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歌行

第156章


  可是,既便听到了也作不出任何反应,她只会嘻嘻的对她笑,笑得纯洁无暇,再没有往日冷漠颜色。
  “清尘,我娘是大家千金,自幼教我女子要守妇道,要矜持,为人礼善,她说你是个孽种,所以郁家上下都看不起你,你被欺负,可是你却是另人羡慕的……”她说到这里,突然转身看着她,“你很惊奇罢?我居然羡慕你?是啊,我从小时起就开始羡慕你,因为你过得很充实。”
  她说着,她就静静得听着,好像什么听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只是痴痴傻傻的笑着。红泪微笑,深深的吸口气,拉着她继续往前走,“你每日起床,砍柴烧饭打扫院子,然后跟我一起工书琴,晚上洗完衣服后还要照顾你那体弱的娘,清尘,你的日子很充实,而我是孤独的,我是养在高楼的小姐,不能跟下人一起玩,甚至连微笑橘園黃橘子都是规定好的模式,我是郁家的大小姐,要为娘争光,让人家觉得,大家出身就是比一般庶出的要高贵许多,懂事许多,可是你……倔强坚强,冷漠、孤傲、无礼,不可一世,然而大家还是喜欢你,从前我看不起你,后来,直到诚王爷喜欢上你之后,我就开始深思,是不是,你那样的人才会更受欢迎,而像我这样的人又太平常,太多见,所以大家都没有过多兴趣呢?”
  “我在郁家的时侯很孤独,只有在欺负你的时候才会充实。”她突然说,幽幽的语声,如一片叹息,被缤纷的落樱深深掩埋。
  她就这样拉着她,一直往前走,似乎要带她去一个很早很早以前就想去的地方,可是却又漫无目的,似乎就是想带她看看这夜里的凰宫,寂寞的宫。
  “从前,我觉得孤独的人是可怜的,可是你看,这里的人,全部都很孤独,很可怜。”她笑着道,用凄凉的目光眺望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宫网。
  “入夜了,皇上要召哪宫娘娘侍褪的话就会翻哪宫的牌子,那晚,那位女子精心妆扮,然后等待着皇上临幸,其余的,就只好在各自宫中苦守寂寞,许多人都不惜一切方法留住皇上的心,可是你,不用任何办法就能让他深深为你着迷,然后将我们这些女子深深打入冷宫,你让我进宫,就是为了让我跟你一起体会这后宫的寂寞对吗?”
  她拉她在一处宫门前停下,然后笑着问:“清尘,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她盯着她等了片刻,没有回应。
  “你不记得了吗?”她又问,然后自己笑了,“我真傻,你已经变成了疯子,怎么会记得我是谁呢?可是……你应该要恨我才对啊!为什么你一直笑?”
  她的声音变得缓慢,哽咽,痛苦。
  “你是想用这种方法惩罚我对吗?清尘,你还是这么残忍,既便疯了也要报复得残忍,让人生不如死。”
  她纯澈的笑容深深刺痛了她的心,日日夜夜不断缠绕的恶梦像是施了咒的湖,一次次将她沉溺,直到快要不能挣扎,然后才会惊醒坐起,身上早已被冷汗浸湿。
  不断出现在她梦魇里的人影,模糊不清,可是却能清楚得让她觉得恐惧,每一根伸过来的手指都如刀削般凌历,峰锐,可以迅速的割破她咽喉。
  在眼泪落下的那一刻,她却笑了,拉着她进了门。
  那是一处没有人住的宫殿,因无人居住,所以没灯,枫儿提着灯笼正要跟进去,却被她关在门外,里头传来冰冷的声音,“你们都在外面等着,本宫与皇后娘娘有话要说。”
   舞云与陈仲也急着跟上来,同样被挡在门外,他们对视一眼,下约而同的开口,“贵妃娘娘,皇后娘娘现在身子不适,皇上吩咐过,娘娘身边不能缺人的。  ”
    话落,里头良久都没有声音,也听不到皇后娘娘的笑声,于是他们不禁慌了,陈仲把手里灯笼交给舞云,正要撞门,门却突然开了。
    两个人安安稳稳站在门内,漆黑的身后灌出一阵凉风,扑面而来。
    舞云长长松了一口气,额上渗出冷汗,透心的凉,还顾不得擦,贵妃便又拉着皇后往里面走去,  “进来罢。  ”
    她的语气仿佛恩赐般,让人哭笑不得,又不能追究。
    宫中侍婢也是有等级的,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的自然比跟在贵妃身边的大,只是此时情况特殊,枫儿也下再顾忌什么礼节,抱歉的对他们笑笑,然后亟步跟过去掌灯。
    宫灯辉煌,却照不到这处废宫,仅和靠三盏宫灯照明远远不足,脚下吱吱踩着落叶,前面一株木芙蓉开得正艳,远远飘来浓郁的香。
    正是这味香,让这里气氛显得鲜活了些,那一排幽幽深深的宫殿也下再吓人。
    这只是一处废宫而已,或许从前也有人跳过井,只是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谁还记得那么清。
    “三天前,诚王爷还住在这里。”红泪笑着道,闭着眼睛吸气,好像这样,就能把有着诚王爷体味的空气全部吸进身体里,然后细细品味。
    身旁的女子微笑,却连一句话都没有,红泪苦笑,睁开眸,“诚王爷是个好男人不是吗?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后悔留下末,因为我成功得把你打败了,人生在世,总要为一些事隋而活,不然就太没意思了,你说是吗?”
    她盯着她的脸,妄图从中看出些什么,哪怕是一丁点也好,可是没有,她仿佛是无暇的天使,又像是失去灵魂的躯壳,做不出过多的反应。
    她有些失望,黯然垂下眸,握着她的手不断收紧,狠狠的扣住她的手指,“清尘,我赢了对吗?”
   “你为什么不说话,不愿意承认事实吗?呵,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你已经一无所有的了,再也起不了任何风浪,这辈子,只能在宫里做你的疯疯傻傻的皇后娘娘,皇上现在一时爱你,过个十年,二十年,他渐渐的收那份心,就会自觉得把你忘了,那时......你的下场会比我更惨。”
    “贵妃娘娘.....”听她越说越离谱,舞云不得不出声阻止,尽管他们都心知肚明,可这种话还是不说为妙,不光是对皇后娘娘不好,对她自己也不好。
    枫儿也暗自疑惑,往日一向谨慎的贵妃娘娘不知怎么,今天突然当着皇后还有他们的面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话。
    红泪不以为意的轻笑,“怎么?你们怕了吗?”
   “不是怕,而是贵妃娘娘说这些话是宫中大忌,请娘娘小心才是。”舞云低着头道。
   “小心?”她冷笑,“如果你们不说出去,还会有谁知道。  ”
    一句话,噎得人上下不是,舞云心中叹息,也只能闭了嘴。
    红泪转身往后院走去,一直牵着她的手,仿佛这辈子的的温情都要在这个夜晚用尽。
    她带着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临走,她才放开了她的手,“清尘,如果你恨我,我会好过点。”
    如此晦默不明的话,旁人听不懂,舞云也听不懂,回头看看愣在那里嘻笑的皇后,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
    或许,这话只有她才能听得懂罢。
    舞云上前来接过皇后的手,  “那......奴婢别过贵妃娘娘,我们就先走了。”
    红泪下语,只是一直盯着她弥漫着痴傻笑意的脸。
    舞云讪讪的行了个礼,不见回应,于是转身对陈仲示意,他上前福了个身,也跟着一同退去。  
    直到三人的身子走远,枫儿才道:  “娘娘,我们也走罢。”
    红泪旺旺的看着前方,又独自站了许久许久,直到月至中天,才开始慢慢往回走,带着一身冷月清辉回到凤鸣宫,也不理宫人,独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任枫儿怎么敲门都不理。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娘娘......”
    ......屋子里死沉死沉的,没有回应。
   月色是冷的,薄凉如秋水。
    天胤宫气氛异常紧张,自从皇后娘娘疯了之后,皇上似乎也跟着疯了,他如一只狂怒的野兽,稍一沾惹就会跳起来吃人,宫里的侍婢全都心惊胆战的侍候着,不敢大声,不敢有丝毫差错。
    一个青装宫女站在殿下回话,眼睛紧紧盯着地面,不敢直视龙颜,
    “皇后娘娘今天吃药了吗?”他问,身子斜倚的龙椅上,显得十分疲惫。
    “这......皇后娘娘把药碗打翻了,吩咐重去煎了,所以现在......还没吃。”婉儿小声道,说话的同时额上已流下汗水。
    她也同大家一样,害怕着这个近乎疯狂的男人,直觉的他要比先皇更可怕。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一碗药都端不好吗?”他语声是平淡的,没有一些怒火,然而,越是这样平静的语调越让人害怕。
     婉儿觉得自己连身子都要止不住开始颤抖,可是又却不得不继续承受着这份煎熬。
    “奴婢知错。”她低着头道,感觉到直射过来的那两束目光是那样冰冷,另人禁不住想要逃离。
    易子昭冷漠的嘴角牵出一抹笑,“很好,没有狡辩,那总该知道怎么弥补过错罢?”
    “知道,奴婢会跟着皇后娘娘一起不吃,不眠,直到娘娘能够喝下药为止。”跟了他这么久,她已经习惯了他惩罚人的方式,没有过多的埋怨,她脏上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认命。
    “很好,现在把这个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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