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若君心

第七十五章


脑子里的声音大声警告着,不能听,不要听…无奈身体却丝毫动弹不得,骆知心有种陷入眼前人温柔眸光中的错觉…
    隐隐的觉察到有什么不该发生的事要发生了,好像只要她听了这人要说的话,事情就会彻底失控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心脏怦怦地乱跳着,她想喊停,却只是徒劳地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来。
    模糊中,看到那人好看的薄唇,轻轻开合着,吐出这世间最不能听的禁句…
    “所以,我…”
    “王爷,王府到了。”
    马车摇晃了一瞬停了下来,伴着车夫恭谨的声音猛然响起。被打断的人不悦地抬起头来,冷冽冰寒的目光势要将布帘外的人戳穿一样……骆知心却在一瞬间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没由来的感谢外面的车夫。轻轻松了口气,心底庆幸着没听到对方要说的话的同时,又隐隐有些失落。
    只是,在失落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
    穆辰熙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这让骆知心有些担心外面的马车夫肯定逃不过一顿责罚…可是她没有多余的时间担心别人,抱着她的男人丝毫没有松开手的意思,这让她无端窘迫,低了头下意识抬手推眼前的人,声音有些慌乱
    “你放开,我要下去了…”
    “……”
    穆辰熙不说话,额头抵着怀中女子的额头轻轻磨蹭了两下,带着无比亲昵的意味,声音却是闷闷地带着孩子气的不高兴
    “…今天就先放过你”
    “听不懂你说什么…放开,我要下去了。”
    骆知心却是已经慌乱到不行,她不明白自己疯狂叫嚣的心跳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本能地想要逃离…特别是听到马车外那一句甜美的‘熙哥哥’的呼唤声之后。
    ……
    率先掀了帘子下车来的人,迎上迎面扑过来的少女,看着对方脸上惊喜的神情慢慢转换成诧异,再然后是失落…那样黯然无光的眼神让骆知心猛然之间有一丝莫名的负罪感…她下意识地低了头,一瞬间像被人抽干了身体里的力气一般,沉默无声地走过红衣少女身边。
    王府大门下的大红灯笼在夜风中摇曳不停,映着白衣女子纤细的身影在黑暗里愈加单薄瘦弱,可即便这样,她也仍旧挺直了腰杆坚定前行。
    她不去听身后少女惊喜的撒娇声,也不去想男人温柔低沉的轻唤声,只是勾起唇在黑暗里自嘲地笑笑…忽然之间好笑于她到底是在期待着什么?
    还是庆幸着的,庆幸着到底是没有发生什么事,那样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太晚?
    ……
    小的时候骆知心问过温梦,关于名字的问题。
    那时候温梦怎么说的?她笑着抚摸她的脸颊,说‘知心’这两个字,寄寓着重要的意义,那时候骆知心不懂,再问,温梦就笑而不答,只说她长大后自然会明白。那个时候,温柔娴静的女子看着镜框内的英俊男人笑的羞涩而幸福。
    ……
    再然后,一朝婚变,世界顷刻间天翻地覆,往日相亲相爱的两个人转身形同陌路。离开骆卿后,温梦再没有笑过,整日靠酒精迷醉自己的女子,清醒着的时候并不多,可是在那样极少数清醒着的时候,她一直坚持着做一件事,那就是给骆知心改名字。
    被酒精折磨的失去往日美丽形象的女子,抚摸着她的脸颊说,骆宝贝,换个名字吧…几乎是带着祈求意味的悲哀口吻。那个时候,骆知心仍旧不懂,只是模糊中明白自己名字的寓意与那个恨着的男人有关。
    只是,还没等到改好名字,容颜憔悴的女子就已经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骆知心感觉心疼,是那种被人背叛抛弃的疼,一开始是那个男人,现在连沉迷于酒精的女子也离她而去,陌生的恨意就这样汹涌着淹没整颗心脏……
    ……
    名字依旧没有改掉,她要留着它,时刻提醒着自己,那个造成一切痛苦根源的男人。她想,不管那个名字过去有着何种寓意,它现在只寄托着她对那个人的怨恨。
    渐渐习惯冷眼看世人的淡漠态度,任何时候都是心静如止水。慢慢地,即使不声不响,她也能轻易地看透身边人虚假面具后的真实意图,他们都说她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他们说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她是个能看透人心的人,知心,知心,她能知人心。
    她只是笑,看得太透,也只是更加明白人心的善变而已……这于她来说,从来不是件值得骄傲的事。
    ……
    她一直知道自己看得透人心,但却不知道,自己看不透自己那颗心。直到看着以为一直恨着的那个人,神色衰老地躺在病床上永远闭上了眼睛,胸口疼的抽搐时,才恍然发现,原来她一直没看透的是自己的心。她以为一直存在着的恨,不知何时竟已经消失了…
    知心,知心,现实再一次用这两个字让她在真实的疼痛里成长着,她再不敢说,她能看透人心,因为她连自己的心都看不透。
    ……
    可是,自从骆卿死后,静如止水的那颗心,现在又看不清了。
    第一次茫然不解,第一次不安失措,越来越深的迷茫叫人摸不着头绪…明明一早决定好要走的道路,此刻却突然犹疑起来,骆知心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会变得陌生起来,没有过多的思考时间让她想明白,那种日积月累的焦躁不安却已经让她再也无法对这种状况忽视不理。
    可即使不明白自己的心到底发生了何种改变,她却清楚地知道这种变化因何而起。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因为接近他而改变,因为靠近他而迷茫,因为那个人而让一切变得失控起来…
    既然这样,要在一切彻底失控之前阻止情况变坏,就要远离他,彻底地远离他。
    …….
    穆辰熙很不解,为什么最近那个女人一直避着自己?自从那天夜里回来之后,对方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异常淡漠疏离起来。
    晚上在他进门之前就在床上背对着自己躺好,早晨一定会在自己离开之后才起床,白天一定不会待在王府里,去思华年接她,也总是不在…特意提早回来堵人,对方也只是眉眼淡漠地敷衍自己找借口避开,从不愿和自己独处片刻…就这样,即便同睡一间房,两个人反倒陌生的胜于初见。
    他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晚上吓到了她,可是这种刻意的疏远,让他分外焦躁不安。一颗心惶惶然,好像这样下去,这个女人就会慢慢远离自己的视线,最终消失在自己眼前…
    而更让他在意的是这个女人频繁地想要进宫见父皇,他不知道她进宫是为了什么,可是想到前些日子丢失的那封休书,整颗心就开始异常沉重起来。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这个女人要这样做?她难道一点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吗?明明已经说到那个份上了…还是她明白自己的心意,故意要这么做?
    穆辰熙想不明白,唯有心头积累起愈来愈多的焦躁不安,叫人无处发泄。
    ……
    日子平静如流水般溜走,可是平静的表象下仿佛暗藏着涌动的暗潮。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样好像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一场突如其来的大乱的生活,直叫人惶惶不安。
    落雪居里,香罗愈加忧郁地叹气望天。
    先不说自家小姐那异常沉默的样子越来越让人在意,还有冰山王爷最近冷到极致的脸色,没有一样不让人头疼的。两位主子不知闹着什么脾气,苦的是他们这些下人,整天顶着自家王爷的低气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日子,实在是太悲催了…
    想想那个冷面护卫无意中流露的疲倦神色,忽然就有些同情起他来,因为不管怎么说,相对于冷气四溢的王爷大人,自家小姐尽管沉默,却并不乱发脾气啊。
    唉,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完结啊?看看身侧没心没肺只顾吃东西睡觉的红衣丫头,香罗再次叹息出声,有时候真的羡慕身边这人啊…
    ……
    骆知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躲避一个人,躲避到连擦肩而过都要低头的地步,只是她下定了决心的事,就断不会允许自己有半丝反悔的机会。
    不管心底产生何种奇怪感觉,不管身体里翻涌叫嚣的负面情绪是怎样的嚣张异常,她要做的就是将它们统统压制到心底最深处的角落…她只是不停的安慰自己,一切都会结束的,只要等到老皇帝回来之后,求来一道赐婚的圣旨,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到时候,她会远远离开这里,再不会见到那人…
    ……
    可即便这样,还是被穆辰熙堵在了回廊里。
    晚开的藤萝满布镂空的长廊,视线里满目的淡绿浅紫蔓延开来,风过异香扑鼻,回廊下是一片红艳艳的美人蕉,映照着那人白衣如雪,面色冰寒,他问:
    “为什么要躲我?”
    过于冰冷的声音刺得后者心口蓦然一疼,可是压下这抹疼痛,紫衣的女子缓缓抬头,一如既往的淡漠疏离
    “有吗?”
    “有没有,你心知肚明。”
    抿成一线的薄唇,仿佛带了风刀霜剑的寒冷,骆知心觉得胸口疼,可是她仍旧倔强地看着眼前人,嘲讽地勾起唇角,声音同样冰冷
    “你是想吵架吗?”
    “……”
    容颜绝美的男子没有说话,微微眯起的眸子里风暴肆虐,太过危险的光芒一闪而过,直刺得紫衣女子目眩。
    “明晚戌时,洛水亭边等我,一次性说清楚吧…”顿了顿,斜睨过来的人霸道到不容反驳的地步,高傲得好像看穿一切
    “你以为,能逃避到什么时候?”
    ……
    话音未落,人已转身消失在重重叠叠的绿色帷幔之后…僵直的身体放松了重量,斜倚在白色玉石廊柱上,紫衣的女子扶额苦笑。
    是啊,还能逃避到什么时候?总要说清楚,做个了断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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