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里的阳光

第22章


不管怎么样,你必须认真对待比赛,否则,你以后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妈妈说完,竟自己拿起小提琴,对着乐谱拉了起来。是我很喜欢的《梁祝》,不过,她只拉了开头,就停下了,对雨林说:“挺顺手呀,你怎么就觉得不好拉呢?”说着,就走过来把琴往雨林怀里塞。 
  雨林一把推开,说:“顺手,你就自己拉吧!” 
  “你今天不拉,以后就永远也不要拉了,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妈妈把琴往沙发上一放,满脸怒气地瞪着雨林。 
  两人陷入了僵局。我想走过去调解一下,没想到会惹出意想不到的麻烦。 
  我刚走到沙发旁边,还没开口,雨林就突然抬头盯着我,目光发亮,好像从我身上找到了灵感。她大叫一声:“对呀,你不是有一把小提琴吗?让我试试。” 
  我像被刺了一下,连忙摆手说:“不行不行!” 
  她就像没听到我的话,站起身就往我房间里闯。我急了,一步跨到她前面,堵住了房门,提高嗓门儿说:“不行,绝对不行!” 
  她不屑地笑了笑,说:“笑话,这个家里还没有我不能用的东西,我倒要看看那是个什么宝贝。”说完,她就用手使劲拉我,想把我拉开。 
  我也来了火,狠狠推了她一把。她向后退了几步,靠到沙发背上,本来已经站稳了,不知为什么,她又突然往地上一歪,躺在地上大喊:“妈呀!她打我!” 
  妈妈想拉她起来,被她踢了两脚。妈妈就怒气冲冲地指着我说:“你怎么能这样?啊!怎么这样?” 
  我被妈妈扭曲变形的脸吓了一跳,她的目光喷射着火焰,仿佛要把我烧掉。我打了个寒颤,硬着脖子,眼里充满泪水,直直地盯着妈妈。 
  妈妈也许意识到了什么,稍微定了定神,说:“她的要求并不过分嘛,你做姐姐的要让着点。好了,让她拉一下她就没事了。”说着,她就用手扒了我一下,想进房。 
  我站着一动没动,她根本没办法进去。于是,她把手收回来,命令道:“让开!”声音严厉而冰冷。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侧过身子,让她进去了。 
  妈妈提着匣子走到雨林旁边,打开盖子,取出小提琴递到她面前,说:“快起来,就拉这个,啊!”语气中充满了怜爱。 
  谁知雨林并不领情,她举手一打,小提琴掉到地上,发出两声空空的响,我的心也跟着颤动了两下。她大叫:“我不干,她打了我,你要给我讨回公道,让她现在就走!” 
  妈妈连忙抱起她,说:“我们不练了,只要你不闹,怎么都行。”说着,就吃力地向雨林的房间走去。 
  房门在妈妈身后关上,里面还传出雨林的喊声:“让她走,现在就走!” 
  我走过去,蹲下身,将小提琴放进匣子里,盖好盖子。然后,我提起匣子,换上鞋,就出门走了。 
  在等电梯的时候,我用手小心翼翼地擦拭了眼角两边,怕让别人看见我的泪。谢天谢地,电梯里是空的,我走进去,背靠墙板,等待门自动关闭。 
  就在这时,妈妈突然冲到电梯门外,她明明可以进来,但她没有向前迈步,只是站在外面喊:“雨桐——” 
  我的嘴唇动了一下,却不知说什么,我们就无言地僵持着。电梯门慢慢合上,妈妈始终半张着嘴望着我,就像一张定格的画。画消失了,我无力地将脑袋向后一仰,身体开始下沉,心也向下沉。 
  出了小区大门,就是主街道。空气是温热的,霓虹灯闪着眼花缭乱的光,汽车像睁大眼睛的鱼,忽来忽往,行人也是匆匆忙忙,像惊慌的虾子。 
  我怀抱着匣子,漫无目的地沿着人行道向前走,心中虚弱无力。这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我又做错了什么?我在心底反复考问自己。一个声音在心里安慰我:“你没有错,这是你最后的一缕阳光,你必须守住、握紧!” 
  我猛然想起了邹文亚的爸爸,其实我和他是多么相似啊!在这座城市,我感觉不到什么也享受不到什么,就像个盲人。唯一能让我有所知觉的只有这把小提琴,它是属于外婆的,里面蕴含着我十六年的爱和幸福,谁也别想夺走。 
  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邹叔叔的话——只有盲人,才能感觉到阳光的脉搏。 
  也是在那一刻,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抉择——我要离开这个家! 
  十四、 在城市的发尖上筑巢 
  我明白了,我这是在城市的发尖上筑巢。这种感觉真好,如果我们真的是鸟就好了。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一阵拔尖的刹车声,惊得我向旁边一跳,侧头一看,那车竟然开到了人行道上。我刚想发火,却见爸爸从车里钻了出来。 
  他一脸焦急地冲到我面前,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本来以为自己会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可事实上,我一点哭的冲动也没有。爸爸对我来说,同样是陌生的,我不会在他面前表现自己脆弱的感情,而是控制住自己,显得格外镇定地说:“我在散步。” 
  他用手抹了一下脸,笑了起来,说:“你妈用词真是夸张,她给我打电话说你离家出走了。” 
  我说:“你开车也很夸张,差点把我吓成了蚂蚱,小心警察来罚你哟!”我努力挤出笑,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爸爸是个豁达的人,我在他面前也不能撒小气。 
  爸爸假装被吓着了,说:“对,快上车,我们逃!” 
  说着,他准备伸手接过匣子。我用手挡开,他愣了一下,没有坚持,就先钻进了驾驶室。车里是空的,我就钻进前排,挨着爸爸坐下。 
  车启动之后,爸爸说:“我还没吃饭呢,陪我吃点东西去。有一家‘毛家饭店’菜做得不错,都是湖南菜,辣得过瘾。说起这湘菜馆,可是兰亭市的一大景观,湖南人就是聪明,能把自己的长处用到极致。” 
  “可是你这湖北人也不错呀!能在兰亭市扎根,有房有车,夫复何求?”我这是对爸爸由衷的赞许。 
  “哈哈!这话我爱听!多少年了,就没听见人表扬过我,还是我女儿好!”爸爸的笑也是由衷的,他还情不自禁地用手拍了两下方向盘,“我也想告诉你一个道理,兰亭市这地方不排外,只要你想来,只要你肯干,你就是兰亭市的主人。” 
  我知道爸爸的话意味深长,但我没有心情和他讨论这个问题,就闭上嘴巴,把目光投向窗外。 
  车在主街道的天桥下拐进一条小巷,前行几十米,就到了毛家饭店。 
  毛家饭店不大,装饰得很朴素,墙上挂着成串的红辣椒,还有毛泽东的像,音乐也是歌唱毛泽东的老歌。看得出这是在刻意营造一种气氛。 
  老板娘三十出头,有很性感的身材,涂着鲜艳的口红,屁股一扭一扭地迎上来,说:“雨哥,好久不见了,带这么漂亮一位小妹呀!” 
  看得出爸爸是这里的熟客。他摆摆手,说:“这是我女儿。” 
  “哟,真是格格相貌……”她还没夸完,又一波客人进来了,就连忙给我们打个手势,快步向客人迎上去,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夸张的话。 
  爸爸找服务生点了几个地道的湘菜,什么剁椒鱼头、农家小炒肉、水煮香干,味道真的都不错,再加上我肚子早就空城,吃起来更是狼吞虎咽。 
  等我吃得差不多了,节奏放慢之后,爸爸才找我说话,他说:“又是你妹妹惹祸了?她总是让我很头疼!” 
  我愣了一下,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我没有接话,筷子停在面前不动了。 
  “吃,吃饱。”他连忙提醒我吃菜,“我的意思是说,你是姐姐,能忍的就忍一下,让着她一点。我和你妈在外面忙碌,还指望你带好她呢。” 
  我很吃惊,爸爸也和妈妈说同样的话,让我忍让。我直直地盯着爸爸,目光中夹带着明显的不满。 
  爸爸见我不作声,就解释说:“你不知道,你这妹妹从小就有心脏病,一哭闹就容易出事,那时候医院的门槛都被我们踏平了。所以,只要她没事,我和你妈都阿咪托佛,你懂吗?” 
  我点点头,说:“也许是我的到来让她不适应,所以,我,我想好了,我决定搬出去住。”我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爸爸一惊,左右看了看,好像怕被别人听见,然后,举手让服务生过来买单。然后,他牵着我的手,快速向外走。我看得出他很紧张,也很意外。 
  到了车里,他没有发动,而是放下车窗,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长长地吐了出去。车里顿时弥漫着一股烟味。 
  他不说话,我就觉得心慌,所以我先开口,说:“爸,我……” 
  他伸手示意我不要说话,然后,他把吸了不到一半的烟扔到窗外,说:“可以再商量吗?” 
  我摇摇头,说:“你还不了解我,我从不轻易作决定。” 
  爸爸盯着我,目光很陌生,好一会儿,他点点头,说:“我尊重你的决定,这样,你必须和你妈谈通,她的肝不太好,一上火,肝病就会发作。” 
  我点点头,说:“我试试。” 
  爸爸这才启动汽车,向家里驶去。 
  回到家里的时候,雨林已经入睡了。她只要一闹,很快就会睡着,几乎每次都是这样。妈妈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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