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传

第69章


  谁人一地秋霜,劝归良人床前?
  【霍哥哥说,如果你来了的话,把这个交还于你。】茗纥将霍去病临终前给她的东西,拿给式铮。式铮拿过东西,发现竟是当时她离开长安时送给霍去病的那幅锦画。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
  柏舟之情,情有独钟,生死相许,奈何偏遭离分。
  式铮拿着锦画,眼泪瑟瑟而落。
  她俯下身,轻轻的抚摸着霍去病的脸颊。一遍一遍。
  他的眉眼,他的每一寸肌肤,他的每一根头发,式铮都要深深的烙刻在自己的记忆里。余生还太长,她怕会忘记了他的模样。
  式铮瑟瑟而落的眼泪,落在那双再也不会替她擦干眼泪的手上。
  传说,手指上的痣,是生前临死之时,心爱人的眼泪。穿越奈何桥时,眼泪便幻化为痣,作为凭证,去继续前生未了的情缘。
  我还你明珠,
  你还我锦画。
  今生,我们再无纠缠,再无干系。
  那么来生,我们的手心还能否长出纠缠彼此的曲线?
  【那之后呢?我嫂嫂去了哪里?】在听到式铮的消息后,霍光终于不再谨慎小心,忙急切的问赵茗纥。
  赵茗纥看着这个忽然变回三十年前熟悉样子的霍子孟,冷笑了一下。
  【然后霍哥哥的遗体被运往了长安,而本宫和式铮一起去了朔方。】
  【那么说,我嫂嫂现在在朔方?!】霍光流露出无限惊喜,忙问赵茗纥。
  【这个本宫又怎么会知道!当年本宫去往朔方之后,才知道本宫的父亲因为得罪戍边的官兵,已经处以了腐刑,被送往未央宫做宦官了。那个时候,本宫就在想,将来本宫一定要入主未央。我再也不要我身边的人任由朝廷摆布,我要做那个摆布他人之人,我要我的儿子主宰这个天下。我要这大汉的江山流着我赵茗纥一半的血液!】说到这里,赵茗纥已经激动的眼眸开始泛红。
  【所以你才必须要死。】霍光这才冷冷的对赵茗纥说道。
  赵茗纥笑了一下,然后缓缓的端起了琉璃玄雨夜光杯。
  【要本宫死可以。只不过陛下他也必须从此担个枉杀无辜弱妃的罪名了。本宫不是陛下的最初,然而却冥冥中成为了他的最后。这样就够了!只是可怜了我的弗陵,小小年纪便再无母亲陪伴了!他的双肩还那么稚嫩,大汉这个担子太重,本宫怕他承受不起。】说到这里,赵茗纥已是泪如雨下。
  【你已知晓陛下的心意?】霍光不禁有些惊奇的问赵茗纥。
  当刘彻拿着那副周公背负成王的画给霍光看时,霍光就知道,刘彻是打算将这千秋大业传给少子刘弗陵了。只是,他没有想到刘彻会开创一个立子杀母的先河,这样毕竟有些过于残忍了,但刘彻有他自己的考量,将来他山陵崩了,刘弗陵母子子少母壮,难保赵婕妤不会霍乱朝政。汉朝自开朝至今,这样的例子已经太多了。所以,刘弗陵要继承大统,那么她赵婕妤就必须死。
  刘彻将那琉璃玄雨夜光杯交到霍光手中时,从来小心谨慎的他第一次慌乱的跪倒在了刘彻脚下。
  或许,赵茗纥必须死,可是,为何,偏偏,是他霍光去送她上路?!
  【陛下,三思啊!】霍光悲切的劝阻着刘彻。
  【子孟啊,你等不在其位,根本不能明白朕的苦心。朕不惧为此担上骂名。朕无愧于天下,无愧于祖宗基业。去吧!】刘彻挥手离开大殿。唯留下跪在大殿中的霍光。也不知跪了多久,霍光颓然起身,端起琉璃玄雨夜光杯,缓缓走向云阳宫。
  本来霍光以为赵茗纥不会甘心赴死,到时候,他还想着要不要在她临死之时将陛下打算传位于刘弗陵的事情告诉于她,也让她好死的稍微安心些。但是他没有想到赵茗纥却早已知晓了圣意。
  这是一个多么聪明的女子,怪不得能够成为刘彻最后的爱宠。
  【茗纥只求子孟你能保我弗陵安登帝位,辅我弗陵执掌天下。】赵茗纥淡淡的笑着说完,然后举起琉璃玄雨夜光杯,一饮而尽。
  然后她缓缓倒地,便是一地光艳的红绸。
  【只要有霍子孟一天,大汉便属刘弗陵一天。子孟定保弗陵社稷安康。】霍光跪倒在赵茗纥的身边,然后轻轻将她搂入怀中。
  【霍子孟你还记得那次长安城郊外的渭水旁,我们四人见面时的情景么?】赵茗纥偎依在霍光的怀中,扬脸惨笑着问霍光。
  霍光点点头。
  【如今,却只剩霍光一人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四人走上了四条完全不同的路了呢?】赵茗纥说着,天生带笑的红颜已是满脸悲伤。
  【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早已注定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霍光淡淡的说道。
  那个时候渭水旁的四人,现在一个远投匈奴,一个因巫蛊案被斩杀,一个正在被皇帝赐死的途中,而最后一个却即将要执掌汉室天下。
  【不知道在黄泉路上会不会碰到卫伉?】赵茗纥意识已经模糊,说完这句话,她吐出一大口鲜血。鲜血渗入她大红的衣衫中,竟显得更加艳丽。
  【若是真能碰上,卫伉会很开心吧!】霍光楞楞的说道。
  【对啊,本宫也和他们卫家一样,身死未央了。】赵茗纥冷笑了一下回答霍光,眼神中却是无尽的悲哀和无奈。
  【茗纥,你难道真的不明白卫伉对你的情谊么?】霍光有些悲哀的问赵茗纥。
  【明不明白,又有什么意义呢?!】赵茗纥惨笑了一下,然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霍光看着赵茗纥垂下去的右手,眼角竟流出了一滴眼泪。
  三十年宦海沉浮,他以为他已经不会再心痛哭泣了。别人眼中的他,威而不猛,高而不摇,稳健谨慎,完美的近乎于完人,是不世出的政治高手。然而,赵茗纥的死却一下子触动了他心底那被他死死隐藏的感性,然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拾。
  霍光紧紧搂住赵茗纥,她的唇仍是那样红的热烈,她眉心的红色牡丹油彩仍是那样娇艳,她就如同睡着了一般,仍是那样的红颜天生带笑。
  三十年前,她横马拦住霍光。然后她扬起红色的马鞭,问他【你可是骠骑将军的弟弟霍光?】
  那个时候的她,
  那样的明艳,
  那样的骄傲。
  都说,爱笑的女子运气都不会太差,红颜天生带笑的赵茗纥也算如此吧!
  霍光缓缓放下赵茗纥,然后走出云阳宫,淡淡的说道【赵婕妤薨了。】
  当年渭水旁一起并肩看流萤的四个人,就这么一个个离开了这个妩媚多情而又残酷冰冷的世界。以后,这偌大的未央宫,这偌大的大汉江山,就只剩下自己了。想到这里,霍光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背道而驰的那一天,你有没有想过,最后我们竟会离的这么远?                    
作者有话要说:  
  ☆、桃花一世笑痴嗔(一)
  番外---朱业玦篇一
  朱业玦从未想到,三十多年以后,他还能再次见到那张让他恨之入骨的脸庞。
  那天,是董入卿的忌日。
  他守在她的坟前,整整坐了一天一夜。
  风寒露深,老眼魂梦。
  最近,他梦她梦的越发频繁了。为此向来不信术法的他还专门请来了最好的术士替她招魂。
  八月十五那天晚上,术士告诉他,那晚是见到董入卿的最好时机。于是他便毫不犹豫的让术士催他入眠。
  那天晚上,董入卿真的款款走入他的梦中。三十多年来,那样真实的梦还是第一次。
  梦中他捧着十束桃枝,千里迢迢的从鲁国跑去长安城找她。
  长安城细雨绵绵。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曲裾深衣,头发凌乱的坐在董府门前的石狮之上,任细雨打湿她苍白的脸庞。
  她的神情是那样的忧伤。
  朱业玦忍不住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好让她再也不要受伤。
  朱业玦将一把大红的油纸伞举过董入卿的头顶,一脸心疼的看着她。
  【怎么不回家?】
  【我有辱门楣的清白,我回不去了。】董入卿抬头看着他,满眼的泪花。
  朱业玦愣住了,手中的油纸伞骤然滑落。
  【大叔,你的伞掉了。】董入卿从石狮上跳下,指着油纸伞对朱业玦说道。
  大叔?!
  朱业玦借着地上的雨水看了看自己的脸庞,梦中的自己和现实中一样,已经是个花甲之年的老翁了。
  朱业玦艰难的弯身,想将油纸伞捡起来,不想桃枝却莫名的从手中散落 ,朱业玦慌忙跪在地上,开始费力捡地上的桃枝,可是无论自己怎么用力的捡起桃枝,它们都会一次次从自己的手中再次滑落下去。
  【这桃枝对大叔你很重要么?】董入卿忽然蹲到朱业玦的身前,冷不防的问他。
  【这桃枝是我要送给小鹿的。我们约定好了,我捧着十束桃枝来长安找她,然后我们一起回鲁国。】朱业玦颓然的跪在地上,无力的说道。
  【那大叔你找到小鹿了么?】
  朱业玦摇摇头,【这辈子我再也找不到她了。】说完,朱业玦竟老泪纵横。
  【大叔,你知道么?很多年前,我遇到过一个叫做朱小猪的男孩,他也说要送我十束桃枝,可是,我把这件事给忘了,而他也没有来长安城找我。】董入卿又坐回了石狮之上,神色有些茫然的跟朱业玦说道。
  【不对,他去找你了,不过你却没有在长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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