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臣与王子

[第两百三十七回]双簧


    [第两百三十七回]双簧
    纳昆鹰堡,天焚殿下,风刃堂。
    “一百匹鬼马已入马厩。”
    “一百柄碑冥刀已入库。”
    “五十‘门’石炮以及一千发炮弹已入库。”
    纳昆负责调集兵马粮草的长史站在风刃堂中,双手吃力地捧着一本沉重的账本在那大声念着,念完后收起账本,跪拜了焚皇和阿克苏后,挪动着身子离开风刃堂,同时周围的纳昆武士也全数退走。
    “风刃堂”三个字的牌匾高悬在焚皇的头顶,牌匾上那三个字还是当年天义帝亲笔所写,赠给风刃部落,本风刃部落是没有“堂”这种称呼,天义帝言中之意是风刃部落抛弃过去游牧民族的那一套风俗,归于文明。
    讽刺的是,当这块牌匾到鹰堡的时候,风刃部落最后一任首领却在某个深夜死的不明不白,部落中很多人传言是卢成寺暗地中下手,当然这个传言在卢成寺称帝为焚皇后便立刻停止了,谁也不想开罪了现在的风刃部落“首领”而人头落地。
    阿克苏在一侧长椅上坐着,手捧着自己的账本查阅着,说:“陛下,这五十‘门’石炮至少需要调拨三百军士来使用,关于如何使用我们还不得而知,况且这算是天佑宗送给咱们的礼物,我看钱也不需要再付给殇人商业协会了,他们也不会傻到派人来讨钱。”
    焚皇看着风刃堂外:“阿克苏,那些马车怎么办?”
    阿克苏合上账本,抬眼道:“陛下,你是问马车怎么办还是马车中还藏着的人怎么办?”
    “两者都是,这百辆马车也值不少钱。”
    “只是小钱,重要的是那些人怎么办?还是放走吧。”
    “放走?”焚皇扭头看着阿克苏,“昨**我在峡谷内演的那出双簧,到底是演给谁看的?谋臣还是马车下那些隐藏的杀手?”
    “马车下那些人想必也听到你我之间的对话,如果他们活着回去,一定会将这消息一五一十告诉给天佑宗,天佑宗便会信以为真我们会立刻发兵。”阿克苏说,但心中却清楚,马车下隐藏着的那些杀手是不可能再返回天佑宗告诉这个消息,这些人勉强能活下来,一定会躲得远远的,让雇主永远都找不到,或者是趁此机会永远脱离那个杀手组织,回乡和家人团聚。
    “他们可是来刺杀我的刺客,就这样放走?”
    “陛下,他们是杀手,不是刺客,刺客是不会为了钱而接受雇佣的,再者如今所有人都知道这批杀手已经全部在鹰堡被正法,我们不说马车下还有人,谁会知道?我们大可让人将这些马车带出鹰堡,扔在那不管,这些人自然就会走,如果他们还想完成所谓的暗杀任务,昨夜早就从马车中出来,没有出来,说明他们只是想离开,为何不干脆顺水推舟呢?”阿克苏说服焚皇放那些人离开。
    “言之有理,那放他们走吧。”焚皇说,“不过最终目的已经达到了,谋臣开始担心盟约会在北陆关下破裂,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趁机提出条件。”
    “不,陛下,咱们还是要发兵,但速度不用太快。”
    “什么意思?依然发兵,但速度不用太快?”焚皇看着阿克苏,这句话前后矛盾。
    “从鹰堡发兵赶往北陆关下,最快也要一个月的时间,但我们让大军和辎重营一起并行至少可以拖延两个月的时间,这样一来,到北陆关下,谋臣担心的事情也迎刃而解了,你看如何?”
    两个月的时间,大军的速度完全又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在这两个月中,谋臣身在鹰堡必定坐卧不安,担心纳昆大军一到北陆关下,很有可能与铁甲卫和天启军产生摩擦,从而导致联盟破裂,所以不出半个月,谋臣必定会答应纳昆提出的任何要求。
    焚皇思考了片刻,点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阿克苏起身走到焚皇跟前:“陛下,昨**与我演那双簧,是在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没想到在识破了天佑宗的用意后,你竟然将计就计,决定发兵攻打北陆关,大概谋臣也没有想到这只是我们谈判的筹码,但却有点趁人之危的意思。”
    “利益面前,没有道德可讲,这场战争打到现在,其中意义依然没有变化,东陆之主是谁,北陆关下一战,立刻可以见分晓。”焚皇起身,抓起放在旁边的面罩,“我去遣人将马车放出鹰堡之外,你去见见谋臣,告诉他要发兵的事情,看他做何反应,现在是应该火上浇油了。”
    焚皇大步走出风刃堂,在堂口处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刚才头顶上的牌匾,轻笑了一声,自语道:“文明?文明都是打出来的。”
    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将文明看做是进步的成果,声称要放弃杀戮,但却对那些自认为没有文明,未开化的地方却使用杀戮迫使他们走向所谓的文明。当年天义帝如此,祖帝卢成月也是如此,是为了文明而杀戮,还是在杀戮中诞生文明,这个问题就像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谁去费劲思考这个问题,就会永远‘迷’失在漩涡之中。
    焚皇不去思考,仅仅是因为他的大脑放在阿克苏那,自己从不随身携带……
    北陆关外,天启军先锋营。
    巨大的帐篷中,死去的铁甲卫军士一一被抬出来,整齐地摆放在营帐外的地面,放眼看去,连同那些已用石灰裹身的军士尸体,几乎看不到头。
    最后一具尸体摆放好了之后,周围营帐内的天启军军士都走了出来,站在营帐口看着数百具尸体,不少尸体是霍雷带人刚从北陆关下“夺”回来的,还有些尸体已经被火炮炸得粉碎,拼都拼不起来。
    廖荒从天启军军士群中走出来,站在一具尸体前,低头就看见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露’出的那只手上戴着一个血红‘色’的戒指,他认得那戒指,那是京城司徒家的标志。
    “司徒家的?”廖荒有些不愿意相信,蹲下抓起那只手,刚抓起那只手就发现其实那只是一条断臂,再打开白布,发现白布下只是一个用稻草扎成的假人。
    “司徒家的大儿子,第一次从军,就死在北陆关下,身体被皓月国大军的火炮炸碎,只捡回来这只手臂,若不是这个戒指,恐怕没人知道这是司徒浩的手。”远虎从一侧走过来,蹲下将白布重新盖上,“死无全尸,都不知如何向司徒家‘交’代,他们可是京城的望族,禁止子嗣参军,都是听闻北陆沦陷,这才同意大儿子随军参战,在我们拔营前赶来的,这次奇袭战中,有三成军士都是京城望族。”
    “可惜了了。”廖荒看着司徒浩断臂手指上的那枚戒指,血红的颜‘色’反‘射’着阳光照在他的眼眶,就像他双眼中渗出了鲜血。
    “参战前,我问过司徒浩,后不后悔?知道他说什么吗?这小子说不参战才后悔,从前一直没有从军,理由很简单,东陆人打东陆人,没完没了,伤的永远是自己。”远虎说,将司徒浩的那只手重新放进白布下。
    “东陆人……”廖荒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他第一次听说是从镇守北陆的将军来信,莫大的讽刺是被皓月国军士侮辱成东陆猪之后,他们才明白其实在这片大陆上的人们都有共同的一个名字,自己也险些没有将这个名字给记下,反倒是消息传到京城中,这些望族的子‘女’却牢牢记住了。
    对呀,谁说他们是少爷兵?就算是望族,也有想报效国家的时候,从前只是认为时候未到。
    廖荒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铁甲卫一到北陆关下就立即发动了进攻?进攻时,竟直接绕过天启军先锋营,也不先知会一声。
    远虎从旁边整齐列队的铁甲卫军士中拿过一具具崭新的铠甲,一一放在那些尸体旁边,将铁甲卫的头盔重新戴在他们的头上,随后又取过长刀放在他们的‘胸’口。
    这一过程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在这个过程中,天启军的军士没有一个人离开,目光都放在远虎的身上,看着他放下一具具铠甲,一个个头盔,一柄柄长刀……
    所有人几乎都有相同的一个想法:如果自己死了,会不会有相同的礼遇?
    当最后一具铠甲摆放完后,远虎起身,转身到军士手中拿过自己的铁甲穿上,站在数百具铁甲卫军士尸体的中间,高昂着头,吼道:“铁甲立英魂”
    “铁甲立英魂——”站在周围的所有铁甲卫军士齐声应道,响声震天,随后从天启军先锋营后方,铁甲卫大营方向也传来同样的吼声。
    “铁甲立英魂——”远虎又重复了一次,看着眼前的一具具尸体,猛地又抬起头来,吼道:“铁甲立英魂,举国齐一心,忠义两全兮,气震山河……”
    廖荒记得,远虎所说的是曾经大滝皇朝的军歌,做这首歌的人正是皇朝的祖帝卢成月,那个第一个统一东陆的男人。在登基大典的那天,这个皇帝迟迟没有出现,因为他将自己反锁在书房之内,写下了这首《镇魂》,廖荒还记得自己从军的那天,所学的并不是枪棍武术,而是这首军歌
    廖荒当时很奇怪,这首歌中并没有提到类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是一遍又一遍在歌中重复着“举国齐心”的意思。
    歌曲中最后一句话是:山河永固。
    远虎并没有‘吟’唱出来,而是大声地吼了出来,廖荒发现远虎在大声吼出这些歌词时,不少天启军的军士也在张口念道,虽然没有发出声来。
    东陆人?
    对,东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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