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枚金花钿

第24章


但是这碎瓷,就是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废品中,出的那么一件珍品孤品,刻意做是做不出来的,所以可遇不可求。价值那就不用说了。”
盛国强的这间会客室里,靠墙放着一排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排满了书籍,大多都是与古董相关的。见唐泽不懂,他起身从中间找了一本翻开给他看:“就像这样,你看这瓷瓶上面全是细细的裂纹,这是天然形成的,少一分火候它不会碎,多一分火候就彻底碎了,所以说难得,物以稀为贵。多少人家几代烧窑,也开不出一件碎瓷来。”
唐泽接着画册,边看边点头,觉得受教了。隔行如隔山,特别是古董这一行,知识深似海。
盛国强重新坐下来,给自己续了杯茶,接着道:“威廉姆斯在中国就跟那些捡漏的人一样,到处乱转找宝贝。于是,我们估计着他的路线,让他遇到了一件碎瓷。当时他简直是两眼放光,仔仔细细地看了没有问题之后,当即掏出了二千万美金。这可不是个小钱,在现在不是小钱,那时候更不是。我们查过,那几乎是他短期内可以凑出来的全部现金了。当然,他同时给那个富家子打了个电话,对方表示再贵也要,并且要求马上见面,尽快交易,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林默然笑了笑,做古董的人,特别是想捞一件好宝贝赚钱的人,见到值钱的东西,都是不要命地往上扑的,寻宝的人也是。
“说来说去还是那细瓷仿得好。”盛国强道:“威廉姆斯也不是个新手,在鉴别古董上自有一套,很难糊弄。但你父亲做的那个细瓷,简直是以假乱真,不,在我看来,那就是真的。唯一跟真的有区别的地方,就是保持的时间长短不一。真的碎瓷表面上看是一块块的,但很结实,你不砸它,它是不会破的。但是你父亲仿制的这个,也就保持三五天。三五天过去,中间黏合的植物胶就会失效,自然就碎成渣子了。”
估计是想到了威廉姆斯气急败坏的样子,刚才还一脸愤恨的华语轩也不由地道:“想起来真是解恨啊,威廉姆斯跟富家子谈好了价格,然后买下了碎瓷,约好了第二天交货。想想转手几千万就进账了,估计笑呵呵地盯着碎瓷欣赏了一个晚上。结果第二天到了地方,双方见了面,箱子一打开,那碎瓷真的碎了,成了一堆渣子。”
“威廉姆斯当时就呆了,富家子很生气,说你这是耍我呢,再是碎瓷也不能碎成这样啊,当下甩脸走了。”盛国强接着道:“剩下威廉姆斯在原地愣了几分钟,终于彻底明白了,这是着道儿了啊。再回到买东西的地方,别说人了,连房子里都搬空了。更要命的是,威廉姆斯花了所有现金买了一堆垃圾,现在人财两空,他在外面还欠着一堆账呢。”
林默然此时也将事情理顺了,确实不是什么新伎俩,但是一环套一环。即便这计划有父亲的参与,他也不得不说够狠。这绝对是一个赶尽杀绝的计划。
“不错,就是这样,这才是最绝的地方。”盛国强谈到当年自己参与设的局很是得意,“威廉姆斯被骗了,没钱了,但是签过的那些合同是不能作废的,该付的钱还是要付的。一时筹不出钱来,紧跟着天价的违约金接踵而来。偏偏卖东西的人里,有几个是有黑道背景的人,直接就将人扣下了,什么时候交钱,什么时候放人。没办法威廉姆斯只好让家里人变卖自己的藏品古董,那都是些好东西,好东西的好处是值钱,坏处就是往往有价无市,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买家的,所以只得降价,那次……”盛国强特别痛快地回忆了起来,“那次咱们用极低的价格几乎买下了他一大半的收藏,捐出去建了个小型博物馆。而且花出去的钱,也是他乖乖地送来的。”
这事情听着就让人觉得痛快,不过唐泽听到此插了句话:“这么大金额的诈骗,他不报案吗?”
盛国强得意地笑:“报案,报什么案?东西交到他手上的时候可是好的,双方确认无误钱货两清。自己弄碎了怨得了谁。说东西是假的,莫说古董出门概不退还,买假不赔是向来的规矩,再者他说是假的,人家还说是被他调包了呢。就算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就是个局,但是谁也拿不出证据。”
“这事情对威廉姆斯的打击很大,据说他看到自己家里发过来卖出的藏品清单,当时就站不住了,后来还是被人抬回去的。”盛国强道:“这些年没见,我还以为他消停了呢,没想到竟然又出来了,而且出手比以前更凶残了。”
“是啊。”华语轩摇头道:“威廉姆斯估计也是被上次吓破了胆,这次没自己出面,先找个中间人,所以开始的时候,还真没查到他。昨晚上我一查到消息,赶紧通知老盛,他就忙给你们打电话,结果还是晚了,幸亏是没出大事啊。”
两个老前辈感叹了一番都觉得万幸。
要不是恰好有一帮绑匪在,多了一股力量,只凭林默然和唐泽两个人,和两个持枪悍匪斗,那真是一点儿胜算都没有。威廉姆斯想要这套金花钿,看来是想得头发都白了,一发现在收购的路上出现了阻碍,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扫清。
五百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如果这东西被唐泽买去了,可就不是五百万能买回来的了。唐家不缺钱,千金难买心头好,要是到了唐泽手上估计就成为非卖品了。
估计威廉姆斯想来想去,决定不能冒这个险。与其到时候受制于人,不如现在先下手为强。只要唐泽出了意外,唐家一定大乱,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有心思收集古董了。
血缘是一种神奇的牵绊,即使是这些年没见,听见人赞叹自己的父亲,林默然心里还是会涌上一种自豪感。
唐泽也被当年那场没有流血的战斗说得热血沸腾起来,想想昨天晚上和死亡擦肩而过的那一幕,不由地道:“既然还敢来就证明当年还不够惨,这次可不能便宜了他。”
“就是这样。”盛国强道:“我和老华想再布一个局,让他把这些年坑蒙拐骗的都吐出来,有生之年再也不敢来我们国家。”
“那都便宜他了。”唐泽道:“以前的事就不用说了,单是这一次买凶杀人未遂,外国人在中国犯法一样是要坐牢的。”
“那倒是不必。”盛国强道:“威廉姆斯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这要是进去了,这辈子恐怕就出不来了,没什么意义,管吃管喝管看病,还浪费我们国家的资源。他不值钱,值钱的是他手上的东西。要是能把他手上的那些宝贝拿回来,不用审判都能直接把他气死。”
坐牢这件事情,确实是难说。威廉姆斯毕竟是外国人,身份比较特殊。万一通关系弄个保外就医之类的,怕是雷声大雨点小,起不到惩戒的作用不说,还有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的风险。
听盛国强这么说,林默然和唐泽想了想,也觉得确实有道理。对一个一辈子收集古董爱财如命的人,你判他几年刑他未必当一回事,但是你断了他的财路,那才是要了他的命。
对于威廉姆斯这样做了大半辈子坏事、在中国抢掠了无数珍宝的人,一刀要命都已经不能让盛国强他们平缓怒气。让他生不如死,晚年潦倒,才是罪有应得。
但是这并不容易。
第十三章 挖坑是个技术活儿
又经过了十几年的摸爬滚打,如今的威廉姆斯做事一定更加小心谨慎。想要骗过一个老骗子谈何容易。
众人苦恼地想了一会儿,唐泽揉揉眉心道:“这局一定要严密得天衣无缝,不能有半点儿闪失,这恐怕也不是一时可以想出来的。我觉得如今急迫的事情,是先想办法阻止他得到王坤手中的那枚金花钿。他和王坤的合同上明确签了交付的时间,若是违约需交付违约金。这天价的赔偿金,即便我出得起也未免不值。”
即便是有鲁班盒在手,没有作为钥匙的五枚金花钿,威廉姆斯也拿不到藏宝的地图。
“嗯。”林默然点点头道:“这倒不是问题。”
“你有办法?”唐泽转过脸去,听了林父的事情之后,他看林默然又高了一层。中国有句老话,虎父无犬子。
“利用合同。”林默然道:“我看过王坤的合同。王坤把合同和金花钿一起随身带着,怕合同上有漏洞,那天偷偷拿出来让我帮忙看了两眼。我看到合同上有一句话:若遇人力不可抗拒因素,则合约作废或后延,甲乙双方均不承担责任。”
一般有期限的合同上,十有八九会有这样一句话。即是防止人算不如天算,也是给彼此留路,不赶尽杀绝。万一一方碰上个地震海啸、火山爆发,本身就已经很惨了,再被追债那就说不过去了。生意再铁面无私,人情还是要讲的。
“你们说,杀手算不算是人力不可抗拒因素?”林默然一笑,“王坤的金花钿是随身带的,如果在那一场搏斗中损坏了,或者干脆被杀手抢去了,杀手至今昏迷未醒所以没办法说出藏在哪里了。昨晚临走时我问医生了,那两人三五天醒不过来,就算是醒了也不怕,通缉犯的口供也不可靠,反正是死,破罐子破摔,所以不愿意老实交代。”
盛国强想了想道:“虽然有点儿无赖,但这一招可行。遭遇杀手倒未必算是人力不可抗拒的因素,但那杀手就是威廉姆斯雇的,他心里有数,必然不敢把事情闹大。闹大了,跑不了的就要牵扯上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到时候金花钿就算是找回来了,自己也搭进去了。孰轻孰重不用我们说,他自然会掂量。”
“嗯,虽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是至少能拖一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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