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虚无的供物

第56章


也就是说,我并非从巴黎赶回来的名侦探胡尔达必,只是假冒了胡尔达必。另外一点则是,希望藉这部小说最巧妙的情节,让‘黄色房间’成为舞台。”
牟礼田到底在说什么呀?我逐渐担心了起来。“阿蓝到底上哪儿去了?说是离家出走,但如果就这样都不处理,会不会因此自杀……?”
“阿蓝?”牟礼田反而露出惊讶的神色,“怎么?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啊?连我也不知道耶!”
“我还以为你们知道了!阿蓝可不是发什么神经病离家出走的,他是在报纸租屋广告上找好了房子才离开的。”
“喔,原来如此。”奈奈这才有所了解地说,“这么说,阿蓝离家的前一、两天找报纸,是为了要看租屋广告?”
“脑袋不灵光的福尔摩斯!”牟礼田明显地蹙紧了眉头,“就算不看报纸租屋广告,也可以得知因为这次事件而有空出来的公寓,不是吗?”
“黑马庄?阿蓝?”
我和奈奈同时惊声,但立刻想到,就算有空房,应该也不敢住进玄次的房间吧!
牟礼田依旧冷漠地凝视我们。不久,他说:“但他现在也离开了,应该已外出旅行去了!对了,警方不久后应该也会放弃黑马庄吧!这样好了,后天廿一日是春分,大家都休假吧?苍司明天也会从腰越出来,后天下午上坟后就要回去,所以我们一起到目白,顺便看看‘黄色房间’,然后再绕往黑马庄。坦白说,我的小说要等到大家都去过黑马庄之后才正式开始,你们若不去,情节就无法接续下去。”
听到这样的提议,当初只是苦笑,但现在试着仔细分析,总觉得牟礼田说的话有异样。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一切的一切。果真如此,为何不直接告诉我们真相?为何还提及什么时光机或什么小说形式之类的,而且还必须打造第四个密室?莫非是因为要用来怂恿皓吉,所以有必要实际打造出那样的舞台?
或许,真的是或许,牟礼田打算在这个舞台上进行真正的杀人!当然,他这种人不可能会亲自下手,一定会采取凶手自行毁灭的方式,警方也绝对无法察觉那是冰沼家事件的最后悲剧。问题是,此刻我的胸口,旋起了无数的黑色漩涡。那就是,牟礼田这回好像要真的去杀人,尽管不太可能,但到目前为止的事件真凶全都是他,奈奈则是故意表现无辜的共犯。这样的说法,确实也有一番道理。听了这次黑马庄事件各种问题的探讨,尤其令我无法释怀的是,八田皓吉返回三宿的事务所时,有个女人曾打电话过去,而这个女人的声音非常沙哑。而且,前一天晚上在“阿拉比克”的红月亮之夜,我们不是还谈论着三宿的电话号码吗?
当然,我希望这只是无凭无据的幻想。难道牟礼田会假装人在法国,其实却在日本,更难相信他还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羽田机场。不过,我不愿猜测后天廿一日会发生什么事!之所以无从预测这起事件的形态,是因为当我再度将黑马庄事件视为密室杀人时,其中存在着无论如何也解不开的矛盾。
39 石魔葛雷姆的真面目
在亚利夫的恐惧与期待中,三月廿一日来临了。月初时疯狂的社会形势已有几分平静下来。十五日,杀害镜子的坂卷被判决死刑;十七日,杀害电动玩具店老板的疯狂凶手逃离松泽医院;十九日,第二次鸠山内阁成立。在这些重大事件里,还穿插了用扁钻刺伤九名女子的江户川街之狼、原子金刚怪盗集团、外国人汽车窃盗集团之类了无新意的犯罪,另外还有在银座杂货店命案中身穿白色厨师服的男子行踪等事件。这时候——
春天也降临了冰沼家荒芜的庭院。在细雨纷纷的日子、满天黄尘的日子、灰白阴霾的日子交互更替之中,沉丁花已经凋落,番红花与白菖蒲遭风雨摧残,花瓣飘散。但相对的,木瓜花(注:Japanese quince,玫瑰科木瓜属五色梅,亦称“贴梗海棠”、“寒梅”)却似玻璃般闪闪发亮,白木莲、紫木莲也爽朗地举杯庆贺。不久,在它们也因风雨而逐渐暗晦的季节里,不见人影的庭院深处,山茶花开始艳丽绽放。前一天的雨,傍晚至深夜开始转为倾盆豪雨,今晨仍持续飘下小雨,到了中午逐渐停止,午后转为暖和的天气,苍司也独自上坟结束。
仍未见到阿蓝的身影,皓吉不在家。痛心憔悴的苍司在杂司谷的坟场低头祷告,身后的牟礼田、久生和亚利夫三人默默垂头不语,眼睛不停偷偷望着苍司急遽憔悴的模样。仅仅半年之间,完全失去至亲的他,难怪看起来像幽灵鬼魂般衰老,处境几乎是被迫孤立于断崖边缘。冰沼家族受到无形魔手的逼迫,只要再有人轻轻一推,绝对会坠落黑暗的无底深渊。
祭坟后,苍司表示要整理行李,于是一行四个人返回目白。但是,见到剥落的门牌,进入废墟般静寂的宅邸,苍司孤独的背影让人相信,冰沼家已经完全崩溃了。
橙二郎死后,在皓吉的安排下完成了契约,在这个月底必须搬走所有的家具与行李——但名义上已经过户。四月初,买主某某协会的理事,以观光名义从美国抵达之前,一切管理都委托代理人,这个家实质上已与冰沼家无关,问题在于,在那之前,后院那株玫瑰要任凭它腐朽吗?
苍司似乎也很在意。在进入宅邸之前,就邀亚利夫走向曾经伫立过的双重篱墙中。与当时不同,土壤看起来也略带紫色,“献给虚无的供物”也一一冒出绿叶,叶色白绿,只有边缘的棘刺部分呈红色。尖刺像音乐盒里的拨针一样硬,但不久就会像滴着蜜蜡般澄清透明吧!苍司蹲在一旁,耐心地捻死蜂螂,拨匀土壤。没听过买下宅邸的美国人想在这里盖什么房子,但或许在花季来临前,这株玫瑰就已被拔除了吧!亚利夫颇为感慨地注视“献给虚无的供物”与苍司的肩膀。远远传来皓吉的声音,这才想起“黄色房间”,也才发现今天应该是奈奈与皓吉的第一次见面。
尽管两人都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但若如前些日子所幻想的,打电话到三宿的人是久生,皓吉只要听到声音,脸色应该就会大变吧?但实情与亚利夫期待的正好相反,彼此的首次见面却没发生什么事。见到身穿黑色洋装、戴上珍珠项链的久生,皓吉立刻走来,非常诚恳地打招呼。
“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啊,你就是八田先生吧?”久生也客气地报以笑容。
但皓吉极尽奉承之能事,转身面向牟礼田说道:“果真是个漂亮又厉害的女士。”然后夸张地摊开双手。
牟礼田露出苦笑,随即进入屋内。
皓吉仍继续说:“而且对和服应该有不错的品味……”
久生的神情立刻严肃起来,打断皓吉说话。“八田先生,二楼的书房你改成什么模样?我很希望可以参观一下。”
瞬间,皓吉的表情变得很僵硬,却立刻又眯起双眼,像在说“走吧”,当先起身。
如先前所言,书房只有窗帘与部分的壁纸改成黄色,但因为颜色新颖,格外醒目,给人非常鲜明的印象。两扇房门也已装上又粗又大的门闩。
“喔……就是这里!”久生站在楼梯侧的房门往里看,楞楞说道。
亚利夫也跟着仔细浏览整个房间内部。天花板中央和以前一样,以牢固的铁链垂挂模仿凡尔赛宫镜子间的古典美术灯。在这些交叉图案里,根据久生的论点,应该隐藏了秘密的瓦斯喷口。但那也是纯属臆测。和以前有所改变的部分,除了窗帘和壁纸外,本来置于二楼走廊的电话机也移入房间,漆成黄色的电话机摆在桌上。而且,腰围比一般人大一倍的皓吉,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路易十五风格的大型扶手椅,同样也铺上了黄色绸缎。壁橱仍维持橙二郎改漆的绿色,地毯和大部分壁纸仍是寻常的图案。不知其中原委的人,绝对无法想象这个房间,即将是个适合密室杀人的“黄色房间”。
这个房间为何如此装饰,还加上牢固的门闩?亚利夫猜不透是谁拟定了这套固执阴险的杀人计划,究竟是皓吉或是牟礼田?但是,久生又不同了,她实际看了房间一眼,似乎立刻就了解笼罩其中的邪恶意图,甚至还毫无顾虑地询问站在一旁握着双手的皓吉,“想彻底把整个房间都改为黄色,看来八田先生的嗜好也很怪呢!以前橙二郎确实把这里漆成绿色,结果遭遇不幸。难道改成黄色就不会有问题?”
“什么?”也不知皓吉是否不太了解奈奈言词里的含意,楞了一会儿。“知道你这么为我担心,真的是感激不尽。”不愧在世面上混过,回答之中有弦外之音。
“不,我的意思是,八田先生也着实费了一番苦心,竟然还打算连地毯也改为黄色,创造出真正的‘黄色房间’。你以前就这么喜欢黄色?”
看来皓吉也明白久生言词中隐藏的敌意与冷笑,而且苍司与牟礼田正巧不在旁边,细眯的眼眸深处瞬间闪现一丝凶光。
“哦,这房间不能改为黄色吗?”说话的同时,皓吉伸出粗大的手掌,弥漫意图掐住久生脖子的杀气。
久生立刻狼狈倒退,低声回答道:“我可没说这样不吉利呀!只是认为黄色应该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见到久生露出怯惧惶恐之色,皓吉恢复了原先的表情,调侃似地说:“这也没什么,只不过我特别喜欢黄色,因为黄色可以让人温柔冷静,只要待在这个房间,我就觉得快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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