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虚无的供物

第65章


看来不仅是被吊起,脖子上还系了另外一条绳索,因为另一端绑在皓吉身体上,应该是已经被绞死了。但很幸运,可能皓吉从椅子摔落下来的姿势未臻完美,导致绞勒不完全,虽然瘀血严重,呼吸也几乎停止,但被扶起后不久,感觉上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另一方面,黄司此刻正困在“红色房间”,刚开始还用尖锐的声音怒叫“我绝对不会让你们给逮到的”,但声音似乎不是来自房里,反倒像是从更远的洞窟里传出,而且逐渐远去,最后突然完全静止。两扇房门前分别有警察监视,不可能让他从密室中消失,剩下的可能手段应该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果然,当支援人员到达后破门而入,一看,黄司真的已经自杀了。
可能他最喜爱的小瓶装Yellow Chartreuse,平时也都放在口袋里吧!黄司一口喝下,身旁的酒瓶溅出了一大半的酒。调查残余液体后,检测出大量的紫苏醛诱导体。黄司虽然自信心十足,莫非也料到自己可能会被逼得无路可逃,所以随身携带芳香甜美的毒药?
但是,站在检方立场,认为这起案件超乎寻常。案发途中撞见警察,因而心生恐惧、仓皇逃走,任何人都会认定这个穿乳色夹克的年轻人就是凶手。但是,他为何要用尖刀刺杀“负责看守房子的不动产业者”,甚至连偶然来访的“冰沼家主人”之一的冰沼蓝司也绑起来吊在半空中?他究竟有何打算?当然,这绝非偶发的凶杀案,一定是经过仔细计划的杀人案件,但即使如此,整个案情也太异常了。
只要知道嫌犯的身份,应该就可以知道他与被害者的关系,以及行凶动机!但报案者牟礼田敏雄却表示自己完全不知情。还好,一整个晚上在病床上翻来覆去、持续梦呓的阿蓝终于恢复了意识,更幸运的是,他未罹患暂时性健忘症,一切过程终于明朗。翌晨,在医院里,阿蓝并非对着谁说话,只是勉强动动僵硬的舌头,结结巴巴说道:“那家伙现在怎么啦?他耀武扬威说自己是三游会的干部。那个小混混……”
“三游会?”
“好像是三轩茶屋的流氓组织。以前曾与八田皓吉吵架,面罩被扯掉,所以前来报仇。”
刑事之间霎时弥漫紧张气息。
“等一等!可以从头说清楚吗?”一位年长的刑事拉过椅子,柔声问道。
“从头……”阿蓝有气无力地闭上眼睛,再度梦呓似地说道:“他们在路上发生争执,八田皓吉先生扯掉那家伙的面罩,说‘我记得你的长相’,然后一把推倒对方……所以,自从搬到这儿之后,对方不知上门几次了,还曾经说过,如果进不了门,就要烧掉房子!”
从断断续续的陈述中得知,以前住在三轩茶屋的被害者八田皓吉与年轻嫌犯曾因细故吵架,年轻嫌犯因而闯入目白的屋子逞凶报仇。虽然无法认定案子就是如此单纯,但警方立刻针对三轩茶屋一带展开彻查,结果轻易就查出了年轻嫌犯的身份。
嫌犯自称是战灾孤儿,出生于东京,本名斋藤敬三,目前居无定所,以前只涉入毁损公物一件案子,纯粹只是小混混。所谓的三游会,乃是盘踞玉电三轩茶屋车站周边闹区铃兰街一带的流氓集团,包括中学生在内有廿几人,平常五、六人一组,专找酒店出来的醉客麻烦,勒索财物。不过,斋藤并非干部。
“那小子经常有一些怪异行径。”
同伙之一啐了一口痰,说他没什么气魄,但只要闹事就立刻拔刀相向,大家都当他是疯子。但是,未曾听说他与中年大叔有过纠纷。
这个年代的不良分子,一般人很难搞懂他们在想什么,也很难预知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虽然只是面罩被扯掉的小事,也难说不会拿十五公分长的登山刀刺入对方脖子,但即使此,发生命案的地点是以前的主人家族一一离奇死亡的“死亡之家”,被害者又是今年三月初在黑马庄事件中,前往理应不知地址的妻舅住处,接着目睹妻舅玄次吐血死亡的人。依此判断,凶手不可能只是街头混混,动机应该也不只是打架寻仇。
本来就未完成的“黄色房间”,看起来不过是个色彩杂乱的书房。就算是眼光独到的社会记者,应该也无从得知那是“冰沼黄司”打造密室失败的房间吧?但是,背后关系的追查,却一天比一天更加紧迫了……
……牟礼田俊夫在实际发生第四起密室杀人案前代笔写下的小说《凶鸟之死》,虽然仔细加上了插画,另又追加“白色手臂的主人”到“痴者之死”等章节,却在写到约两万八千字左右,就突然中断了。
45 非密室的密室
“请问,你到底有何打算?这部小说……”把一叠暂时装订的原稿纸放到桌上,久生仿佛无法了解作品的意图。“那天我们确实从动坂赶往龙泉寺,也见过‘阿拉比克’的妈妈桑,还拜访目黄不动明王寺的住持。到这儿为止,过程都类似,由于没想到君子就是黄司,所以受到惊吓也是事实。但从那之后到我们一起前往目白想逮住皓吉的阶段,你却说‘等一等,坦白说,从一开始皓吉就不是冰沼家事件的幕后黑手,只是因为太善良,所以被凶手利用。关于这一点,我会在我的小说里详细说明,我现在正全力完成,请再等我一个星期’,所以我才耐心等到今天。但在小说里,他不就是幕后黑手?更有可能与黄司是父子关系,如果两人企图联手摧毁冰沼家族,到目前为止的事件经过也大致就是如此。我想知道的是,到底哪一个剧情才是真的?”
许久未曾露面的阿蓝也在一旁不满说道:“大体说来,我不喜欢这样的角色。吊在半空中被勒毙……而且,我一向不说粗话,就算和扮演君子的黄司对决也一样。”
听他的口气,似乎很不满意自己扮演的角色。
三月廿七日——
距离造访目赤不动明王一个星期之后,湿漉漉地持续飘下的毛毛雨难得停歇了,今天是个晴朗的星期天,三人再度于下落合的牟礼田家相聚。刚刚读完了牟礼田的苦心之作,但就如同久生所说的,阅毕之后,令人完全无法理解这部小说的意图。明明答应会有“第四密室”,但黄色房间并非什么密室,嫌犯黄司在情急之下逃入隔壁的房间自杀,这种结局让人难以释怀,结果贪、瞋、痴三恶灭亡了,“冰沼家杀人事件”与“花亦妖轮回凶鸟”也宣告完结,真是令人觉得遗憾透顶。重要的是,在现实中,尽管君子,也就是黄司行踪不明,但他父亲——被视为共犯的八田皓吉不但未遭登山刀刺毙,到目前仍安然住在目白的宅邸,而且已经完成买卖契约,还说在大阪找到新工作与结婚对象,打算永远住在大阪。所以等苍司一康复,立即就由苍司继续管理。皓吉希望可以尽快前往大阪。看牟礼田的态度,似乎也没打算挽留皓吉,因此所谓的《凶鸟之死》,这差距未免太大了,难怪三个人读完之后都露出不满的表情。
牟礼田略微露出苦笑,“看来我耗尽心力的作品,获得的评论很糟。事实上,要假设真正发生了这样的事件,同时解开真相或许很为难。但无论八田皓吉在小说里说了什么台词,都有他自己的理由。只是在现实中,他与一切犯行都无直接关系,否则怎么会让他去大阪?……但是,在这部小说中,我希望先确认违反事实的部分,因为若不这么做,就会愈纠缠不清。”
牟礼田说着,拿起稿纸翻阅,“首先,阿蓝住进黑马庄发现诡计这个部分属于创作,因为实际上不可能切断榻榻米下的粗木桩。根据管理员表示,滨中鸥二之前的房客,擅自将厨房地板改为可掀式地板,当做储藏格使用。如果要从那里进入,的确进得去。地板下全是混凝土,就算留下淡淡的脚印,外行人也看不出来。拉开衣橱下方的抽屉,拆下衣橱后侧的木板,或许可以容人进出,但事实上能否办得到,这可就难说了。对不对?阿蓝。”
“好烦喔!可是……”久生以烦厌的口气反问,“黑马庄事件该如何解释?如果无法了解所谓的第四度空间是否真的可以使用,那么玄次的死也只是一般的自杀了。这不可能……毕竟黄司真的留下黄色袜子暗示了诡计,不是吗?”
“那双袜子是我买的。”牟礼田一脸不以为意的神情,“因为你们两人太急躁,所以我想,若让你们看到袜子,一定会想到君子……知道吗?在黑马庄事件中,有件事很重要,那就是这家伙的确是以滨中鸥二这个名字住进黑马庄,而且确实也在打探玄次的动静。但这件事必须与皓吉当时的到访分开判断。也就是说,皓吉与玄次并非同伙,皓吉很可能是接获真正的情妇或另一个我们完全不认识的人通知,所以才赶往黑马庄。假设他作梦也没想到,黑马庄另一个房间里有个叫滨中鸥二的家伙在暗地监视事态发展,那么情况会是如何?目睹喝下威士忌倒地的玄次,这个滨中鸥二肯定会高声大喊‘有人喝下毒药了’,然后冲出房间吧?但是,预先在威士忌瓶内掺入氰酸钾,之后再趁机掉包,这种事黄司绝对干得出来。不知是幸或不幸,在无人目睹的情况下,皓吉冲出房间,黄司则适时推开衣橱抽屉现身。要假装成玄次,一个人应该就可能扮演。或许自始至终,皓吉就一直被人利用。不只在黑马庄,而是整起事件一开始就如此。”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久生好闹脾气似地摇头,“如果皓吉与黄司不是同伙,那为什么要在冰沼家打造一间‘黄色房间’,还堵死钥匙洞,装上门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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