城,依山傍江,对岸则入沔津,故名以夏口,亦为沙羡县治”,“(建安)十四年,孙权筑夏口城,以程普领江夏太守,治沙羡”。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七十五《湖广方舆纪要一》、《湖广方舆纪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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