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南洋

昌丰号出船的日子


沈思能上昌丰号,在别人看来是太幸运了,比如说平日里唠唠叨叨的大李。大李并没有沈思那么幸运,他是第二天才往昌丰号上挤。沈思站在船边看到奋力向前挤着的大李,看到他使劲的拽着前面人的衣衫,前面是一个体型庞大的中年男子,竟是用脚踢开了拽着他的大李。大李摔在地上,愣了一下又狠劲的往上爬,但是,灿狼见到他要爬上来,直接把他丢了下去,嘴里骂骂咧咧着,“滚,滚犊子,滚到安庆号上去。”大李含恨的盯着灿狼,“你还是我叔呢,你这么狠的心,对得起我死去的爹娘吗?”
    灿狼的脸色不善,见他又要爬到船上,一手揪起他的衣领,“你他娘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老子给你只条明道你怎么这么想死啊。”大李挣扎着,但是灿狼还是狠狠地把他抛到岸上,我想这一下大李是完了,因为大李动了动腿却没起来,灿狼恶狠狠地看了一眼,便推开人群走出去。
    大李见灿狼下来了,便腾的站起来,灿狼叔一手揪着他的衣领往上拽,一手扒开人群,“你他娘的就不听老子的,到时候别哭着让老子留你一命。”大李见灿狼把他带到船上,也不听灿狼嘴里叨叨的话,便高兴地说着,“叔,我知道错了,叔,我就是死也得跟着叔啊,我可就叔这么一个亲人了。”灿狼却狠狠的将大李摔在船板上。
    沈思这才知道,原来福来酒馆的伙计们都是这些跑船客的孩子,大李的爹是跑船客,后来才得知,大李的爹就是死在十五年前,那一次死了八个弟兄,其中有一个就是大李的爹。
    沈思是很在意灿狼刚才的话,他很少这么凶神恶煞的说些这样的话,他不是一个喜欢吓唬人的人,况且大李还是他的亲侄子。沈思站在边儿上,不知所措的看着灿狼气汹汹的走过去。
    “鱼儿,原来你在这儿。”大李看到沈思兴奋地跑过来,“你小子是不是钟爷私生的,怎么对你这么好,顶亲生儿子都好。”沈思看了看大李,不明白他的话,大李见自己说的沈思都不知道,便有些得意的说了,“你不知道,钟爷的亲儿子听说昨晚上哭闹了一宿,今儿愣是送上了福顺号。”说完,大李突然偷偷看了看外面,凑过来说道,“你知道为嘛这船不让上自己人吗?”我摇摇头,大李又是得意的一笑,“昌丰号上一个就是一个人头钱,你上自己人,谁好意思收钱不是。”
    沈思有点发晕的皱了皱眉头,这解释实在是幼稚的可以,到这节骨眼上还认钱不要命的当真是少。不过话说回来,十五年前的钟爷不就是要钱不要命,硬是把船出了。但钟爷这种人是把自己的命跟着银子一起掂量,但把家里人的命看的可比银子沉,对于家里人的性命,他定是不会有半点冒失的。
    沈思看着大李一脸得意的表情看着船外面那些往死里挤得人们,突然觉得,自己也算是福清县幸运的。想起钟老大那句保他到南洋的话,却是让沈思有如身坐针毡。沈思心里掂量着,如果船出了事,他也一样到不了南洋,如果船没出事,这船上上百口子人也都一并到了南洋。况且,只要船靠了岸便是到了南洋,何来的只保他一人?沈思紧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清楚为什么。
    “大侄子,这是又想什么呢,”卢勤并没有好事儿的看那挣扎往上爬的人,他则是走到沈思旁边,便打量着这条船便跟沈思说话。“没有,这船很大。”沈思随便说了一句,卢勤却把打量船的目光移到沈思身上,有些神秘的说道,“这船变了。”
    沈思不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卢勤,卢勤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它变了,却看不出哪里变了。”
    沈思听了这句话,没来由的翻了个白眼,便也开始打量这艘乌艚。
    四丈长的船身,三丈多高的桅杆,昌丰号除了船体庞大些外,与停靠在福清港的其他船舶并无不同。沈思看着船,十五年前的昌丰号他当然没有见识过,但是就是此时此刻的昌丰号却也给他一种诡异的感觉,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儿,总之有些地方是不妥的。不然,卢勤怎么会这般肯定的说这船与当年的不同了,而变化在哪,卢勤这样仔细且善于观察的人都看不出,可见变得未必是船体。
    “都他娘的给我老实着点儿,拿银子上船,我看哪个不要命的再给我挤。”奎生朝着那些往船上挤的人大吼道,脚底下还不停地把他见不上的全都踢到船下面,沈思注意到奎生往船下踢得都是些年轻后生,还有些带着孩子的妇人。而对于一些模样凶神恶煞的中年人理都不理睬,任他们上船。奎生当然不是那种欺软怕硬的人,所以沈思一时半会儿竟猜不透他的举动。
    程子珣带着一双儿女往船上挤,生怕挤不上去,旁的人登船用的是银子,他登船却是高举着程大当家的信笺。不过,这信明显要比白花花的银子还好使,眼尖的大成看到高举信笺的程子珣后,用目光询问了一下一脸冷漠的钟爷,钟爷漠然的抬了抬下颚,示意大成拉那畜生上船。
    大成走到程子珣挣扎的地方,“你娘的个怂孙子,爬都爬不上来,顶个废物。”说着便用脚踹出一条道,“还不快上。”程子珣见大成为自己腾了个道儿,立马带着儿女连滚带爬的上了船。
    上了船的程子珣见到大成把手里的信递给大成,大成接过信,看都不看一眼便使劲撕了几下,“屌,老子大字不识一个。”看到大成把自己的信不仅撕成碎片而且一扬手就扔到海里,程子珣心里又急又气,但对着恶狠狠地大成又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程子珣正不知道怎么发火儿,却见钟爷站在一旁,程子珣急了,“钟爷,您老人家可是明的事理,这跑船伙计把我的信给毁了,不能就这么了事。”钟爷斜着眼看了程子珣一眼,程子珣便说道,“那可是我渡到南洋找我伯父的凭信,就这么没了,这事儿做的忒是过分了。虽说大家上了昌丰号是为了逃难,可也是大家信任昌丰号,给足了昌丰号的面子,您瞅瞅您的伙计,还真当是把我们不放在眼里了,不是?”
    听了程子珣的挑拨,很多人也因为不满昌丰号伙计的态度而职责起来,这个时候,就听见一声惨嚎,一个中年男人被灿狼一脚踩折了腿踢到一边儿。正当大家想借此发挥一下愤怒时,却听灿狼狠狠地开了口,“上了昌丰号,还把自个儿当人的,都他娘的给老子滚下船。”
    见有些人还是情绪高涨,黄牙便出来和稀泥,黄牙是个会说话的人,此时他笑眯眯的看着大家,不紧不慢的说道,“承蒙大家信任,昌丰号十几年如一日,在外海上行的是一番方顺,得心应手。但昌丰号的规矩不能破,上了昌丰号那就得是钟爷的货,谁还心里琢磨着自个儿是个人的,趁早下了船,别到时候想下的时候没地儿下。”说完这些,黄牙看了看程子珣,冷哼了一声,“这位爷不拿银子就挤上船,怎么着还想白坐船不成。这上昌丰号的哪个不是揣了半斤银子的。”
    说到这儿,黄牙拍了拍灿狼的肩,“兄弟,干嘛生这么大的气儿,甭跟乡亲们过不去,谁不愿意当货,那就去安庆号上当客便是了。”
    黄牙的话似乎让刚才还激动的人们一下子就泄了气,是的,上了钟爷的船就要守钟爷定下的规矩。何况,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自个儿在船上是客是货,能到南洋别说当货就是当蝼蚁给钟爷使唤,那也得是心甘情愿的。很多人想到这都愤恨的看了程子珣一眼,想到这个人没拿银子上了船,还挑唆事端,更是怒不可遏。
    旁的人还好,都是些守规矩的,要说赵良和财叔两人可是福清县里出了名儿的无赖恶霸。刚才起哄就数他俩声大,他俩这时候一见矛头不对,再看着凶神恶煞的灿狼,两人生怕自己被踢下昌丰号,便赶紧咧咧道,“对对,上了钟爷的船,就要守钟爷的规矩,谁谁他娘的不想待在昌丰号的。”看到这两人突变的嘴脸,船上的人也都心里明白的很,都不做声,听着跑船伙计的指令,一个个的往船舱走去。
    程子珣一看这架势,便也想带着儿女往船舱走,黄牙却一眼瞥见程子珣的女儿程玉娇。要说程子珣这人,人品差的没话说,但是皮相却好得很,所以他的女儿随极了他,虽说身无所长且脾气坏得很,却空有一副俊俏皮相。
    黄牙凑近程玉娇,“呦喂,这是哪来小姐,这模样还真是俊俏。”说着话,眼睛也不停劲儿的打量着程玉娇,从眼神儿到话语,无一不猥琐下流。程玉娇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让开,还想打我妹妹主意,也不照照自个儿那矬模样儿。”程玉麟用手推开黄牙,拉着妹妹程玉娇就往船舱走去。黄牙看着他们,狠狠地啐了一声,吐了口唾沫骂道,“傻吊玩意儿,还真当自个儿是爷了。”
    看到这一幕的灿狼一脸的不屑,“那小娘儿是俊俏,但也不急于一时,除了外海,看她还敢忤逆了你。”黄牙听了之后,没有跟他斗嘴,反而是认同的点点头,“是啊,兄弟,还是你看的长远。”
    不过黄牙看上程玉娇的事儿,如果神不知鬼不觉的也就罢了,反而却被两个有心人看到了,那两个人不是旁人,正是无赖中的恶霸,恶霸中的无赖,赵良和财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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