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将独自长大

第41章


唉,我好像从来都没有为你们做过什么事,现在想起来,真惭愧。
我要死了吗?
没有。
因为男人终于放开了我。
他像被吓坏了一样,踉跄着后退好几步,跌坐在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
我在喘着粗气还有咳嗽,从没有觉得这酸腐的带着霉味的空气是这么的好闻。
然后,我忍不住了,哭了出来。不是流泪,而是哭,用力地哭着,大声地哭。
哭了好一会,一杯水被推到我面前,我撅着屁股往后蹭,后退了几步,他又把水杯推近,声音沙哑地说:“喝吧,没有毒。”他的脸很红,眼睛也是红的,像扔进沸水里煮过一般,见我没有接,他把水放在地上,又坐到一边。
我很渴,很想喝水:“我的手绑着,没法喝水。”
他没有动,我们之间有一两米的距离,屋子太暗,我看不清他的脸和表情。过了好一会,他才窸窸窣窣地站起来,帮我解开手,看着我喝完水,又准备给我绑上。
“我想上厕所。”我涨红了脸,即使在这种处境,对陌生人提这种要求我还是难堪,“我真的憋不住,我忍了很久。”
“你别跑,你跑不了!”他说着,然后解开我的手。
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坐在那个位置,靠着床,手里玩弄着那两根绑住我手脚的绳子,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木讷、老实的男人,真的,有那么一点像我爸。
虽然,我还是很怕他。
他把我绑起来的时候我挣扎了一下,但没用,这一次,他没有蒙住我眼睛。
我一直盯着他,在找机会逃出去,可他的眼睛始终是睁着的,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看起来,有些孤独。
“你女朋友现在在哪?”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或许是沉默太煎熬了。
“走了。”他还是没有动。
这个结果我早猜到,但听了答案,还是难受,也更害怕。她的女朋友和别人走了,所以,他会更恨我吧,他肯定不会放我走。他跟了我四个月才找到机会绑走我,他是不会放过我的,我知道。
“她从不嫌弃我穷,和我在一起四五年,我好不容易存了一点钱,她说买个小一点的房子她不介意。可是我想要她跟着我过好一点的生活,我听了你妈的话把钱拿去投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也离开我了。”他很平静,没有悲伤和愤怒,但我看见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了出来。
我又哭了。
这一次,我不是因为害怕,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当我看到眼泪从那张灰扑扑的脸上滑落时,我的心抽搐了一下,莫名地跟着难过起来。我知道他是绝望的,可我也无能为力。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就是无能为力了,它就像是将你绑在了悬崖上,让你眼睁睁看着人一个个从你身边摔下去,你无法帮助他们,也无法同他们一起死,一点点、一点点地耗尽希望。
我试着和他讲道理,也恳求他,但他始终无动于衷。
或许是觉得我吵,他又用那块又脏又臭的抹布塞住了我的嘴。
我无意识地用指甲抠着地上的水泥,不小心弄折了中指的指甲。
疼痛和血液让我清醒了一点,我默默给自己打气:他们会来救你的,很快,你要相信,你要撑下去。
我认真地算着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04.
屋子里依旧一片漆黑。
我听见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地乱叫,他似乎也听到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出去买东西,你不要乱跑,你跑不掉的!”
看着他将那扇脏兮兮的木板门打开一条缝,轻轻地,弓着身子走出去,那短暂的几秒钟,我清楚地窥见,外面很暗,还有冷风袭来,冲淡这屋子难闻的腐朽气味。
男人的脸慢慢地在门缝中变得狭隘,他突然对我了一句“对不起”。
门彻底地被关上。
这个屋子依旧很黑,虽然我已经不是那么害怕了,但我仍旧希望,光亮可以照进来。
似乎是听见我的祈祷,在好久之后—或许也不久,我很难分辨,因为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待久了,任何人都难以认清时间的重量。总之,我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嘭”,紧接着,是一声接一声的“嘭—嘭—嘭”,抑扬顿挫。
第十三下,黯淡的光突然照了进来,我眯着眼睛看着门后的人,那一瞬间,欢喜简直要把我的心脏摧毁。但很快,它们都化成了愤怒和委屈,还有眼泪。当来人拿出我口中的破布时,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控诉:“祝融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我要死在这里你知道吗?”
我在地上蹭着,用力地撞进他的怀里,而他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只是用力地抱着我。
“许宝宝,这里不适合谈情说爱,得先离开这里,真臭。”易扬懒洋洋的声音随之响起,“我真觉得自己适合当警察和私家侦探,连这个破地方都可以找到。”
我从祝融的怀里抬起头,看向易扬,他还是笑着的,好像天塌下来都不怕的模样。
我抽了抽鼻子,在心底保证,以后我再也不骂你风骚,不骂你招蜂引蝶。
“他竟然这样对你!”祝融蹲下身帮我解绳索的时候,我听到他沙哑的声音,“你被他绑在这里多久,手上都淤血!”最后一声是上扬的,而此时他的眼睛已经红了。
我迅速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虽然这不是我的错。
他的脸色比外面的天还要阴沉,紧握的拳头指关节发白,我听见他一遍遍地重复:“那个王八蛋,他怎么能这样对你,他怎么可以!我,我……”他手上还拽着绑着我的绳子,重复不停地说着这句话,声音中燃烧着自责和愤怒。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倒是易扬,他见祝融好一会都没有解开我的绳子,直接将他推开,自己上场:“走开走开,解个绳子解那么久,再不走男人要回来了!”
他嘟嘟囔囔地说着,手也不停地忙活:“你说那男人到底是怎么绑的?把绳子绑得这么紧!我解不开啊!”说着,他试着用嘴去咬,咬了几下还是没弄开。
祝融依旧盯着我身上的绳子,神色肃穆,如同要上战场一般。他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一把生锈的小刀。
他背过身,似乎抹了一把脸,随即开始用力地用刀子割绳子,似乎要将自己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绳子上。两人联手,很快就解开了我脚上的绳子,正准备割手上的绳子的时候,把我绑起来的人回来了。
男人手中提着冒着热气的馒头,气促地喘着气,他没有走,也没有过来,就这样盯着我们,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祝融。
祝融突然从地上站起来,朝他扑了过去,两人扭打在一起,然后易扬也加入了。
我胆战心惊地看着他们扭打在一块,有些害怕:“祝融、易扬,你们别打了,你们把他绑起来,然后我们快走,去报警,别打了!”
但没一个人听我的话。
易扬被男人一脚踢开,祝融狠狠地给了他两拳,男人整个人栽倒在电视柜上。祝融还想扑过去却被我喝住:“别打了好吗?你看看易扬有没事!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啊!”
易扬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大问题:“我没事,就是一头撞在墙上,疼得很,现在有些头晕脑涨的!”
我们这边一片慌乱,我连绳子也顾不得解开便要走,我们谁也没注意,匍匐在地上的男人是什么时候起来的,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摸出的砖头,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块砖头已经对准了祝融的后背,猛地砸了下去。
“祝融,小心背后!”我的提醒终究是晚了,只那一下,祝融整个人像崩塌的堡垒,突然往下陷!我看到血从他的后背涌出,浸红了他的白衬衫,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无力栽倒的身体。
我朝他们的方向冲了过去,因为手还被绑着,我根本无法制止他,只能把自己挡在祝融的前面。
男人已经红了眼,他高举着砖头就要往我头上拍,我想要走的,想要护住自己,可手脚却不受自己控制,只能闭上眼睛。而就在这时候,一只手把我拉开了,那块砖头没有落在我的身上,而是落在了易扬的头上。
一下,两下。
血慢慢地从易扬头上涌出,他的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将地上的馒头染得鲜红。男人像受到惊吓一般,手一松,砖头“咔嚓”落在地上,碎成好几块。
我们都在看躺在地上的易扬,我甚至忘记了动作,只是傻愣愣地站在那儿,看着这个混乱的场面。我双脚虚浮,几乎要站不住。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祝融,他一只手撑着地板,声音是扭曲的,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和哭腔:“宝榛,宝榛你快报警叫救护车啊!快啊!易扬,易扬你没事吧!”
我看见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蹲下身将一动不动的易扬抱起来,因为受伤,试了几次都没有将他抱起来,反而跪坐在地上。
“要是易扬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的!”他盯着那个男人,眼睛里满是血丝。
被质问的人没回答,只是仓皇无措地看着我们。
那股浓烈的味道开始蔓延开来,不知是来自祝融,还是易扬。我被这瘆人的腥味熏得呕吐,眼泪鼻涕一起往外涌,手上那条一直解不开的绳子不知怎么就被我挣开了,我用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扶住了祝融,和他一起抱起了易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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