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倒在男厕所门口

    机场里人来人往,偶尔可见提着行李箱的空姐大妈们走过,风离身后的白人司机穿着笔挺的制服，手里两只行李箱一黑一白。
    风离握着电话的手指快贴上她耳垂，叶小倩僵硬地听着电话里十分靠谱的威胁。
    翻译过来就是,你不和我儿子一起过来吃饭，我就揍我老公。
    这种威胁,基本上在有点逻辑的故事里是不会成功的。
    可惜,这个故事里没有逻辑,只有洛基。
    叶小倩一把抓过电话，深吸一口气：“我去！您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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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离这次颇有计划地叫了司机,自己则很自然地和叶小倩坐在后排,对司机简单地说：“tomyparents’house.(去我父母那)”
    车子在公路上行驶，叶小倩望着两侧的红杉和蓝天白云下一幅幅巨大的英文广告版，心里想的是……
    大神您可一定要挺住。
    要说天才一般都比较孤高，追星什么的他们不屑做，但是对各自领域里那几位大神，却可以有着近乎邪教狂热的崇拜。
    就好像叶小倩可以很多年都不知道影帝谢卿到底是谁，却可以把风离他爹李唐的每一篇论文倒背如流。
    李唐，算法届的大神stephenlee,出生于芝加哥，三十多年前就是计算机领域里的一位风云人物。当年天赋秉异的少年，就好像六年前的叶小倩一样，一夜之间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直到十三年后，也就是十五年前，才重新出现在加州。
    李唐复出后，将他于消失十三年间写下的五十余篇论文于同一天发表，引起了算法界的轰动，时至今日，这位传奇人物在计算机领域仍然是一座活着的丰碑，是叶小倩这种眼里根本容不下几个人的天才少女，自少年时就疯狂崇拜的偶像。
    叶小倩一边在心里默背李唐的一篇篇学术论文，一边回想几年前自己见到大神时内心的激动和……
    和后面噩梦一样的场景……
    车子慢慢驶近山上一幢四车库的三层房子。这片区域周边都是豪宅，只有这幢房子不大，却胜在设计出众，若是细说真说不出为什么，叶小倩仔细看去，才发现整个结构到处都有黄金比例分割，配上绝对对称的设计，一看就是出自严谨的设计师之手。
    风离已经为她拉开车门，她下车，跟着风离对司机道了谢，抬步踏上阶梯……
    在她心中，神一般的stephenlee，应该住在全现代化的科技豪宅或公寓中，穿着昂贵的衬衫，整日在十六个屏幕前工作，想求见他的人需要通过三层秘书……他不苟言笑的脸上应该时刻发着圣光……
    而不是眼下……
    她看着围着粉红色小兔子围裙来开门的男人，感受到了世界毁灭前的绝望。
    阿离的凤眼随了他父亲。面前的李唐年近五十，身材依旧清瘦挺拔，皮肤比一般亚洲人要白上不少，五官清秀，一双凤眼如深潭，只眼角有几道不易觉察的细纹。
    这是叶小倩心中标准的男神形象，如果没有他手里的一只铲子和脚上的粉色兔子拖鞋的话……
    叶小倩心中千回百转，强压下去好几口血，才艰难地叫了一声：“李叔叔……好、好久不见。”
    李唐淡定地点了点头，单手插|在裤袋里，仍有着不苟言笑的男神气质：“请进。”
    叶小倩看了一眼风离，他好像对此见怪不怪，从已经自动翻出来的柜子里拿了拖鞋给她。
    叶小倩的男神简单招呼了他们一下，就又自顾自去厨房里舞枪弄剑了。
    叶小倩怀着一颗极其沉重的玻璃心，在客厅里跟着风离看她听不懂版本的海绵宝宝……
    她四下环顾，想象中的佣人、秘书都没有,甚至连个人都没有，只有开放式厨房里风离的大神爹仍在埋头忙碌着。
    叶小倩心里极其痛苦和煎熬，只恨不得撸了袖子用自己把李唐从烟火之地换下来。
    煎熬着煎熬着就习惯了，过了一会，外面传来开门声，接着是人未到声先至：“阿离到了？女朋友带来了么？”
    叶小倩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只见楼梯处绕过一个人来，手里大包小包的，一看就是刚购物回来。
    风离的母亲身材本来就高挑，此刻五十多的人了，直长发，一身短裙高跟鞋，套在身上竟然一点也不违和，还隐隐有点女王范。
    叶小倩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对方把脚上两只鞋踢到一边，东西一扔，走上来把叶小倩按进沙发里：“站着干什么？我们家里柱子结实着，不用你撑房顶。”
    说话的工夫瞥了眼一边的风离，风离立刻默默过去将她踢下来的高跟鞋收了，又世上只有儿子好地把各种购物袋提上楼去。
    叶小倩曾亲眼见到阿离的母亲风里希一人撂倒一群混混，又看过她怎么一拳把算法界之神李唐打出鼻血。这些画面实在太过鲜活，导致她现在看到风里希心里就突突，总像看游戏里**oss似的，此刻被按住竟然不敢动，只是老老实实地说：“风……风阿姨好……”
    她这句话刚说完，就听对方“嗷”的一声，直接转身冲进厨房，拽过正用解剖尸体架势切鱼的李唐，指着自己的脸说：“我看着这么老吗？小倩前几年还叫我sissy来着！”
    差点咬了舌头的叶小倩看到男神抬眼仔仔细细看了看他面前凑上去的脸，淡定地开口说瞎话：“她开玩笑的，你看着比阿离年轻。”
    叶小倩在心里为风离点了根蜡。
    晚饭不算丰盛，却绝对精致。男神做菜的手艺和他的程序一样，出神入化。
    叶小倩每一口都吃得诚惶诚恐。吃得战战兢兢，就差沐浴焚香对着李唐拜一拜了。
    风离见她这样，知道她又进入追星状态了，给她拿了一碟烤鱼，小声说：“我daddymommy很随意的，你不用紧张。”
    叶小倩心想那是你爸妈你当然觉得随意，让个学物理的和爱因斯坦吃饭他紧不紧张？不光这，现在她的爱因斯坦边上还坐了个随时可以出手的前黑社会老大，她能吃得下去就怪了！
    一顿饭吃得叶小倩冷汗直冒，她一面要说服自己不对着男神流口水，一面还要时刻警惕着阿离母亲的任何一个小举动。几乎风里希每抬一次手，叶小倩都觉得她要揍人。
    饭后，风离自觉地挽了袖子去收拾，李唐端了各式和菓子出来当饭后甜点。叶小倩坐立不安地要去给阿离搭把手，被风里希抬手压住：“阿离一个就够了，他很快的。”末了思忖一番，又加了句，“只是干活快，别的事不快。”
    叶小倩愣了愣，老实坐下，看着奶黄色灯光下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学术界大神垂着眼抹桌子，上市公司ceo围着围裙把碗排进洗碗机，前黑帮老大趴在饭桌上抓起一个个和菓子咬，不喜欢的就直接塞进李唐嘴里……
    叶小倩手里攥紧了: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家人？！！
    风里希吃饱了，看了看正襟危坐的叶小倩，歪了歪头：“小倩，怎么不吃呢？他们俩不吃，你少吃一个我就多吃一个，阿离还一直说你是个助人为乐的好姑娘……”
    从来不暗地里坑人就算日行一善的叶小倩，立马抓了一个塞进嘴里：“唔，我刚刚只是……在中场休息。”
    饭后大家坐在一起聊了些有的没的，才到八点，风里希看了看时间，赶紧跑去开了电视，从被李唐做过手脚的能收几千个频道的电视机里调出来……尘缘相思锁第三十二集。
    叶小倩抬眼看风离，见他望着屏幕上风华绝代的谢卿皱了皱眉，这个时候风里希已经在沙发上发号施令了：“小倩，你过来啊，咱们一起看。这部片子里男主角挺帅的……”说完歪头想了一会，看向李唐，“叫什么来着？”
    那边被老婆当面打击的大神刚坐下，手法娴熟地给她捏腿，仍旧是惜字如金地说：“谢卿。”
    叶小倩握着水杯的手一抖，一杯水洒在身上。她赶紧转身撕了厨房纸去擦地面，却被风离接了过去：“我来，我房间的浴室有吹风机，你去吹吹干。”说完推了推她，“上楼后右手边第一间。”
    叶小倩看了眼沙发上的两人，风离的黑社会母亲正丝毫没有家里有客人自觉地靠在叶小倩的男神怀里，盯着屏幕上单手挥毫泼墨的谢卿愣神。
    出乎叶小倩意料的，风离的房间和他在s市的公寓大相径庭，没有简约的家具和现代化的机器，倒有点像……中东某个王子的住所。
    她盯着床脚那四根精雕的柱子发了会呆，才走进浴室去找吹风机。
    好不容易把自己风干了，下楼的时候听到底下有谈话声。
    “阿离，你daddy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会装收音机了。”
    “mommy，阿离只是拆了收音机。”
    “都一样，一样。别转移话题。阿离，听mommy的话，你这样下去四十岁也搞不定小倩的。我说不然这样，今晚咱们先把生米煮成熟饭，你daddy那里什么药没有？咱们在水里下几粒，房间里点一些，她身上涂一点……”
    一直不发表评论的李唐终于开口了：“sissy，.de92oart.12o里说……”
    “咔”的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断了：“违法？李唐，你当年那什么什么我的时候，怎么不想那是违法的？我起诉你了吗？啊？”
    学术界呼风唤雨的大神闭嘴了。
    “mommy，我可以再等等。”
    “等？你拿什么等？就你这种闷葫芦，和你爸一样，什么都压心里。我问你，去年，你天天去病房外面看人家，人家知道吗？你替人家请了那么多精神科的专家，人家知道吗？你当年为了陪她拒了mit的offer,人家知道吗？”
    风里希原来不愧是黑社会的，肺活量就是好，一口气说下来不喘气，还能顺道加一句：“不说别的，就你暗地里帮她父亲的公司打官司这事，她知道吗？”
    叶小倩扶在楼梯扶手上的手紧了紧，她深吸一口气，故意踩了几下楼梯，底下的“如何引导少女就范”家庭会议才停了。
    叶小倩慢慢走下来，装作没事地问了李唐几个技术问题。大神果然还是大神，寥寥数语就把她心头纠缠很久的问题解决了。末了李唐看了看她，细长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你的脑结构很好，比阿离还要强。”
    遭到偶像表扬的叶小倩心里很是激动，一时间两人有点英雄惜英雄的感觉。
    她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因为刚落地时差还没倒好，渐渐有点力不从心。就在她正要告辞去酒店的时候，却听见正抱着电脑蜷在沙发上的风里希“咦”了一声。
    她微侧了侧头，见风里希直对大神招手：“李唐，你过来！看看，你们男人真没个好东西！我刚夸他几句，他就这么打我脸。这个谢卿究竟睡了多少女人？”
    叶小倩的手无法控制地抖起来。
    那边不知情的风里希还在说：“所以我就说，没有那个技术就别在电脑里存这些东西。录像都给人家偷出来了，让那些姑娘以后怎么做人呐……哎呀小倩你是不是没吃饱，杯子都拿不住了？李唐你去给小倩热个pizz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