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把手

第42章


那次他给顾副书记带了点儿冬虫夏草,没想临出门顾副书记又回赠了两条中华烟。他知道顾副书记是不抽烟的,但不管他抽不抽,他能拿烟送自己,足以说明顾书记对自己不一般。
    这次开的是全省政治思想宣传工作会议,按理说,这样的会议顾副书记应该要出席并讲话的,但他却没有参加。韦一光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会议完了马上给顾副书记的秘书小赵打了个电话,小赵告诉他,顾副书记病了,在省军区医院住院。他急忙问是什么病,小赵说问题不大,是血压偏高引发的偏头痛。他觉得无论如何也得上医院去看看,晚饭吃过,他就到附近买了上好的补品,让司机开车直接去了省军区医院。到了医院门口,门卫不让进,他只好给小赵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出来接。
    小赵应该是他的下任秘书,这样算来,他也算是顾副书记秘书中的爷爷辈了,如果再细究下去,他前面还有几任秘书。如此说来,一个领导的官场生涯中,前前后后不知有多少个秘书跟随过,而真正能处出感情来的又有多少呢?
    不一会儿,小赵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打过招呼后,他就跟小赵去见顾副书记。韦一光见过小赵多次了,人挺不错的,也很机灵,他每次与顾书记会面时,小赵总是识趣地回避,该听的他听,不该听的坚决不听。这一点令他非常欣赏,他觉得小赵比自己的秘书小吴要强得多。他打算等工作变动后,重新换一个机灵些的秘书。
    走到住院部的门口,他问小赵,顾书记的身体不存在大的问题吧?小赵说没问题,住上几天院就好了。小赵不多说,他也不再多问,心里却想,菩萨保佑,让顾副书记早日康复,千万别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来到了顾副书记的病房,听见里面有电视的声音,进去后,顾副书记正在沙发上坐着看新闻。见他来了,就在沙发上拍拍说:“一光,是开会来了吧?来,坐!”
    他看顾副书记气色不太好,关切地问:“书记下午没到会,一问才知道住院了。”说着,便坐在了顾副书记的旁边。
    顾长平说:“无大碍,就是血压有点儿偏高,平时饮食上多注意就没事了。”
    小赵为他泡了一杯茶,打了声招呼就到外面去了。他看到顾副书记情绪不是太好,想说几句关心的话,又不知说什么好。正好本地新闻播完了,顾副书记说:“现在的媒体真快捷呀,你们下午开会,晚上的新闻就做了报道,真快。”
    “是的,现在有了网络媒体,逼着他们不快不行。书记人在病房,心里还装着全省的大事。”
    顾长平微微叹了一声说:“没办法呀,我从20岁参加工作,风风雨雨30多年,把自己的全部心血都洒在了这片土地上,有着剪不断的感情。干脆我们到外边走走吧,空气好些。”
    韦一光一听这话,就明白顾长平的病不仅在身上,还在心上。他一定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就应了一声,陪顾副书记走出了病房。
    医院的环境不错,一出病房,就是一个大花园,花园里是碎石铺就的小路,小路的两边是树木和花草。深秋的花园,树木有些凋零,花草也不再飘香,唯独一轮明月高挂天空,分不清它的年代。
    走到了幽静处,顾长平才说:“一光呀,你可能还不知道,前两天上级组织部门找我谈话了,要把我交换到H省去,A省的一位副书记调到我们这里来。说实在的,我真的舍不得离开这里,但是看来不去不行。”
    韦一光一听,头就立马大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顾副书记要调走。他这一走,自己怎么办呢?他从顾副书记的神态中看得出来,顾长平肯定是平调,没有升迁,若是升迁了,也不会这么郁闷。他明知如此,嘴上却说:“原来是这样,组织上调书记到H省去,是不是去当一把手?”
    顾长平摇了摇头说:“什么一把手?是平调。”
    “那组织上是不是想让你过渡一下,然后再安排当一把手?”
    “不可能了。如果组织上有这样的安排,也不会把我交换到外省去。估计再过两年,也该进人大和政协了。”
    韦一光从顾长平的言谈中感到了一种人生的悲凉。如果顾长平不调动,在明年的换届中极有可能会当上省长,只要顾长平一路青云,自己也会借着光照亮前行的路。可是,现实总是这么无情,顾长平这一走,不仅会影响到他的仕途,而且将会影响到很多跟随过他的人。顾长平就像是一位坐在金字塔上的长老,下面云集了好多亲信,亲信的下面又云集了好多亲信,层层下去,到了塔底,就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群体。也许群体中的成员未必相互熟悉,顾长平也未必知道二三层下面的群体里有谁,甚至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已经因自己而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官僚体系,如影随形地伴随着他。不光是他,每一个高官都是如此,后面都有一个巨大的连自己都看不见的影子。J省的调到H省,H省的调到A省,A省的又调到J省,干部的交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动一发而制全局,无形中截断了这个群体的链条。这对干部建设宏观上来讲是好事,对利益群体中的成员来讲,却又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现在的韦一光就是如此,他不仅为老领导的失意感到难受,更为自己的希望落空而感到惆怅。
    顾长平又说:“你的事,我给组织部潘部长打过招呼了,让他多关照一下。如果这次你能顺利当上市长固然好,如果当不上,也不要急,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韦一光的心里突然闪出了一缕亮光,马上说:“谢谢书记,临走了还不忘关心我的事,真让我感动。我韦一光能有今天,全靠书记的关心和扶植,无论将来情况怎样,我都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
    “一光呀,你跟了我多年,我对你大恩大德谈不上,感情还是有的,总希望你们成长得快一些,这倒是实话。”
    韦一光想进一步试探一下,便说:“我和潘部长不怎么熟,还不知道人家肯不肯帮这个忙。”
    顾长平“哦”了一声说:“他人不错的,这次有时间了,你去找找他。”
    韦一光的心里这才有了些许的踏实,身上却不觉有点儿凉,他怕顾副书记受凉了,就说道:“外面有点儿冷了,书记别受凉了。”
    “那我们回去吧。”
    “好的。”说着,就跟着顾长平向病房走去。
    到了病房门口,顾长平驻足说:“一光,你留步吧。如果这边有什么新情况,我会及时告诉你的。”
    韦一光点了点头,心里不由一阵酸楚,又说了几句道别的话,才分了手。
    这一晚,韦一光失眠了。他第一次感到心里空落落的,仿佛丢失了什么贵重的东西。他知道,丢失的正是顾长平的荫护。过去拥有时,他并不觉得多么重要,现在失去了,才觉得那种荫护对一个人的成长是多么重要,它可以让你绕开弯道,直达高速公路。在这个人情大于一切的社会里,有时候外在的因素可以直接决定内在的命运。他又一次细细地过滤起顾长平说过的那些话,从他的话中感到了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哀,也感到了他的力不从心。看来,顾长平与省委书记汪雪峰的关系并不见得好,说不准他的调动与汪雪峰有关。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升职的可能性就非常渺茫,如果不是,顾长平为何不直接向汪雪峰建议一下,却找了组织部长?
    一般来讲,地市一二把手的人选基本上都是由省委书记、省长、省委副书记亲点,很难有组织部长说话的份儿。很显然,顾长平让他找组织部潘部长,并不是为了这一次的升职,可能还意味着让他找到一种新的荫护,等到以后潘部长成了潘副书记,他好顺理成章。他又一次想起了顾长平说的话:“如果这次你能顺利当上市长固然好,如果当不上,也不要急,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他从这句模棱两可的话中感到了一丝希望,但更多的却是失望。
    无论怎样,他还是要去拜访一下组织部长。组织部长叫潘长虹,他和潘部长只是在会议室和餐厅打过几个照面,没有什么交往。第一次拜访他,肯定不能两手空空地去,要带什么礼物,带多贵重的,这却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难题。因为他对潘部长的个性、爱好还根本不了解,更不知道他的胃口是大还是小。礼重了,怕他不收,礼轻了,又怕他不高兴。还有,是给他直接送钱还是送物?送钱送多少?送物又送什么?送礼说起来很简单,其实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哩。送好了,送巧了,可以事半功倍,送不好,送不巧,就会事倍功半。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要抓准对方的特点,要知道他最喜欢什么。有的喜欢钱,有的喜欢色,有人喜欢古董,有人喜欢书画。他一点儿都不知潘长虹的喜好,想了很久,还是迟迟决定不下来送什么好。
    次日早上分组讨论时,他还在琢磨这件事,突然觉得应该给潘部长发条信息,就说下午结束会议后想拜访一下他,如果方便的话能否把他家的地址告诉自己?这无疑是一个信号,潘部长一旦回复,便可看出他的态度来。如果告诉了他家的地址,说明他愿意接受自己的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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