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爱情还有多远

最先划入艾薇脑海中的不是什么绮丽的暧昧幻象，而是，“啊，这样会不会又被记者拍到写些有的没的了？”
    “你别忘了我们在媒体前可是从来没分手过，现在你还是我的女朋友，女朋友来我家过夜，很奇怪吗？”萧宇杰只是从容地笑了，蛮不在乎似地耸耸肩。
    但艾薇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一看就知道她陷入了认真的长考当中。
    在她想到结论之前，萧宇杰就先伸出手搔搔她的头发，“开玩笑的，我送妳回去吧。”
    艾薇瘪着嘴梳理被弄乱的浏海，不太开心地默默把自己那把破吉他塞回袋子里。连她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在不高兴什么。
    萧宇杰规规矩矩地把她送回家门口，临走前习惯性地理理她睡乱的头发，倾身向前想亲亲她的额头，却又想到什么似地顿住了。
    他笑着说，“妳回去早点睡，什么时候要来再发个短信给我就好了。”
    “嗯，你回去开车小心。”
    萧宇杰还真的就这么干脆的走了，看着那扬长而去的背影，艾薇也搞不清楚自己在惆怅什么，这样的距离很好，这样就是她所期待的相处，是这样没错。她这么对自己说，好像心中的难过就少了一点。然后她就伸了个懒腰接着转身上楼睡觉去了。
    从这天开始，艾薇的生活又重新忙碌了起来，没有社课的时候就往萧宇杰家里跑，有时候他在，但大多数时候都忙的不见人影。虽然两人常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但真正碰到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艾薇不确定他是故意躲着自己，还真的是工作忙。看着新专辑的销量一直到现在都还维持在榜上，她想应该是后者。总之两人这种微妙的同居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大多数时间艾薇都泡在团练室里，悠哉地霸占一整间的器材，练她那破到不行的吉他。萧宇杰偶尔会过来指点她两下，然后就悠晃着忙他自己的去了，或者更多时候是窝在卧室里埋头猛睡。艾薇过来的时候也会帮他看看冰箱里是不是还缺什么东西，下次就顺便带过来，算是充作回礼。
    随着时间的过去，艾薇的吉他却成长的很快。大概是因为人生大半的时间都沉浸在音乐里，对于音乐本能的熟悉和掌握力，就连吉他也学得很快。音感和节奏感也都比一般人来的杰出，这时候才真实地感受到自己过去的努力并不是全然徒劳的。指头也因为频繁的练习而开始破皮，感受着那痛楚却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就连吉他社的社长明轩都拿艾薇的例子教训大一的社员，说人家才来多久，你们都来一年了怎么还跟不上？那些新生自是有苦难言，艾薇只是笑，绝口不提她还有另一个师傅，也不提她花了多少时间在练习上。
    因为二手吉他的弦已经松了，怎么调都调不紧，正考虑着是不是该买把自己的吉他，她就在萧宇杰的房间里找到了一把全新的。她当然没敢去碰，只是专心地用调音器继续调她那永远调不准的吉他。
    萧宇杰回来的时候还笑她，“你别再试了，你那把该换了。你到底是从哪找来古董的？”
    “学校社团里剩下的备品，我最近也在想是不是该换新的了。”
    “不用买了，这把送你吧。”萧宇杰伸手把那把原木色的吉他从架上拿了过来，塞在她手里，“就当作你帮我填词的谢礼，对了，你词到底写好了没？”
    “还、还没。”她有些心虚地把新吉他接过来，试弹了两下就为那音色为之惊艳，“这该不会很贵吧？”
    “没有你想的那么贵，现在的音色就是你的实力。等你重新出道之后再买更好的给你。”萧宇杰笑着替她把旧吉他塞回袋子里，“新歌练得怎么样了？”
    艾薇用她那还不太熟练的指法按压着琴弦，将和弦组织成段落，再一段段谱成曲。虽然有些地方听起来还有点别扭，但基本上并不影响曲子的完整性。
    萧宇杰依然相当不满意的皱起了眉头，“这样不行啊，还要多练练。”
    艾薇没多少怨言的乖乖点点头，把那张手写的谱拿过来仔细端详，从包里掏出了自动铅笔，开始认真工作。萧宇杰也不吵她，放她一个人在房里折腾。等到她终于累的饿了走出房门，就看见萧宇杰烧好菜在饭桌上等着她开饭。
    “写好了？”
    “还差一点。”她疲倦地揉揉太阳穴，自然地坐到餐桌前拿起了筷子，才发现，“今天你没工作吗？”
    “今天晚上刚好没通告，一想到也许你会来就飞奔回来了。现在大家都说我是妻管严，一收工就只知道往家里跑。”他笑着像是很幸福一样夹了口菜，细细的咀嚼品尝着，“我说不是，是萧宇杰吉他班开班授课了。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排队报名吗？不过我现在只收你一个入室弟子，怎么样，感动吧？”
    他本以为艾薇又会闹别扭皱着眉大声反驳，但她竟认真地点了点头，害萧宇杰意外的差点噎到。退出演艺圈的艾薇有点不同了，就连她的音乐都有些不同。不知道是不是看开了什么，开始坦然地面对生活中的一切，甚至是两人的关系，原本尖锐的菱角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圆滑许多。虽然艾薇依然没半点想跟他更进一步的意思，但如果她觉得这样最好，那就这样吧。
    吃过饭之后，艾薇重新在椅子上抱着吉他坐下，让萧宇杰试听她的成品。pick在琴弦上拨动的声音从指尖流泻而出，清淡而舒缓的乐声和着人声充斥在整个室内，
    “哭出来也没关系
    开心也好难过也可以
    可不能停下脚步来
    像个孩子一样哭泣
    骄傲地直率地
    去感受生为人的痛苦与欢喜”
    乐声乍停，艾薇停下手来说，“对了，我在后面这段副歌做了点变奏，把B段的速度加快，让节奏变得更明快一点。间奏结束之后又回到慢板的A段，一样是ABAB。你再听听看效果怎么样。”
    见萧宇杰没有反应，艾薇奇怪地抬起头来，却被吻个正着。久违了的唇齿相依，艾薇有些恍然，萧宇杰趁机按住她的头吻得更加深入。艾薇红着脸退了出来，室内一时间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对不起。”萧宇杰擦擦嘴角就径自出去了，艾薇甚至来不及看清楚他的表情。
    那个吻虽然压抑而克制，但其中的爱意却像是要满溢而出。本来就知道萧宇杰对自己的情感，现在却硬是要找上门，这不是自找的吗？
    因为他说，那就做朋友吧，多依赖我一点也没关系。艾薇还就真的这么信了，但要说真的没有任何期待的踏进这里，又好像不完全是那么回事。
    她困惑地用力搔了搔头，把填好词的谱给收进包里，将萧宇杰送她的吉他跟旧吉他一起扛上肩。一推门出去就看见萧宇杰有些阴郁地站在门边，“我送你吧？”
    “没关系，今天时间还早，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你东西多，我送你吧。”他说着就把艾薇肩上的吉他接了过来，拿着车钥匙往门外走去。
    艾薇握着背带的手紧了紧，“对了，谢谢你的吉他。”
    “那没什么。”他扯扯嘴角，看起来有些憔悴。这两个字本不该出现在萧宇杰身上的，但却实实在在地挂在他的脸上，让艾薇看得有些愧疚。
    两人在路上一路尴尬的无语，两个人都回想着刚刚那个意外的吻，但却没有人先开口。
    车子无声地停靠在路边，萧宇杰侧过头来问她，“要不要我帮你拿上去？”
    “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好了。”艾薇说着就起身推开车门，打开后座的车门把两把吉他都给拖出来。
    萧宇杰不知何时跟了出来，靠着车门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方艾薇，你不要以为我会一直等你。”
    “嗯，我知道。”艾薇低下头去避开他有些责难的视线，逃也似地飞奔上楼。
    那种胸口的抽痛是什么感觉？艾薇喘着气关上家门，靠着门板努力想让呼吸恢复平静。原来自己也是喜欢萧宇杰的吗？又或者只是因为少了个仰慕者而让自己的骄傲受了伤？但听说王俊凯交新女友的时候都没这么痛过……
    她轻轻把肩上的吉他靠着墙放在地上，听着音箱撞击地面发出有些空洞的声音，然后有点犹豫地拨了通电话给怡颖。怡颖说过，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默默承受，多依赖身边的朋友。所以，就这次，问问她的意见也可以吧？
    “怡颖，我问妳喔，这个问题只是如果。有个一直在追求我的男生，有天突然说不会再等我了。但我却觉得有点放不下手，这样算是喜欢他吗？”
    “啊，那个吉他社长这样对你说吗？”怡颖一边嚼着洋芋片，一边喀吱喀吱的对她说。
    “怡颖！”
    “哦，好好好。”怡颖终于把嘴里的食物给吞了下去，“这要看情况，有时候自己只是享受被追求的感觉而已，所以说不定只是一种单方面的占有欲，因为被喜欢着所以觉得很开心，但其实不一定是真的喜欢。”
    “嗯，那我知道了。”艾薇放下电话，好像也跟着放下了心。这样啊，原来不是真的喜欢，那就太好了。
    因为那个意外的吻，艾薇又开始避着萧宇杰，也更常往吉他社跑了。
    明轩听她在练的曲子有些好奇地拿过谱来，“这是谁的曲子？我怎么没听过，还满好听的。”
    “这我朋友最近刚写的，连词都还没全部填好。”
    “你朋友真厉害。”
    “那对他来说没什么。”她笑着轻轻摩娑了一下指尖，破皮之后又开始长出了茧。听说大概还要再破个两三次才就不会痛了。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的声音响起，艾薇低头说声不好意思，从其他社员手中接过了手机，但对方却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她拿过来一看，来电显示上斗大的字写着“亲爱的”。明明才刚改过手机的密码，怎么又被破解了？
    她叹了口气，拿着持续震动的手机走到门外，“萧宇杰，你是怎么把我的手机解锁的？”
    “不就你的生日吗？”萧宇杰笑着在她抗议之前继续说了下去，“对了，前几天那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拜托你回来吧，我想听那首歌的后半段。”
    “那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
    “没空没空，只要你要来我都没空不在家，就算我在也绝对不去打扰你。”
    “没空那我就改天再去吧。”
    瞬间明白过来艾薇的意思，他喜出望外地连说话都差点咬到舌头，“你真的要过来？”
    明明是自己的家，现在却委屈求全到这种地步，艾薇忍不住笑了，“嗯，今天晚上我过去吧。词我填好了，你再听听看吧。”
    撇除萧宇杰那点心思不论，她满喜欢两个人相处的感觉，被人在乎着呵护着，很自在又很窝心。还有人能分享在音乐上的成长和心得，当然也包含他那五脏俱全的团练室。但艾薇却分不清楚这和单纯的友谊有什么不同？也还没准备好要全然付出。只要掌握好距离，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看着艾薇满面笑容地踏进社办，明轩跟着抬起了头，“是帮妳写曲的那个朋友？男朋友？”
    “不是。”
    “你们今天晚上要碰面吧？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
    “不太方便，不好意思。”艾薇开心地收拾着散乱的乐谱和笔记，这次她很满意练习的成果和填的词，她想赶快让老师看看成果。
    眼看着艾薇就这么走了，明轩慌的连忙追了出去，“方艾薇，我是真的很喜欢妳。不管你有什么过去我都不在意，因为你真的很好。我就不行吗？”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艾薇只是回过头，露出了那个她惯有的微笑，“没办法，对不起。”
    不介意自己的过去，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经历过了什么？接下来想要往哪里去？只是因为贪图着相处时的舒适而交往，最后还是会走上不同的道路。她和王俊凯就是个好例子。与其伤害过了才知道，不如就不要开始。她和萧宇杰也是一样。
    艾薇踏上熟悉的台阶，按下十七楼的按钮。现在就连管理员都已对她的身影见怪不怪。当她开心地打家门的时候，却见到了另一个陌生的身影。
    那个少女烫着一头卷发，看起来跟艾薇年纪差不多，活泼开朗地哼着歌抱着刚从阳台上收下来的衣服，像是刚洗过澡似的发梢还湿润着。俨然就像是在这里生活的本来就是她一样。
    但她和艾薇一对上视线，笑容就瞬间收了起来，板起脸嘟着嘴问，“你是谁？”
    “我是萧宇杰的朋友，固定会来他家练歌。你是……？”
    “那你怎么会有他家钥匙？”
    “是他给我的啊。”艾薇有些莫名，却已见到那女孩已经湿了眼眶，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艾薇想着是不是自己打扰了人家，正犹豫着想往门外走的时候又被刚推开的门撞个正着，一手被萧宇杰给揽了过去。
    那女孩又哭得更厉害了，“萧宇杰你个浑蛋！你明明说过只爱我一个的！”
    说着就朝门外冲了出去，大门砰然关上，留下了错愕的两人。
    还是艾薇先反应过来，露出了微笑，虽然她觉得自己的嘴角僵硬着、因为莫名的伤感而微微抽动着，但还是习惯性地笑了出来，“你女朋友？既然不方便怎么不跟我说？”
    “我没想到她这时间还在。”萧宇杰有些不安地捏着手中的钥匙，朝她离开的方向望去。
    “刚刚她好像误会什么了，你要不要追出去看看？”
    “这样没关系吗？”
    艾薇有些重新替他理好了领子，指尖在那胸膛上有些不舍地停留，但也就是一秒之间的事，没来得及让对方察觉出那一点留恋，她又重新抬起头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嗯，没关系，你去追她吧。”
    看着萧宇杰毫不犹豫地转身追了出去，当门再度关上的时候，艾薇扶着冰冷的门板，脱力而无助地缓缓坐下，泪水这才不住落了下来。
    原来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喜欢萧宇杰。
    看到熟悉的家里出现了别的女人的身影，那种生活空间被闯入的异样感，好像对方才是属于这里的。看来对方也是一样，甚至喜欢萧宇杰喜欢到会落泪，感觉也是个单纯的好女孩。原本还抱持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你女朋友？’但他却只是默认，甚至还心急的追了出去，真正令她绝望的是那个焦急的背影。萧宇杰说，‘我不会一直等你。’原来是这个意思。没想到他早就交了新女友，愿意等她这么久，甘愿付出这么多，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抱怨什么，这应该就是她所期待的朋友的关系。为什么总是要等到错过了才看清楚自己的感情？下一次，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她一定会紧紧握住。
    她努力想擦干眼泪站起身来，等等萧宇杰回来让他看见这个样子可不行，还得笑着迎接他们回来，把话说清楚，说，“我们只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