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上一章我将丫环琼儿写成了纤鱼,特此更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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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禾晏呆了片刻,这才颤抖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脸。
是这样真实温暖。
“容礼……”是容礼,真的是他燔!
容礼挑挑眉,笑道:“是我。”他也摸摸她的脸,蹙眉道,“瘦成这样,你是几个意思?”
她忍不住哭着从他身后抱住他,哭着哭着,又笑:“表叔没有骗我,他真的没有杀你!你没死,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她笑着笑着,又开始掐他,打他,“你既活着,为何不来见我!为何到了现在才让我知道?”
容礼被她掐得咝咝地叫,只能抓住她的两只手道:“不死也快被你掐死了,你还不住手!”
禾晏心中有气:“我就是想要掐死你!”
他由着她发泄,干脆松了手,禾晏却又不掐下去了,她再次抱住他,脸颊贴着他的后背舍不得放:“容礼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我在做梦,快告诉我。啊!”
禾晏本能地捂住手背,那一个笑道:“痛吧?不是梦吧?”
“你为什么掐我?”
“掐你你才知道痛。”他一笑,一夹马腹重新上路。
禾晏小心拽着他的衣服,轻声道:“我听说皇上将你和你父王都赐了毒酒,还是晋王亲自监刑,皇上到底怎么把你救下的?”
许是提及了定王,隔了片刻,才闻得容礼开口道:“我并未上刑场。”
禾晏惊道:“怎么可能?晋王岂是这样好骗的?”
他嗤声道:“你该听说过易容术。”他一顿,话语低了些,“你师姐医术高明,易容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是简沅!
禾晏猛地看向容礼,他笑容惨淡:“她还不知道。”
禾晏自是明白他指的是谢琅的事,忽而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容礼杀谢琅,而简沅却救了容礼……
“替代我的人据说是个秽乱后宫的死囚,我并不知到底是谁。”容礼回头看着她道,“我知道是你替我求情,禾晏,谢谢。”
禾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的确是替他求过情,可沈琉璃也求过,但她不知要不要告诉容礼。
沈琉璃已死,容礼一颗真心早是错付。
“怎么不说话?你不是怕我以身相许吧?”他半开玩笑看着她。
禾晏尴尬回神,勉强笑道:“没什么,你离开京城后就一直住在九华山吗?”
却不想,容礼却道:“我不算住在九华山。”
禾晏蹙眉:“什么意思?”现在他们不是正上山吗?
容礼将她的脸转向旁边,浅笑道:“你看,这还是上山的路吗?”
禾晏震惊地看着两旁往后退去的绿色景致,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不知何时已转出了上山的小道,早已行了另外一条小路。
容礼的话传来:“半山腰有一座简单庭院,我一直在那里落脚。知你在青州过得不好,这才想你过来住一段日子。”
如今容礼已死,他的确不好以他的名义写信与她,借用九华山的名义正好。
因她还是常千鹤的徒弟。
马驹已徐徐慢下来,容礼翻身下马,禾晏朝前看去,果真见前面有一座庭院,外面一圈翠色篱笆环绕。
“下来吧。”容礼将手递给禾晏。
禾晏握住他的手下马,她不觉一笑:“师父竟舍得将这样清净美丽的一个地方让给你!”
他轻笑道:“是啊,太清净了,这样的地方没有你秦禾晏怎能算仙境!”
她嗔怒瞪他:“算你识相!”
禾晏推开他朝前走去,容礼轻快跟上:“不过没想到你这样快就来了。”
她略一滞,很快又笑道:“我爹想我嫁人,我自然得跑得远远的。”
“嫁人?”容礼的眼睛撑大,“嫁给谁?”
“我懒得问!”她行至篱笆前,忽而又转身看向容礼道,“那你呢,打算一辈子都在这里,从此以后不娶妻生子了吗?”
他一挑眉,笑道:“莫非你想嫁给我?”
禾晏脸色一变,咬牙道:“你想的美!”
容礼叹息一声,道:“我的确想得很美,看来这辈子我注定只能是你的兄弟了,哎……”
禾晏知他在开玩笑,便不愿理会他,推开篱笆门往内走去:“既然我都来了,你还不带我进去参观参观吗?”
容礼却止住了步子,含笑看着她进去,他也终于还能为她做一件事。
“禾晏,希望你还能回到以前那个样子。”他低低一笑,并没有跟着入内。
禾晏推开.房门,里面整理得很整齐,地上桌下都一尘不染,真没想到容礼还行的!
“哎,我住哪间?这一间,还是那一间?”禾晏回头,身后空空如也。
她不自觉地皱眉,转身出去,容礼竟然不见了!
“容礼!容礼!”禾晏找了一圈也不见人,禾晏的目光看向挨着的另一间屋子,难道躲进屋子里了?
禾晏快步上前,一把推开门,轻薄纱帐后,果真隐约瞧见一抹人影坐在窗边,轻风吹得纱帐摇曳,禾晏气冲冲跑上去,嗔怒道:“容礼,你到底什么意思?这样很好玩吗?”
拨开面前纱帐,面前之人徐徐转过脸来,温柔笑靥一如当日。
他的薄唇微启,轻弱唤她:“禾晏。”
“大……大人……”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顾辞清浅一笑:“还叫我大人。”
他找她招手,禾晏不自觉地走上前,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庞,指腹略带粗糙,磨得她好疼。
她不争气地哭起来,随即出手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顾辞吃痛蹙眉:“怎一见面就掐我?”
她哭得更厉害,口齿不清道:“因为我怕痛,所以只能掐你!”
她好怕,怕面前之人是自己的幻想,怕心痛。
他心疼握住她冰冷颤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笑言:“不是梦,我就在这里。其实不是容礼要见你,是我想见你。”
是他……竟然会是他!
禾晏的心口一窒,突然就愤怒起来,她将手抽出来,含泪道:“你们一个个都这样,没死却这么久不告诉我!是不是……是不是一切都是假的?你生病是假,你死是假,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唯独我不知道?”
“禾晏……”他再次伸手拉住她,禾晏气得用力一把将他推开,他竟是没有拉住敞椅扶手,一下子被她推倒在地上。
桌椅撞出声响,外面有脚步声传至,随即闻得简沅紧张道:“禾晏,你干什么?”她疾步上前扶住顾辞,回头道,“我和师父好不容易将他的命捡回来,你是真想他死吗?”
禾晏被她喝得愣住,她……她以为他骗她的。
顾辞的呼吸有些沉,他徐徐摇头道:“不关她的事,简姑娘,扶我起来。”
禾晏看着简沅小心扶他起来,她忙快步上前,欲伸手去扶他,缺又不敢,便空垂着手颤声道:“大人的病……真不是装的吗?”
简沅回头看她道:“自然不是假的,你当晋王派来的张太医是吃素的吗?师父可是大方将他珍藏多年的千年人参都拿出来了,他这几日才稍稍好些,你怎就这样没有眼力?”
她怎是没有眼力,她是气糊涂了!
“别怪她了。”顾辞扶着敞椅把手坐下,又含笑看着禾晏道,“傻愣着作何?过来。”
禾晏愣着不敢往前,简沅推她往前,一面又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没有骗你,此前除了皇上,谁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皇上……
禾晏听得有些糊涂,顾辞一眼便知她迷糊了,他略一笑,朝简沅道:“这里没事了,简姑娘先回去吧。”
简沅自知他们两个有话要说,点头便出去。
房门悄然关上,顾辞才低声道:“当日我若不死,晋王是绝对不会让我离开,我也的确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不让你们告诉皇上,的确是不想皇上为难,却不想,皇上心如明镜,早已洞悉一切。”
听他一一道来,禾晏瞬间如醍醐灌顶,她的眼睛猛地撑大,脱口道:“那日皇上去相府,不是找你下棋叙旧的?”
他却浅笑道:“自然也有下棋叙旧,只是皇上早早猜到晋王不看着我死不会罢休,所以他离开之时,留了一颗龟息丹给我。只要服下龟息丹,十二时辰内必将脉搏气息全无。晋王为人多疑,又每日派张太医前来替我把脉,我若突然死了,他定会起疑心。皇上便要我赌一把。”
禾晏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容祁要他赌一把,在他病情极重时服下龟息丹才不会引起晋王怀疑,可一旦到那时,他的身体已到极致,最后能不能捡回一条命也是未知。
一个不慎,便真的是天人永隔。
是以简沅才要说顾辞的命是她和常千鹤千方百计给捡回来的。
“是容礼带你离京的?”禾晏的声音颤抖,他伸手握住她同样颤抖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拉至身边。
他仍是清浅道:“那时候除了皇上与我,还没有别人知晓此事,晋王日夜监视相府,只有容礼能将我带出京城。因为晋王不会防他。”
晋王防谁也不会防死人。
禾晏震惊无比,怎么也没想到容祁不声不响,却是暗中将事情安排得这样缜密。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她忍住眼泪看着他。
他却道:“怕你知道后骗不过晋王,也怕……怕你最后空欢喜一场。”他若挺不过来,那么,长痛不如短痛。
禾晏反握住他的手,上前半跪在他身侧,扬起小脸问:“那现在,都好了吗?”
他却是笑:“常掌门很疼你,怕你伤心才尽心尽力地医治我。”
禾晏含泪笑道:“他嫌我没同他学女红呢!”
二人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禾晏吃了一惊,她朝顾辞对视一眼,外头又传来声音,禾晏忙起身跑出去。
不过才一会不见的简沅和容礼竟然打起来了!
禾晏出去时,正巧见容礼往后退了几步,他深吸一口气,嘴角已见血丝。
“住手!”禾晏上前拦在容礼面前,朝简沅道,“师姐,这到底怎么了?”
简沅的眼底明显有杀气,她直指向容礼道:“他说是他杀了师兄,我一直以为是魏王世子,却没想到是他!禾晏,是他杀了师兄!竟然是他!你给我让开!”
禾晏心中一惊,谢琅的事,终是东窗事发了!
身后容礼开口道:“禾晏,你让开,人的确是我杀的,没什么好遮掩的了。”他杀了谢琅,简沅杀了容世钧,原本容礼以为是他更恨的。
可自从得知是简沅救他出死牢后,他才觉得可笑,世上竟还有这么可笑的事情!他杀她挚爱,她却救了他!
离京之后,他曾想过要坦白,只那时顾辞生死未卜,禾晏也不知能不能与他们见上面,他终是选择了沉默。
事到如今,他若再做个缩头乌龟,那便不算是个男人了。
所以在看到禾晏与顾辞团聚后,他将事实真相告诉了简沅。
简沅果真想就此杀了他。
禾晏一听容礼的话,自然就联系起了一切,这件事容礼的确理亏,可是眼下要她眼睁睁地看着简沅杀容礼,她怎可能做得到?
“师姐,有话好好说,其实……”
“禾晏,你让开!”禾晏的话未说完,便被容礼用力一把推开。
简沅见此,运气将手中三枚银针射向容礼。容礼分明瞧见却不打算再躲,禾晏失声道:“容礼,不要!”
禾晏来不及站起来,耳畔却有一阵疾风吹过,她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见那三枚银针并未射中容礼,似有什么东西从禾晏身后飞来,银针“唰唰”都射了上去。
待那东西掉落,众人才震惊。
禾晏却一眼就认出来了,顾辞厚颜无耻地从她手中夺走的荷包!
“大人!”她猛地回过头去。
顾辞一手扶着门框,却已是站立不住,半膝跪下,捂胸便“哇”的吐出一大口血。
“大人!”禾晏吓得脸色苍白,连滚带爬朝他跑去,害怕地扶住他问,“你怎么样?到底怎么样?”
容礼亦是吃了一惊。
简沅本能地朝顾辞走去,她的脸色很是难看,一面伸手向他道:“你竟敢运气,你真是不想活了吗?”
顾辞却不让她把脉,将手移开,喘息道:“谢琅一事,我也有错。”简沅欲开口,却被他制止,“容礼杀他,我早知道,是我瞒着你。”
禾晏心中害怕,怕简沅怒意上来连顾辞也会下手,忙挡身在顾辞面前,咬牙道:“不关他的事,是我的错,是我要他瞒着的,师姐,一切都是我的错!”
简沅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二人,空垂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顾辞费力推开禾晏,目光坦荡看着简沅,道:“容礼杀你挚爱,他却是我的恩人,今日我若看着你杀他而袖手旁观,也就不配苟活。简姑娘……”
“不要说了!”简沅厉声喝断他的话,她的心里很乱,容礼是杀师兄的凶手,她必须要杀了他。可他又是顾辞想要保的人,顾辞却是师兄心存愧疚之人……那她,她到底该怎么办?
她的目光又看向容礼,那一个眼底并无惧意,反而是中坦荡求死的神态,她的心口一震,当日他与谢琅各为其主,谁又能说孰对孰错。
可是,她就是恨啊!
禾晏见她突然转身吓了一跳,却闻得简沅冷冷道:“今日我不在你们面前杀他,总有一日我也会替师兄报仇的!”
禾晏心中似被长针扎过,她惶惶然想起容祁对她说的话,他要禾晏记着,犯下死罪便莫想活得太过轻松。
那时她还不懂,觉得只要能活着便好,如今却是明白了,这当中有简沅的恨意,更有容礼此生所要背负的深深愧疚之情。
他到底忍不住,所以才要亲口说出实情,便是想引简沅杀他。
简沅愤然咬牙,抬步便要离去。
“师姐!”禾晏本能地叫她一声,顾辞欲撑起身子,却再说出一个“简”字时,又忽然呕出鲜血,支撑不住昏倒在禾晏怀里。
“大人!”禾晏惊叫一声,容礼已上前,禾晏慌忙看向将要离去的简沅,哀求道,“师姐你别走!我求求你!师姐!”
简沅的脸色难看到极致,内心挣扎一番,终是又回身过来。
将顾辞扶回房,禾晏焦急站在边上看着简沅诊治,双手不停搓着,不断地问:“没事吧?他会没事吧?”
容礼将她拉至外头,安慰道:“你这样一停不停说话
,叫你师姐如何静心医治?放心,会没事的。”
禾晏握紧容礼的手:“我怕他出事,可我也怕你有事,容礼,那时对你说的话全是气话,我希望你能活得好好的,这样才不枉……”
她的话至一半,忽见简沅自房内出来,她的脸色不佳,禾晏蓦地愣住了。
简沅也不看一侧的容礼,上前便一把将禾晏拖走。
“师姐……”
禾晏脱口唤她,忽然便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
走得远了些,简沅才停下步子,她回过头来看她,禾晏心底紧张,却闻得她突然道:“你表姐的事不必同容礼提及。”
表姐……禾晏一怔:“你指她替容礼求情的事吗?”
简沅冷笑一声,道:“你以为她凭什么替容礼求情,皇上又凭什么会答应?”
这一问,禾晏终是答不出来。
简沅继续道:“你那好表姐秽乱后宫,怀上侍卫的野种,皇上是不想费心处理此等丑事,这才同意用她与那野种的命换容礼活着。”
禾晏两只眼睛撑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的容色坚定,着实不像是撒谎。她又想起容礼曾提过,说是一个秽乱后宫的死囚死他死了,莫不是那奸夫吗?
可表姐怎会这样自暴自弃,那奸夫又是谁?
是她曾派来杀她的那个侍卫吗?
禾晏思来想去,忽而又觉得好笑,事情已经发生,是谁又有什么好追究的?
她的眸华落在简沅的脸上,低低道:“师姐那样恨他,他心仪我表姐,你若将这件事告诉他,他必定痛不欲生,你又为何阻止我说出来?”
简沅却冷笑:“你当我是为了他?我只是可怜沈琉璃,死者为大,我尊重她的意愿。”
“谢谢。”禾晏是感激她的,只是她从未想过沈琉璃的死竟同容礼有关。
其实有时候,真相未必会比谎言好。
“禾晏……”简沅忽而又唤她一声,禾晏见她神情认真,以为她是要说谢琅的事,不由得整个人都紧绷了,心底思绪飞快,想着该如何应对,却不想,简沅一张口,竟是道,“当初大人回京时便已做下最坏打算,后来皇上赐药,他不敢告诉你,亦是不想你空欢喜一场,你该知晓,他的病不假。”
禾晏听着听着,心跳微微加快,她面上却是笑了笑,点头道:“我知道啊,现在不是有你和师父吗!”
简沅面色低冷,话语亦是:“如今便是他当初害怕的那个最坏境地。”她一顿,瞧着禾晏脸上笑容缓缓退去,她依旧要说,“我与师父的医术只能保他两载无虞。”
禾晏蓦地往后退了一步,她仍是极力堆起笑容:“师姐你别开玩笑。”
她往前跨一步,一字一句道:“他自己不知,他若知晓,定不会与你见面,是我于心不忍,同师父串通瞒了他。”
禾晏的身子一僵,闻得面前女子又道:“总想着能够让你们更长久一些,却不想,我救不了师兄,依旧救不了大人。对不起,我已尽力。”
尽力就好,尽力就好……
至少他们可以欢乐地在一起,不必在京中那时一样担惊受怕。
至少他们还有更多一点的时间,不会如那日一样毫无征兆地突然离别。
禾晏没有哭,拼命地忍住悲伤,还是笑:“师姐,这样就很好。”
总害怕他不好,可如今得知了事实真相,禾晏却说不清为何,反而坦然了。
“我知道,容礼的事,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一定要放过他,只因我也恨着晋王,我也想杀了晋王!”禾晏低头一笑,道,“可我知道,倘若大人不在了,他亦不希望我那样做。”
简沅再没有说话,树叶“簌簌”声围绕着二人,日光零落,山间似有孤寂蔓延。
…………
在床边守到深夜,顾辞才醒来。
禾晏忙将手中木梳收起来,俯身过去:“你醒了!别起来!”
他轻弱一笑,听话地躺下,道:“还想着待再见,能让你记起以前的我,也想过亲自去青州接你,到底是我想多了。”
禾晏哼一声,道:“对我来说,你就是你,以前是你,现在是你,以后还是你!”她顿一下,又笑道,“从前厌恶你当官,如今大人却是叫顺口了,改不过来!”
他嗤的笑。
她靠过去,与他额角相抵,“大人,我如今都与他人有过婚约了,你还要娶我吗?”
他的眉目清浅,唇角带笑:“禾晏,我如今都两袖清风,连聘礼都没,你还要嫁吗?”
她笑得眉眼弯弯,伸出手环住他的身子,霸道道:“我出聘礼,我娶你!”
他笑:“我很贵。”
她亦笑:“便宜的我不要!”
“那你可得好好准备。”
“我会倾尽所有来娶你。”
他含笑拥住她略微颤抖的身
躯,幸福笑道:“我只要你,有你便足够。”
温热泪水滴落在他的颈项,他蹙眉:“哭什么?”
禾晏将小脸埋入他领口,哭着道:“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情话,你再说一遍让我听听。”
他好笑道:“我人都在这里,还需要听更多的话吗?”
她不想他瞧出她的悲伤,紧紧抱着他,咬牙道:“需要,每天都需要,一辈子都需要!”
他蹙眉:“秦禾晏,别得寸进尺。那阿瓷你休了吗?”
禾晏一怔,这才想起他昔日的话来,她嗔怒直起身道:“我就不休,谁让你要我嫁给它的?还有,你的宝贝小鱼还在我手里,多说些好听的话才能将它赎回去!”
他温然眉目有笑容绽开,“既赎了我也再养不起它了。”
“那我让阿瓷吃了它。”
他将她拉近,咬住她的唇:“你敢!”
她咯咯地笑,翻身躺在他边上,一手还执拗地握住他的手,道:“赶快好起来,本姑娘好来娶你!”
他应着,片刻再看他,果真又睡沉了。
…………
翌日趁顾辞休息时,禾晏上山去见常千鹤。
他分明眼底是有高兴,嘴上却不饶人:“哼,你还知道来看为师!”
禾晏笑着上前道:“徒儿知错了,这不来恳请师父原谅,然后潜心跟随师父学女红的吗?”
常千鹤两条白眉猛地一挑,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你说你要学女红?”
禾晏自顾坐下道:“当然是真的,怎么,师父你不想教?”
“教!”自己送上门来的,哪能不教?常千鹤嘿嘿一笑,道,“禾丫头想通了?还是觉得师父好?”
禾晏笑着点头:“师父很好,多谢师父。”
常千鹤捋着胡子很是得意,过去在禾晏边上坐下,道:“说吧,先学什么?”
禾晏靠在桌上托着下巴认真道:“我要学绣嫁衣和喜袍。”
常千鹤一愣,他将脸上笑容尽收,话语低沉:“禾丫头……”
“师父到底教不教?”她知他想要劝阻什么,故意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
常千鹤见她坚定的样子,只能叹息道:“也罢,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她雀跃道:“那我明儿就让师姐陪我下山去买红绸缎去,要挑最好看最贵的!师父,到时候我们就在九华山拜堂,你就是我们的高堂,好不好?”
她与顾辞的高堂都还在,只是不忍让他来回奔波。
“那我去找师姐说去!”
常千鹤看着她欢快离去,不免站起来,这算什么喜事!
简沅果真陪禾晏去了山下集市,自那日后,二人便不再提容礼的事。后来禾晏才知道,容礼独自离开了九华山。
常千鹤面上无异,禾晏猜想容礼的事简沅大约没同他说。其实她心里是感激的,逝者已矣,纵然心中有恨,待大仇得报那一日,想来也终究无法释怀。
“你日日去山上跟你师父学女红,从前都没觉得你这样勤快。”顾辞的身子好些时便偶尔坐在窗边重新刻着那把未做完的小木梳。
他从禾晏手里那过来时竟发现原本粗糙的边缘竟都被磨得光滑了,若非日日握在手中又怎会如此?
禾晏夺下他手中的刻刀,笑着道:“那当然啊,日后我要做个贤妻良母,自然得精通女红,你呢,可以卖卖字画,我就在家里缝缝补补。”
她转身替他披上外衣,自后面抱住他,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道:“现在最要紧的是你要养好身子,别的再不要多想。”
他点头轻笑:“何时把你学的带回来我看看,可别缝缝补补得不成样子。”
她耍赖咬住他的耳朵道:“到时候带回来惊艳死你!”
他轻柔道:“好,我等着。”
傍晚,禾晏又去常千鹤那里学女红,这段日子她去的越来越勤快了。
夜里简沅端着药入内时,见顾辞仍是坐在青灯下细细雕刻手中的梳子,她将药碗放下,蹙眉道:“大人,先喝药吧。”
他抬眸一笑:“你也喊我大人。”
简沅跟着一笑,道:“在皇上心里,大人一直是丞相,在我心里,亦是如此。”
“简姑娘……”
“大人日后想去哪里?”简沅将药碗推至他面前,恰到好处引开话题。
他端起来喝了几口,才笑言:“等我病好了,就同禾晏一起接上我娘去关外。”
“去关外作何?”
“重新开始。”
简沅垂下眼睑掩住眼底的黯然,微微笑道:“会有那么一天的。”她见他放下药盏,便抬步上前替他把脉,“这段时间觉得如何?”
他略微蹙眉道:“偶尔会觉得不太舒服。”
简沅浅声道:“大人先前元气亏损得厉害,我与师父不
敢用药太猛,全是温药,是以恢复得慢些。”
外头,禾晏听闻简沅的话不禁鼻子一酸,差点忍不住要哭出来。她深吸了口气,抱紧了怀中之物,裂开嘴,这才抬步推门入内。
“回来了?”他回头看着她便笑。
禾晏嘿嘿笑着上前,将怀中细心包好的东西往他怀里一塞,得意道:“还不看看?”
他挑眉打开,里面竟是大红喜袍!
简沅悄然出去,顾辞惊愕地看向禾晏,这才明白原来她所说的惊艳指的竟是这个!
他从未想过他同她的喜服会出自她之手,指腹缓缓抚过柔软料子,这一针一线竟然是他的禾晏绣的。
“开心吗?”她上前抖开了衣袍替他披上,“不许说谢谢,我要听情话!”
他激动不已,转身将她揽入怀中,笑道:“就冲这喜袍我也得娶你啊。禾晏,你总是一次次给我惊喜。”
她闭上眼睛贪婪嗅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轻哼着道:“我就是要你天天开开心心的,要你一辈子舍不得离开我!”
他舒了口气笑:“我很开心,怎舍得离开你?”
她忽而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我师父说明日便是黄道吉日,我们成亲吧!”
他讶然:“这样急?”
她哼哼,道:“我就是急着想炫耀我亲手做的衣裳,你应是不应?”她见他迟疑,忙道,“你若想请你娘来,我必得请我爹也来,你不会想被人知晓你在九华山的事吧?”
禾晏说的,也正是顾辞顾虑的,他低头一笑,终是应了。
…………
虽然一切从简,不过九华山上还是早早张灯结彩,常千鹤难得穿了掌门的衣裳出来。
简沅行至他身后道:“师父不高兴吗?”
常千鹤脸上无笑:“你师妹不是不知实情,为何还要这样义无反顾?”
简沅低头一笑,目光望向远处天际,浅声开口道:“我只知道若能再多给我和师兄两年时间,我也会选择和师妹一样。师父,放手何其难,更何况,是真正地爱过。”
一侧,有男弟子唉声叹气地走来,简沅皱眉跟过去一看,才知原是禾晏在大言不惭地说笑。
门中师兄众多,先前还说本指望着能讨小师妹欢心,也不知山下哪个小子这样好运,小师妹才来没多久就把人都给娶到手了。
禾晏指着面前的师兄便道:“第一,他比你帅。第二,他比你帅。第三,他还是比你帅。”
那师兄一脸哀容,原来小师妹竟是个看脸的人!
简沅好笑走上前道:“吉时将至,你还不快快坐好?都散了,散了!”她上前替禾晏盖上盖子。
禾晏闷声闷气道:“师姐,他怎还不来?要不,你去瞅瞅?”
未闻得简沅说话,只听顾辞的声音传来:“姑娘家,竟这样急不可耐!”
禾晏一把扯了盖子:“你再说我不嫁了!”
简沅蹙眉道:“你干什么?盖子怎能自己揭?”
禾晏轻笑:“师姐,江湖儿女,没那么多计较!”
顾辞被她逗笑了,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嫁衣都穿上了,哪能这样轻易让你逃了!”他的大掌有力,禾晏心中舒然一笑。
有多久没感受过他身上的力道了?
简沅催促道:“别光站着了,仔细误了吉时!”
他一笑,拉着禾晏大步出去。
没有迎亲队伍,只在大殿拜过天地,顾辞便带着禾晏二人骑马下山。
周边翠色一片,禾晏坐在他身前轻闭上眼睛,听着山中清脆鸟鸣声。
他靠近她,浅声道:“你若嫌这不够隆重,他日我定当补你一次。”
她舒服靠在他怀里,摇头道:“不要,这样就挺好,只你我二人,没有那么多的喧闹。”
马驹缓缓走在青山小道上,他附于她的耳畔,低笑道:“方才瞧见没,你的那些师兄们羡慕我的眼神,定是今日我这身喜袍太好看,他们都嫉妒了。”
禾晏微哼:“那当然!”
他的话语越发轻柔:“日后等我们的孩子成亲,定要把这一套嫁衣和喜袍传承下去,让所有人都嫉妒我们。”
“不要,到时候我要给他们做更好看的!”
“再没有比这一身更好看了。”
他的话语轻悠,嘴角有笑。
她的眼眶悄然润湿,脸上亦是有笑。
…………
小院的厢房早已贴上喜字,点上喜烛。
门外还挂着两盏大红灯笼。
这一切都是简沅亲自打点的,禾晏心中明白,简沅是将她与谢琅的遗憾悉数补全给了他们。
顾辞翻身下马,伸手接住禾晏轻盈身躯,将她横抱在怀里。禾晏本能地抱住他的脖子,细如蚊声道:“还是我自己走。”
他执意:“我想
这样抱你走进洞房,已等了太久。”
她略低下头,满脸羞赧绯色。
房门被风吹上,红烛一阵摇曳,两抹火红身影双双落于龙凤床榻上,床帐飘落垂地,他的大掌轻抚她羞涩小脸,温柔一吻印上她的樱唇。
她抱住他的身躯,火光微跳,似在刹那将画面定格。
…………
……………………
五年后,秦禾风在殿试中摘下桂冠,入朝为官。
禾晏终又得机会回京。
一大一小两抹身影站在相府门前,五年前丞相病逝后,丞相一位便一直空置,这座府邸也跟着空置了五年。
禾晏本能地走上前,伸手一推,府门竟然开了!
她心口一窒。
身侧稚子拉了拉她的手,奶声奶气问:“娘,这里是哪里?”
“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府邸。”男子声音自后面传来,孩子猛地回头,笑着冲过去,抱住来人大腿,甜甜地叫:“爹!”
他轻巧将孩子抱起,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
禾晏回头嗔怒道:“又淘气!叫干爹!”
容礼蹙眉道:“小孩子而已,干什么那么计较?”
禾晏没好气拉他至一侧,道:“谁让你跟来的,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万一……”
“万一什么?”他不惧一笑,“禾晏,都多少年过去了,事到如今我还怕这万一吗?”
禾晏一怔。
他的目光看向前面半开的府门,低声道:“孩子我看着,你若想进去,便进去看看吧。”
她拽着他衣袖的手指到底徐徐松开,步子有些沉重,仍是一步步入内。
进去了,才诧异地发现相府里依旧干净如初,似是常有人来打扫。她仿佛又看到当初家丁丫鬟走动不止的场景,还有张管家跑进跑出的样子。
她沿着蜿蜒小道往前,这个时节的蝴蝶兰又开了,再往前,穿过拱门便见了那个独立小院,院中的大片墨竹依然迎风摇曳。
她抬眸瞧去,眼前一汪池水清澈,她仿佛又瞧见那个一身纳白的男子,去了玉冠环佩,正坐在池边一点点碾碎了鱼食丢下去。
他嘴角衔笑,墨色眸华落在她的身上……
禾晏含泪一笑,喃喃道:“我偏偏敢来。”
(全剧终)
ps: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因为说了也会被你们揍,但你们肯定知道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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