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影伴樵郎

第24章



  于樵今天认了娘亲,又找回小蝶,他早已满腔狂喜,只是碍于诸多长辈在场,他不好意思上前哄小蝶。此时钟善文的话有如一股助力,他立刻奔到她的身边,摸摸她的头道:「丫头,别哭了呀!」
  「我……」蝶影哭得鼻子都红了。「呜,阿樵哥哥,我爹娘好疼我……」
  「所以你要当个乖女儿呀!」
  「可是……可是人家也没有爹娘了……」
  「你的爹娘坐在那边,怎会没有爹娘呢?」
  「我的娘也是你的娘……」她有点迷惘了,紧紧锁住那对浓眉大眼:「阿樵哥哥,我们是亲兄妹吗?」
  「当然不是了。」于樵笑着回答她。
  「我有一对好爹娘,还有一对死去的爹娘……」蝶影哭昏了头,脑筋一下子转不过来,又是哇哇哭道:「我搞不清楚啦!你们关系好复杂,我不管,我只要和阿憔哥哥在一起就好了!」
  「呵!别哭了!」于憔心疼地搂她入怀。「阿樵哥哥会永远和小蝶在一起。」
  「在一起不分开了……」
  「对!不分开了。」于樵拿出布巾,本想为小蝶擦脸,但布巾抹过她的胭脂水粉,已经变成一条大花帕,他只好塞回怀里,以自己的掌心包住她的脸颊,抚拭她的泪水劝着:「别再哭了,把你这身漂亮的衣裳都弄脏了。」
  指腹温热,柔情款款,蝶影收了泪,也想伸手去摸于樵的脸,一看到手上断裂的竹蝴蝶,脸又垮了下来。「竹蝴蝶断了啦!」
  「我再做一只给你。」
  「不要啦!我只要这一只!」
  「好!我去找粘胶来接合,表示我们曾经分开,最后又如胶似漆在一起了。」
  蝶影红了脸,用力捶着于樵的胸膛:「又说肉麻话了。」
  于樵抓住她的手,瞧着她的圆短指头:「哈!你的指甲缝真有不少红漆呢!瞧这根柱子都被你抠得脱皮了。」
  蝶影想要挣回手,「人家就是喜欢抠嘛!」
  「别抠了!」于樵拿出布巾,挖着她的指甲缝。「我帮你剔一剔。」
  一对小儿女旁若无人地剔指甲,在场诸人除了于笙以外,每个人见所未见,都看得目瞪口呆了。
  钟善文感触良多,世间父母处心积虑为儿女安排婚事,但真正能促成几对佳偶呢?与其自己费心伤神,拆了神仙鸳鸯,为何不欢欢喜喜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钟和雨连连惊叹:「原来就是要这样子哄女人啊!」
  钟融风不解地道:「我也帮我娘子画眉,可是她老不高兴。」
  「那是你把人家的眉毛画歪了呀!我说二弟,咱们要学着哄女人,还得跟大个子多学一些招术才行。」
  「不是要叫他大哥吗?」
  「我才是你大哥啦!」钟和雨捍卫着自己当大哥的地位。「我们应该叫他一声大妹夫。」
  钟善文清了清喉咙,准备做结论:「今天在这间房子所说的事惰,就到这里为止,请大家放在心里就好。」
  钟和雨道:「爹娘放心,我和融风绝对守口如瓶,大妹还是大妹,我还是当我的大哥,风一样的吹,太阳一样的从东边出来……」
  钟融风接腔道:「大哥,不一样啦!大个子抢亲成功,我们的大妹夫变成砍柴郎了 。」
  「这两兄弟真风趣呵!」叶嬷嬷笑道:「钟老爷,既然事情已经讲明白了,两边长辈又都在这边,我老身就权充个媒人,给阿樵和蝶儿说亲事了。」
  钟善文大喊一声:「对了,还有这件事要处理呢!阿樵有本事,又疼蝶儿,我可以放心把女儿嫁给他,夫人……」
  燕柔颔首示意,将目光移至于笙身上。
  锤善文心里明白,转向于笙道:「于兄,你不介意我们蝶儿的小孩脾气吧?」
  「小蝶是个可爱的孩子,只要小俩口过得快乐,我乐观其成。」于笙露出多时未见的笑意。「一切悉听钟老爷尊便。」
  「那我就作主了!」
  「反正今天是黄道吉日……」钟善文发挥大老爷的本色,开始发号施令:「和雨,你打开门窗,把府里所有的人都叫过来;融风,你前年成亲的红蟒袍还在吗?快带阿樵去换装。夫人,再请你带蝶儿进去梳妆,整整仪容。」
  「爹要做什么啊?」钟家兄弟异口同声问。
  钟善文指向站在一块的小儿女:「做什么?让这对糖人儿成亲啊!」
  ***
  三个月后
  水月寺后山山房内,于笙坐在桌前雕刻佛像,他注目楠木纹理,以刻刀仔细刻划出菩萨的慈眉善目。
  阳光洒在桌面上,木头着了光,仿佛有了灵性,散发出一股幽淡的楠木香,再慢慢地渗入了于笙体内,使得他的手指和刻刀更灵活了。
  暖意来自和煦的日光,也来自坐在身后的燕柔。
  燕柔静静地坐着,全神注视于笙雕刻。
  很久以前,她带小蝉逛进一间竹铺子,第一眼就被于笙专注雕刻的模样所吸引,从此以后,她常常过来看他雕刻,每当小蝉和刨儿在外头院子嬉戏玩耍时,她就是坐在于笙身边,一个看,一个雕,在默默无语中,刻凿出彼此最深的爱恋。
  此刻,两人仍然默默无语,脸上皆带着温柔的神情。
  蝶影和于樵在门外探头探脑。「阿樵哥哥,娘不闷吗?她看爹好久了,两个人就是不讲话。」
  于樵嘘了一声:「小声点,爹那人本来就不爱讲话,我们不要吵他们。」
  「可是我要跟娘讲话啦!我要打听四弟和许念青堂妹的婚事。」
  「我们等晚斋的时候再过来问,多一点时间让他们相处吧!」
  两个人牵着手离开水月寺,蝶影不解地道:「娘每逢初一、十五才来,难道她不想爹吗?」
  「哪个爹?」
  「还有哪个爹?就是水月寺这个爹啦!」
  「娘和你爹……我是说我岳父,他们才是夫妻啊!」
  「哎!我爹还有四个姨太太,少得了娘一个人吗?」
  「可是,爹说刻完这尊佛像之后,我们就要回白云山了。」于樵看着悠悠浮云。「 我曾经问娘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她只是笑。」
  「对呀!」蝶影也是摸不着头脑。「娘说小孩别管大人的事,可是,我好希望他们能在一起。」
  两人走过莲花池,竹心师父正在那儿喂乌龟,蝶影忘了方才的烦恼,开心地跑过去:「大师父,我也要喂。」
  「来吧!给你玩。」竹心将饭碗递给她。「小心别被乌龟咬到了。」
  「不会啦!」蝶影跑去敲敲几个缩头缩尾的龟壳:「醒醒,吃饭啦!别睡觉了!」
  被惊吓的乌龟纷纷爬进水里,这些日子来,它们已经快被蝶影敲破壳了。
  「阿樵哥哥,乌龟不理我啦!」蝶影嘟起了嘴。
  于樵笑着抓起一只乌龟,放在自己的手掌上:「来,让你喂了。」
  竹心微笑道:「蝶姑娘真是活泼,不过你不用这么费心,只要把饭粒洒在地上,乌龟自然会来吃了。」
  「真的吗?」蝶影睁大眼,仍然拿着饭粒塞进乌龟的嘴巴里。
  「呵呵!就这么简单!」竹心拿回饭碗,将饭粒拨洒到地上。「想吃的就会过来吃,不想吃的就睡觉去喽!」
  于樵放下那只可怜的乌龟,让他自己去啄食。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竹心手拿饭碗,捡起了一根树枝,边敲边走,口里唱着:「过去事已过去了,未来不必予思量,只今便道即今句,梅子熟时栀子香。」
  歌声远去,蝶影拉了于樵的衣袖:「他在唱什么啊?」
  「我也听不太懂,好象是说只管现在就好,不要去管过去未来。」
  「好深奥啊!」蝶影的肚子发出声响,「不过我一听到梅子熟,口水就流了出来,肚子也饿了。」
  于樵哈哈大笑,拉起了爱妻的手:「走,我们回竹林子,看早上埋的叫化鸡熟了没?」
  「哇呵!」蝶影高兴地随他跑了起来。「焖好几个时辰了,早就该焖得香嫩可口喽!」
  「再怎么香嫩可口,也没有你好吃。」于樵眉开眼笑地望着她。
  「坏!」蝶影一拳捶了上来,脸红如火。「阿樵哥哥最坏了。」
  「小蝶,怎样?今晚再来对你使坏?」
  「你敢?我呵你痒!」
  「来呀!追呀!」
  绿竹林内,一对小夫妻互相追逐嬉游,笑语朗朗,歌声无歇,竹蝴蝶在黑发上翻飞 ,翩翩舞进了竹林深处的小竹屋。
  《全书完》
  后记
  关于竹子
  小学六年级时,劳作老师要我们做存钱筒,材料就是竹筒。记得那天下午,我骑着笨重的老脚踏车,找到一家竹材行,大大的空地,堆满了各色粗细的竹竿,我请老板锯一节细长竹筒给我,花了五块钱。
  我也买了一组六支的雕刻刀,在竹筒上刻出一间房子,还有七道彩虹线条,房子的上头就是锯开的投币口。忘了这件作品做了几堂课,反正做到最后,没有一个同学没被雕刻刀割伤,好象……我被割伤时,还不甘心的哭了,因为在圆圆的竹筒上刻东西,真的好难,刻太深了,会穿破竹筒,太浅了又不好看,还要讲究刻痕、图案,呜,人家当年才十二岁而已,竟然做这么粗重的劳作!
  最后将作品上色,亲手涂上亮光膝,竹雕钱筒终于诞生了!那种完成的喜悦让我这个小朋友高兴得热泪盈眶。原来,我也做得出来呀!
  这个存钱筒一直陪伴我到高一,因为有虫蛀蚀,不得不丢掉。剖开竹子后,里头大概存了六百多块的硬币,够我好一阵子的零用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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