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燎旧梦

29 二十四


乔然不过是我从大漠里随手捡回来的疯子,你拿他威胁我,算计错了。
    ……
    他醒来,耳边还回荡着崔砚的那句话。
    原来,我不过是你随手捡来的疯子。
    我真笨,怎么才反应过来。
    头很痛,乔然努力回想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被押出范阳宅,被麻绳绑住双手,被赶着下山,走到小腿痉挛,大脑缺氧,还以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最后,是朱雀还是那几个大内高手中的谁,手刀劈颈,自己连闷哼一声都来不及就昏了过去。
    没想到,还是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乔然把手放在颈后按揉,左左右右地扭动脖子,这酸爽,逼泪啊!
    “你可真能睡。”霜霜甩着一壶水跳了出来,“给你,喝吧。”
    我是因为睡觉吗?那还不是因为被你们打晕了!乔然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霜霜,“这什么?”
    “什么什么呀!”霜霜嘲笑他,“还怕我下毒不成,你都落到我们手上了,要你命还需要下毒吗?”
    霜霜把水壶丢到乔然手上,“我替你打来泉水,就算还你当日放我走的人情。”
    啥?!人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丫头倒好,救命之恩打水来还。乔然一脸服了you的表情说道,“你就是一白眼狼啊。”
    说归说,喝归喝,乔然早就渴得不行,说话的时候喉咙像有火在烧,一壶水喝下去,一滴不剩。
    他打了个嗝,才发现山水之间,身边只有一个霜霜,天赐良机啊,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保险起见,免得挨一顿海扁,他先刺探敌情,“那个,怎么没见着你们的殿下?”
    “朱雀他们先把殿下抬下山了。”霜霜横眉竖眼道,“就你那拖拖拉拉的速度,还想害殿下陪你留宿深山老林吗?这会儿殿下早就在泰安城里歇脚了。”
    到底是谁害谁啊,能不颠倒黑白吗?!乔然怨念,又有些欣喜,这么说来,“只留下你?”
    “只留下我啊。”霜霜挑眉,挑衅道,“对付你,连小指头都不用。”
    乔然又怨念了,“哼,会武功了不起啊,我还会瑜伽呢!”
    “瑜伽是什么歪门邪道?”霜霜不屑。
    “懒得和你说。”乔然拍拍自己身上的泥土树叶和草屑,扯着树上垂下来的滕蔓站了起来,“总之你就小心吧。”
    “我看要小心的人是你。”霜霜一脸看好戏的样子,“你抬头看看上面是什么。”
    乔然刚才就觉得有什么液体再往下滴,他以为是山中雾气凝结成的水,没在意。现在霜霜这么一说,他就很怀疑地抬头寻找。
    正好又是一滴液体掉到他脑门上,乔然顺手一抹,又粘又稠,铁锈味,暗红色,不是血液又是什么。
    “卧槽!”乔然袋鼠似的一跳跳出老远,简直是超出本能的弹跳力,“你他妈不早告诉我树上挂着人头啊!啊啊啊!”
    见到了预料中的效果,霜霜银铃般地发笑。
    “你还笑得出来?”乔然惊魂未定,“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你再看看你身后的树丛。”
    乔然回头,赫然入目是一条发烂的腿。他赶紧离那丛灌木远远的。又怕换个地方还有残肢断臂血腥画面,干脆就和霜霜站一块。
    乔然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霜霜不信,“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什么知道不知道?”乔然心里嘀咕,我真搞不清你们这些奇葩。
    “武林大会啊!”霜霜直言道,“武林大会就是这样。你以为还会摆个擂台吗?又不是考武状元。来这的人,从低级到高级,无不是见人就杀。每到这个时候,泰山就成了修罗场。不然你以为崔砚干嘛不直接上玉皇顶,反而躲进范阳宅呢?”
    “他才没必要跟小啰啰过招。”
    “他卖了你,你还护着他。”
    “他——他卖得起我吗,他凭什么呀,你们不要以为我是软柿子好欺负。”乔然愤愤不平地说道,“老子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跟我这耍嘴皮子没用。”霜霜说完就点穴,把刚想说话的乔然五花大绑,留出一截绳子绕在自己手上。
    乔然还没来得及说话,嘴巴都才张到一半,被点穴了闭不上,有失颜面啊!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自己这幅模样,就像大脑障碍的疾病患者吧!要是被崔砚看到,极有可能因为太过嫌弃而被一顿暴揍,唉,死变态,都是你害的!
    霜霜绑好乔然,看到他歪着脑袋挂着口水的丑态,捧腹大笑。笑完了才给乔然解穴。
    乔然动不了手,只能低头抬肩,在自己肩头蹭,用衣服擦嘴。
    “真滑稽。”霜霜牵着绳子,拖着乔然继续下山,“崔砚就为了你,居然说出与皇室决裂这种话。”
    以崔砚的个性,不可能舍弃青鸦,更不可能因为“随手捡来的一个疯子”就与皇室反目,崔砚和杨景璃,各自代表着他们背后庞大的势力,一切都是借口,自己不过是时机恰好时冒出来的棋子,不用白不用。乔然虽然不清楚这个王朝的社会状况,但他不笨,人生如戏,戏演多了,故事还能怎么发展,来来去去不过是你争我夺尔虞我诈,封建王朝的主要矛盾就是阶级矛盾,统治者,贵族地主,农民……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
    突然霜霜脚步一顿,警惕地环顾四周,声音尖锐,“鬼鬼祟祟,报上名来!”
    乔然自然是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也爱莫能助,逃又逃不掉,躲又躲不起,干脆自暴自弃地蹲了下来,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胆大泼天、嗤之以鼻呢。
    前路树影树影婆娑叶如剪,眨眼之间闪出一老一少,老的也不是很老,少的也不是很年少。两人都穿着一样的练功服,灰衣褐襟皮革带,一人一把剑,连剑都是一样的。
    那个不是很年轻的年轻人抱剑作辑“山中道路稀少,半路相逢,实属无意。”
    霜霜狐疑地瞥了一眼乔然,又看向那两个人,好像在确定他们与乔然会不会有关系,“既然无意,怎地偷听?”
    刚才那人回道,“恰好听姑娘提起清河崔氏的二公子,犹豫是否要向你打听他的下落。”
    “你们是何门派?”霜霜问道,“若是小门小户三脚猫的功夫就别白白送命,我送你们世间□□,你们不必比武也有胜算。”
    这时不是很老的老者说道,“胜之不武,枉为正派。”
    “来泰山的人,哪个不说自己是名门正派?可笑至极,你们见人就杀,哪个不是为了登上玉皇顶?武林盟主之位,黄金千两之财,若不贪图,何苦来哉?”
    “姑娘又为何在此?”老者从容不迫,丝毫没有被激怒,“又为何绑着他?”
    乔然已经从蹲改由坐了,他打量老者,好像有点熟悉,像是在哪见过?不会吧。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怎样都与你们无关,”霜霜往上扯绳子,“乔然你怎么这么懒,给我起来!”
    练过功夫的人力气大,就算霜霜是个女孩子家,使足了劲,拉不起乔然也能拉断他的手。
    “唉!急什么!”乔然烦死了,“你们唠唠叨叨,我坐一会还不行吗,又没人抬我下去。”
    那两人站在那没动,霜霜不管他们,拖着乔然就要侧身而过,乔然扭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不算很老的老人,又回身跟着霜霜继续走了几步,脑海里突然被一道闪电照亮——
    “你们是不是华山派?”乔然突然止步,出其不意地把霜霜绊了个踉跄。
    年轻的那个人看了看年老的人,点头道,“有缘相会,我们正是华山派。在下华山大弟子蒋冬生,这位是我师父,华山掌门霍离。”
    有救了!乔然兴奋不已,“霍离!你真的是霍离?!”
    霜霜:“一个华山掌门,你激动什么?”
    霍离:“正是老夫。”
    乔然想扑过去,刚迈几步就被霜霜扯了回来。
    “义父!”乔然大嚎一声,“天无绝人之路,你快救救我!”
    蒋冬生问他师父,“师父,你什么时候收了义子?”
    霍离摇头。
    霜霜怒了,“乔然,别耍心眼!”
    “霍橘!霍橘!”乔然过于急切,结结巴巴道,“我认识你女儿,在山西、山西哪去了,什么城,吕什么,哦!是吕梁!对对对!在吕梁的时候,橘子姐与我结为姐弟,她说既然她认了我为义弟,你就一定会认我为义子!”
    蒋冬生:“师父?”
    霍离眉头皱成了“川”字,“何以为证?”
    “田家有二女,凤宁与沉溪。”
    霍离身躯一震,几乎站立不住。蒋冬生虚扶了一把,担心地问,“怎么了师父?”
    霍离面如土色,“你怎么会知道……她都跟你说这些?”
    “橘子姐并没有告诉我具体详情,就叫我若遇到你就复述此话,你定会信我。”
    霍离望天叹息,“我这个女儿,就是老天派来催债的。也罢,本来就只有独女,自她离去,我膝下有徒子徒孙,却无一儿半女。你与我虽无血脉之亲,未必没有父子情分。你过来,我替你松绑。”
    “你们当我不存在?”霜霜紧紧地拉着绳子不松手,“不知天高地厚!”
    蒋冬生彬彬有礼地出言相劝,“姑娘何必徒增麻烦。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是赶紧下山去。”
    “放肆!”霜霜怒言,一条白绫出袖,化为利剑直取首级。
    霜霜刚一松手,乔然就感觉自己插上了翅膀,急忙躲开“战斗区”,神速地跑到对面霍离那,欢快地送了一口气,有救了。
    这边霜霜与蒋冬生打的不可开交。
    这边霍离弹指一挥就解开了绳索。
    乔然左三圈右三圈屁股扭扭脖子扭扭,先谢过霍离,再大声说道,“这丫头捆得我手脚青紫,冬生,给她点教训!”
    霜霜白绫飘飘,来回激荡,寒光闪闪,“乔然你个混蛋!”
    蒋冬生是华山大弟子,功夫自然不弱,手中的剑焂地反转倒刺,凌厉迅疾,丝毫不留余地。
    白绫缠住剑身,霜霜往回拉时才反应过来这招吃力不讨好,蒋冬生毕竟是男子,不凭武功,只凭力气就大于霜霜,顷刻之间,沉静专注的蒋冬生往上挑剑,剑刃割开白绫,漫天碎布飞散。
    乔然吹飞落到自己鼻子上的一块碎绫,向前伸手急吼吼道,“冬生别伤她!”
    霜霜向后跃退丈余,手背已让剑锋划去了一片,鲜血涔涔而下,她秀眉微蹙,又疼又恼,“今天你们只要敢带他走,明天我就叫陕西的都指挥使司把你们华山给剿了!”
    蒋冬生问道,“你是官府谁家的丫头?难不成他会是通缉犯?”
    霜霜败给蒋冬生,心里有气,根本理也不理他,“乔然,我给你选择,你是准备一个人死,还是要拉着整个华山派陪你死。”
    是啊,我都忘了,乔然纠结地想到自己是被那劳什子的杨景璃给抓走的,好死不死地他又是皇帝的亲弟弟,人家一家人能不帮着一家人吗?崔砚帮着崔陵,皇帝帮着齐王,虽然霍离认了我为义子,名义上也算一家人,可是我已经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如今这算什么,坑爹吗?
    “他不会跟你走。”这时霍离说道,“国有国法,容不得你为虎作伥。若我的义子如你所说是阶下囚,请姑娘派大理寺的官兵来捉拿,到时我华山派,绝不留人。”
    蒋冬生收剑,“你走吧。”
    霜霜咬牙,怄火得泛泪,“好呀乔然,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霜霜边说边往后退,“蒋冬生,来日方长,我必取你首级!”
    蒋冬生:“……”
    乔然:“啧,女人就是天生爱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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