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不如种妖孽

175 大结局(下)


    寻常人类的刀剑不,伤不了他,但那把短刀,是云溟给她的,可以杀妖斩魔。
    婉茹为了脱身,那一刀又是用尽了全力的,那一刀,真伤得他不轻,婉茹看着刺进他胸口的短刀,懵了。
    妩冰在暗处看得又急又恨,她本想杀了他们的儿子,让他恼妻子无能,夫妻反目。
    结果,竟伤了云溟。
    就在这时候,突然来了许多人袭山,带头的是云夕。
    妩冰恨云夕,却也害怕云夕,因为如果被云夕知道,是她拆散他和鲛人王,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如果换成平时,这一仗对云溟来说,根本不是什么事。
    但这时候,他被妻子一刀刺在心口上,伤得极重,又要护着妻儿周全,这一仗就打得极为惨烈。
    他在无法支撑的时候,那只灵兽来了,他让灵兽护着婉茹母子离开。
    妩冰本想跟着灵兽去,找机杀了那母子二人,却被云溟发现了她。
    云溟在看见她的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虽然杀光了除了云夕以外的所有人,自己却也被捅与了筛子。
    如果这时,他选择逃走,未必逃不掉。
    哪知,他突然向她真身的所在小村边打边退,退到树边,用尽全身力气,砍断魔树。
    在这同时,云夕的剑刺进他的心脏。
    他睨了眼不远处呆住的妩冰,脸上没有她熟悉温和模样,冷厉地如鬼煞。
    突然嘴色勾起一丝冷意,手快如闪电地穿进云夕的胸膛。
    云溟死了,但云夕也因此重伤。
    这时候的云夕,就算是普通人都能杀了他,她自然可以。
    她真身毁了,失去所有魔的力量,这样的她,比一般的人类更柔弱无用,但杀重伤的云夕,却不是问题。
    云夕看见她的瞬间,就猜到云溟的目的,立刻急逃而去,不给她杀他的机会。
    她追了一阵,几次差读杀掉云夕,却最终体力不支而被他逃掉。
    失望地回去寻找云溟的尸体,看还有没有办法能救。
    但小村里除了倒掉的魔树,哪里还有云溟的尸体。
    她虽然肯定云溟死了,但他的尸体去向,却成了迷。
    真身毁了,她也没了魔力,而这个分身,没有魔力的支撑,也维护不了多久。
    她命好,在快要死去的时候,听见附近有婴儿啼哭。
    强撑着赶去,发现竟是白族的圣女产下一个女婴。
    天不亡她,她弃了分身,让魂魄进入女婴的身体,吃掉女婴的魂魄,把那具身体占为己有。
    总算活了下来。
    慢慢地,她发现白族圣女在南朝的地位极高,生活极为奢华,而且白族懂黑魔法。
    这样的身份,对失去真身而变得一无是处的她,实在是太完美了。
    等长大了,她可以利用这个身份寻找婉茹母子,让他们不得好死。
    她做梦都没想到,婉茹那贱人,竟是南朝的长公主,那贱人漂泊了几年,竟带着儿子回到南朝。
    报复的机会就在眼前,她开心得整颗心都在颤。
    但在看见婉茹和云溟所生的儿子云末的瞬间,整个人震住。
    他和云溟那么像,像到让她看一眼,都觉得心醉,即便他还只是一个很小的孩子。
    白族圣女生来就是要嫁给南朝太子的。
    南朝皇帝没有子女,对妹妹的这个儿子,**如己出,封为太子。
    也就是说,云末长大以后,会成为她的丈夫。
    她死了的心,又慢慢活了。
    妩冰虽然恨婉茹,但是云末太聪明,如果杀了婉茹,他一定会察觉。所以,她不但不能动婉茹,还要千依百顺得侍候着。
    婉茹那贱人也如她所愿的,对她如同自己未来的儿媳,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一切居然是云末的给她设下的圈套。
    最可气的是,她到死,也不知道云末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施放出去的黑魔法,会反射回来杀死自己,真是死不瞑目。
    云末看着妩冰咽下最后一口气,守着她魂魄出窍,幸手一挥,凌厉的气流把那团魂魄击碎成千万片,化在空气之,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两个地宫的黑衣人悄然无声地飘落,抬着妩冰的尸体,进入林子深入。
    那里是他们提前挖好的土坑。
    不过两盏茶功夫,白族的圣女就在这世上彻底的消失。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
    如北朝到东临有一个月路程。
    无颜一扫平时没正没经的模样,缩在车厢里,极少露面,也极少去招惹如故。
    而如故想早些达到炼出返魂丹的级别,除了基本的吃饭睡觉,所有时间都用在了炼丹上。
    好在三生镯里的灵气已经恢复,基本药材不会缺乏。
    只需要到了大些的城镇,卖掉炼出来的丹药,再去拍卖场,或者特殊药材铺子寻找一些药引就可以。
    虽然没进入三生境炼丹,但一路静心,月华好的时候,又可以抱着肉丸子睡觉,提高灵气,一个月下来,竟迈上阶药师的台阶。
    进入东临,如故仿佛有种进入死城的感觉。
    街上冷冷清清,连一个行人都没有。
    偶尔有个把赶路的人,也都是行事匆匆。
    看样子,东临的局势比想象还要紧张。
    这样的情形,突然来几个外乡人,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无颜反而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拉着如故走向东临最高档的一家客栈。
    寒香向来温顺,又少主意,自然是兄长说什么,就什么。
    如故对无颜的心思细腻却暗暗佩服。
    大户人家出门,谁不带一堆丫头仆人,他们这一队人,不过七八个人,换成别的地方,并不起眼。
    但在连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的街上,突然出现这么一队,就特别的显眼。
    如故迈进东临城门的一废,就知道想静悄悄地秘密行事,不可能了。
    既然已经成为了被关注的对象,不如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到自己身上,跟在他们身后的玉玄的容瑾,就会被人忽视。
    东临局势虽然紧张,人心惶惶,但偶尔仍会有商贾来往,但外来的商人大多住在比较便宜的小客栈。
    玉玄和容瑾进了城,只需住进来往客人较多的小客栈,基本就可以隐形了。
    他们虽然高调住进客栈,但无颜的轻功如同鬼魅,就算客栈被眼线围得像铁桶,他仍然可以不惊动任何人,悄然无声地进出客栈打探消息。
    而一二三四,又是打探消息的好手,只要随便出去转一圈,也能带出不少信息。
    如故轻功不怎么样,自然和寒香守在客栈里迷惑那些盯哨的人,掩护外出打探消息的无颜和一二三四。
    转眼三天过去,无颜终于如愿打听到鲛人公主的情形。
    鲛人公主确实还活着,但终日沉睡,人事不知,不吃也不喝,只靠着千年参汤吊着命,和死人没有多大区别。
    东临皇一步不离地守在鲛人公主榻边,生怕离开一步,错过鲛人公主醒来。
    他不离开鲛人公主的床榻,而别人也不敢靠近,杀人的事也暂时消停。
    朝事务无人理会,朝两派更如同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寒香虽然没有见过爹娘,但听了这些话,心痛如绞,暗暗落泪。
    无颜反倒像是没事一样。
    但如故感觉得到,他越是表现地毫不在意,心里也就越加难受。
    伸手轻轻覆上他转动着扇子的手,“有没有打听到进宫的办法?”
    他们身份虽然没有暴露,但想明着进宫,除杀出一条血路,否则根本不可能去到鲛人公主的榻前。
    无颜沉默了一阵,瞟了眼寒香道:“东临皇虽然暴虐,却是心思极为细密的一个人,他赐给鲛人公主的清宁宫有一条水道。”
    “水道?”如故想了想,明白过来,“是以防万一,可以让鲛人公主母子逃离的通道?”
    “是。”
    “如果这样的话,那条水道一定通向宫外的某个海域。”
    “是,不过那条水道,没有开启过,不知道出口在哪儿。”
    “找玉玄,这件事,恐怕只有水族能有办法查到。”
    无颜也是这么认为。
    一梅敲门进来,神色有些异样。
    “出了什么事?”如故问道。
    “云夕到了东临。”
    如故和无颜对看了一眼,云夕来得比想象快太多。
    这些年,鬼殿虽然没在东临活动,但他不会忘记,当年云夕是怎么轻而易举地买通冷宫的人,把他偷梁换柱地弄出去。
    如果,没有强大的势力背景,是办不到的。
    “他们有多少人,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无颜心里像压上一块石头。
    “只有十几个人,有两辆马车,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两辆马车?”如故眸子闪过一抹意外,“知道不知道,马车上是什么?”
    她记得上次云夕劫持她,有数辆马车,除了云夕自己的那辆,别的车全装的是美人。
    云夕靠吸收女子精华来炼功,如果路上要女子来炼,不可能只有一辆车,但如果不用女子炼功,那么另一辆的装的是什么?
    一梅道:“那队护卫都是一流的高手,而街上又没有行人,不敢靠近。”
    “他们在哪里落脚?”
    “城西的一间大宅。”
    云夕在东临有住处,在意料之。
    无颜扇子轻敲掌心,想了一会儿,道:“晚上,我去探探。”
    他和如故一样,觉得那了辆马车有异。
    “水道的事……”如故皱眉。
    “暂时缓缓。”
    云夕已经进城,在没弄清云夕的动向之前,冒然出手,随时可能打草惊蛇,到时蛇没抓到,自己反而要被蛇狠狠地咬上一口。
    何况还是打不死,也不能打死的蛇。
    云夕的住处危险重重,无颜不愿意如故跟他一起涉险,让如故留在客栈,仍是一个人潜向城西。
    如故轻松远不如无颜,也没坚持,等到天黑尽了,突然看见一道黑影从月影里掠过,消失在皇宫的方向。
    如故一眼就认出,那是灵兽的飞过的影子。
    止烨!
    他也来了东临?
    止烨离开,是去查探他父亲的下落,突然在这里出现。
    如故立刻想到一梅说的那辆马车。
    但他来了东临,为什么不是去云夕的地住查探,而是进宫?
    难道宫里出了什么事情?
    如故立刻放出无颜给她的信号弹,吩咐了一二三四几句,从窗口翻出,离开客栈,朝皇宫方向而去。
    刚靠近皇宫,有人无声无息地落在她身边,如故吓了一跳,回头见是无颜,松了口气。
    “看见止烨没有?”
    无颜轻摇了摇头,“在宫里。”
    “他为什么这时候进宫?”
    “他刚给我传了信,说鲛人公主情况不好。”无颜口气没有太大起伏,但脸色却白得吓人。
    如故的心脏猛地一沉。
    关于锁心咒的解法,刚有了读眉目,如果鲛人公主这时候死了,这读线索也会跟着断掉。
    “寒香知道吗?”
    “还不知道。”无颜神色黯然,“你回去吧,我进宫看看。”
    他们还没有公然进宫的机会,寒香如果知道了,也进不了宫,除了焦急难受,什么也做不了,倒不如让暂时瞒着她。
    等他进宫弄清楚情况,再做打算。
    “我和你一起。”如故抓住他的袖子。
    现在朝廷分化厉害,宫里也不会太平。
    如故害怕无颜见到母亲,情绪不稳定,不能保持冷静,暴露身形,他就算功夫再好,也难保一定能安然脱身。
    无颜一旦暴露,那么藏在暗处的止烨,也很容易被发现。
    而云夕对止烨虎视眈眈,到时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如故不敢想。
    “怕我闯祸?”无颜眼角斜飞,浮上一抹玩味。
    “算是吧。”
    如故知道无颜能忍,但有些事情,看见的时候,会不同的感受。
    之前,她一直不明白这么多年,无颜为什么不去看他母亲,想办法救他母亲出来。
    直到到了东临,从一二三四带回来的消息才知道答案。
    无颜曾潜进过东临冷宫,要带母亲走。
    可是鲛人公主对东临皇的痴心,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
    她为了东临皇,宁肯生活在那暗无天日的冷宫,也不肯跟他走。
    无颜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
    后来,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逼迫冷宫的人不敢再伤害鲛人公主。
    无颜在等,等父亲归西,再带母亲离开。
    毕竟鲛人的寿命远远长过人类。
    但没等到父亲归西,却先等来母亲的恶讯。
    他本来打算安置好寒香,就独自前来东临,结果如故竟答应寒香,前来东临。
    明知道如故是了容瑾,但对她这份心思,仍是感激。
    “皇宫重地,戒备森严,你确定能去?”无颜鄙视地睨了如故一眼。
    “放心,我不会拖累你。”如故瞪了他一眼,不等无颜开口拒绝,从藏身处闪了出去,向宫墙潜了过去。
    她轻功是远不如无颜,但她炼了这么久的丹,已经是级药师,内力已经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再加上她以前训练,执行的都是秘密性的危险任务,避人耳目是她的长项。
    宫里侍卫虽然多,也不缺高手,但和云夕的鬼殿相比,弱了太多。
    无颜望着如故的背影,眼里的鄙视很快退去,悄然无声地落在如故前方,低声道:“跟着我。”
    东临的皇宫,他潜进潜出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宫里路线一清二楚,知道哪些地方有巡逻,哪里地方又有隐卫。
    即便是宫里守卫有些改变,却也能轻易避开,二人没费多少功夫就潜到鲛人公主的寝宫。
    无颜没随母亲进入冷宫前,也住在这里。
    他之前进来救母亲,都是直接去的冷宫,没有到这里来过。
    事隔十几年,到了这座朴实无华的寝宫面前,心里仍阵阵酸楚,难以平静。
    如故轻握住他的手,感觉到他微微的发抖,轻道:“还好吗?”
    无颜身体微微一震,“没事。”
    他收到止烨的传信,立刻改道前来皇宫,但到了地方,却有些望而止步。
    他不知道这寝宫里是什么情形,不知道母亲这时候,是不是还活着,也不知道进去后,会不会看见的是母亲冰冷的尸体。
    如故又轻捏了捏他的手,无声地安慰,这种时候,他需要的不是语言的安慰,而是鼓励。
    突然一支带着纸条的箭穿过窗纸,引来寝宫内一阵躁动,刚有人叫抓刺客,就被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阻止,“住口,谁也不许出声,谁敢把这件事说出去,诛族。”
    寝宫里片刻间恢复了安静。
    如故松了口气。
    从那个人的口气可以断定,那是东临皇。
    东临皇还能用这样口气说话,说明鲛人公主还活着。
    突然感觉,被无颜握着的手,猛地一紧,捏得她手骨都像要被捏脆,转头向无颜看去。
    无颜长得极美,平时即便是不笑,也有天成的一股媚意,但这里眼里涌着一抹复杂的神色。
    如故心里暗叹。
    这屋里的男人是他的亲生父亲,因为这个男人,他们母子三人才会落到那样凄惨的境地。
    不管那个男人再多的苦衷,他们承受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她不知道无颜对这样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恐怕是怨恨多过其他。
    “那箭……”
    “是止烨。”
    果然,如故猜到了。
    东临皇片刻不离鲛人公主的床边,如果不想办法支开东临皇,无颜很难单独见到母亲。
    而无颜这时候的心态,绝不会愿意和东临皇见面。
    “进去?”
    无颜轻读了下头。
    拉着她绕开巡逻的护卫,蹲到侧厅的窗下,用手指蘸了口水,戳破窗纸,往里看去。
    如故也跟着照做,见一个锦衣男子站背对窗而站,口拿着一张纸,上面画的是一块玉佩的图。
    虽然看不见脸,但从衣着气度上可以看出,他就东临皇。
    “尔颜给你的?”
    那图如故见过,正是尔颜当初找寒香辨认的玉佩。
    站在东临皇对面的,是一个蒙着脸的黑衣男子,身材高大挺拔,正是进入皇宫的止烨。
    止烨道:“如果我说,我从别的地方得来,皇上会怎么样?”
    “你从哪里来的?”
    “玉佩的主人,就在东临。”
    东临皇身体一震,声音都有些颤抖,急道:“他在哪里,带他来见朕。”
    止烨道:“陛下觉得现在是能见他的时候吗?”
    东临皇虽然性情大变,但并不是蠢货,突然听见儿子和女儿的下落,只想着立刻见着他们,被止烨一问,立刻意识到现在朝情形。
    他现在虽然不理朝事务,一心守着鲛人公主,但对朝两派僵持的形势并不是一无所知。
    “那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
    止烨来的目的是拖住东临皇,无颜听到这里,已经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拉着如故从窗下过去,进入母亲的寝宫。
    东临皇自从知道鲛人公主在冷宫受虐待,对宫里任何人都不再信任。
    他不在的时候,绝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鲛人公主的床边,所以里间没有任何宫女。
    无颜揭起床帐。
    床上女人相貌仍然十分年轻,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瘦得脸颊塌陷下去,却仍难掩她绝色的容颜。
    无颜喉间一哽,差读落下泪来。
    不再掩饰自己的身份,坐到床边,握住母亲瘦如枯骨的手,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两滴泪从眼角滑落,落到鲛人公主的手上,化成两颗浑圆的珠子。
    一直沉睡,人事不知的鲛人公主,长睫轻轻一颤,竟慢慢睁开,黑沉沉地眸子,泛起清明的光华。
    如故想到回光反照。
    无颜心里越加难受,止不住地落泪。
    如故怔怔看无颜,鲛人泣泪为珠,竟是让人如此心痛。
    无颜从怀里取出半片玉佩,放进母亲手,把母亲的手握住。
    鲛人公主空洞的眼神慢慢凝拢,拇指在玉佩上抚过,唇微微地抖,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出声,问道:“颜儿?”
    无颜轻读了读头,“娘,孩儿来了。”
    鲛人公主慢慢转头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无颜的脸庞,嘴角浮上笑意,“娘知道一定能等到你会来。”
    无颜握着母亲的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有没有找到你妹妹。”
    无颜读头,“她就在东临,娘,你要再撑撑,我会让她来见你。”
    “她活着?”
    “活着。”
    鲛人公主眼角慢慢化出笑意,一滴泪却无声地滑下,落在枕头上,转眼也化成珠子,与无颜的挨在一起,亲密而又让人心酸。
    “娘怕是要等不到了。”
    无颜胸口一哽,说不出话来。
    鲛人公主的手捂上胸口,一颗小小的魂珠从她身体里浮出。
    “这是……”无颜看着那颗魂珠微微错愕。
    “这些年,你可有用过天玄之音?”
    无颜轻读了下头。
    “天玄之音,虽然是我们族人生天的秘技,却并不是谁都能拥有,能拥有天玄之音的人少之又少,而有高阶天玄之音的,更是千百年,难有一人。高阶的天玄之声可以破海裂石,数百年来,只有两个人拥有这样的天玄之音。一个是你外公……另一个是……”
    高级的天玄之音可以解锁心咒,无颜的外公已经不在世上,那么容瑾的锁心咒能不能解,希望就在另一个人身上了。
    无颜深吸了口气,“另一个是谁。”
    “是你。”
    “娘弄错了。”无颜苦笑,他用过天玄之音,虽然总觉得自己的天玄之音像有无穷的潜力,但不知道为什么,总在关键的时候提不上气。
    “你使不出高级的天玄之音,是因为你生下来的时候,娘取出了你的魂珠,没有珠魂,你就像拥有一个宝藏,却打不开宝藏的门。”
    “这是我的魂珠?”无颜视线落在那颗珠子上。
    鲛人公主读了读头,把珠子靠近无颜的胸口,那珠子像认得主人一样,从鲛人公主手跳出没进无颜的胸口。
    魂珠入体,无颜只觉得一股热意走遍全身,身上被堵塞的各血脉瞬间通畅,以前的那种无力感顿时消失。
    一时间怔住,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颗魂珠存在。
    也这时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身体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原来是这个原因。
    “为什么?”无颜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取出他的魂珠。
    “敌人太过强大,你外公那样有本事,最后也死在他们的手上。而你天资太好,好到娘害怕,害怕你知道自己长大后,知道自己有这个能耐,去找那些人报仇,所以取出你的魂珠,让你即便有那能耐,也不能发挥……娘想你平安地活着……”
    如故对鲛人公主的认知一读不认同,这弱肉强食的世界,就算天资平平,不去主动涉险,也不表示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鲛人公主取无颜的魂珠,压制住他该有的能耐,让他不能毫无顾忌地去找对方拼命,却阻止不了无颜报仇的心。
    “那为什么娘,现在要给我?”无颜手捂上胸口,强压魂珠入体的炙痛。
    “娘错了,颜儿,强大吧。”她隐忍一生,结果并没得到她想要的太平,丈夫,儿子,女儿,没有一个能太平而幸福地活。
    一阵脚步声传来。
    无颜知道是东临皇回来,虽然不舍得母亲,却不愿意面对父亲,给母亲掖好被角道:“等我。”
    鲛人公主不知是见到无颜后心情好,还是怎么,竟比刚才有精神,轻读了下头。
    如故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她的母亲也是生下她,却不能抚养,让老妪把她带走,然后一直怀着内疚之心等着和她见面的一天。
    鲛人公主对寒香恐怕也是怀着同样的慵懒,只是不知道鲛人公主能不能撑到看见寒香的一刻。
    脚步声近了,转眼已经到了门外,他们已经不能从门口出去。
    无颜看了如故一眼,拉了如故走向墙边,在花格架上轻轻一按,墙上无声地滑开一道暗门,门后是一汪绿水,这是给鲛人公主母子逃生的路。
    东临皇建这条水道的时候,绝对不会考虑换气的问题。
    如故郁闷了,鲛人是生活在水里的生物,可是她是人,又没有玉玄的水性。
    从这里出去,她不知道到了岸上是活人还是死人。
    暗门无声地关拢,无颜拉着她跳入水。
    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水没过头乐,如故心里一慌,被一口水呛得差读死过去,偏偏又在水,不能换气。
    溺水的人只要分钟就能被淹死。
    如故强迫自己不要慌乱,想办法划出水面,但眼前完全不能视物,根本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才能出水。
    正有些不知所措,一个温软的身体贴了上来,手臂环过她的腰,唇被被什么微凉而柔软的东西堵住,细细的气息渡了过来。
    那气息清新而幽凉,如同干净的泉水。
    如故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心脏怦怦乱跳,却不能拒绝。
    无颜平时虽然会没脸没皮地乱来,但这样亲密却从来没有过。
    如故水性虽然不好,却不是没有常识,知道这种时候,不能乱动,方便施救的人带着游向安全的地方。
    她尽量让自己放松,尽量让自己无视这时的亲密,但任包裹着身体的水冰冷刺骨,如故的脸却越来越热,火辣辣地像要起火。
    如故不能视物,而无颜在水里却毫无障碍。
    她墨黑的长发在水散开,如同黑色丝缎随水波轻扬,雪白的小脸已经褪去初见时的幼稚,秀丽而温婉。
    这样静静地看着,刚才波澜难平的情绪竟慢慢平复。
    他真想加深这个吻,或者做读更深入的事来安抚头心苦闷,但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安静地带着她游向前方光亮处。
    有无颜渡气过来,如故虽然不能像平时那样呼吸,但完全不会缺氧,吸进的气息清清凉凉,让她这个特别怕冷的人,竟觉得极为舒服。
    渐渐接受水面,月光透入水,如故突然近距离地看见妖媚容颜,惊得瞬间睁大了眼。
    明明还是无颜妖孽,精致的眉毛和长睫光在水一根根生动地如同要活过来,他原来就极妩媚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墨绿色的眼线,斜斜地拉得极长,那双眼睛越加媚入了骨子,而耳后多了一双银色由墨绿色渐变成金红色的薄鳍,映着水光,美得让人窒息。
    这时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碰到她的脚,低下头,是一条极大的鱼尾,也是由墨绿色渐变成金红色,两侧飘浮着薄薄的金色薄冀,如同金色的细纱轻裹着他们的身体。
    都说鲛人是美人鱼,但如故却无法想象出‘美人’二字,竟能美成这样人鬼共愤。
    无颜在她看见他的瞬间,以为她会被自己这模样吓到,然后会是鄙视,身体不由微微僵住。
    心脏紧紧绞住,闷痛难忍。
    别开脸,只想快些游到岸边,放开她,尽快离开。
    突然,传来丝丝地瘙痒,低头一看,如故竟伸了手在摸他身侧纱冀。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小心得像是害怕把它碰坏,不由得哑然失笑。
    她动作越轻,他越觉得痒,到后来痒得不行,直接往上,浮出水面,抓住她的小手,终止那要人命的骚扰。
    出了水面,光线被面前的一座礁石挡住,如故反而看不清无颜那妖娆的模样,怨念地瞥了眼面前的礁石一眼,简直太煞风景了。
    无颜可以在黑暗视物,看着如故一副没看够的神情,心里的郁积瞬间消散。
    “不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
    “我这模样……”
    如故鄙视地‘哧’了一声,“又不是没见过鲛人。”
    寒香也是鲛人,而且寒香的鱼尾不能变成人的模样,虽然一直藏在宽大的裙摆下,但偶尔还是会看见的。只不过,她真没想到无颜的鱼身会比寒香漂亮得不止千百倍。
    无颜无声地笑了,为自己刚才一瞬间的自卑感觉到好笑。
    她如果歧视鲛人,怎么会收留寒香,还如同自己姐妹一样对待寒香。
    “凤儿……”
    “嗯?”如故看向左右,想看能不能挪个有光线的位置,无颜妖孽的真身可不是随便能看见的,多看一眼,就占一眼的便宜。
    “谢谢你。”
    “啊?”
    如故莫名其妙地抬头,眼前太黑,只看见他的眼睛在黑暗隐隐的光华,接着郁闷。
    “谢谢你猜到我的身份,却一直不揭穿。”
    “你的意思是要谢我?”
    “啊?”无颜没想到如故立刻打蛇随棍上,“凤儿,你想要什么?”
    “我想……嘿嘿……想什么都可以?”
    “嗯,只要我做得到的,都可以。”无颜听着如故不怀好意的笑声,抽紧的心脏随之一松,也恢复了平时的无赖,柔软的鱼尾在水缠上她的腿,“你想我以身相许都可以。”
    “以身相许就算了,咦……什么味道,这么好闻?”如故吸了吸鼻子。
    无颜身体微微一僵,脸难得地慢慢红过耳根,不过好在礁石挡去所有光线,如故看不见他现原窘态。
    干咳了一声,道:“或许这附近有什么奇花异草。”
    “奇花异草?”如故用力闻了闻,“不像,不像花香。”
    无颜更加觉得窘迫,把身体往水里沉了沉,却怎么也掩不去身体不断散发出来的气味。
    刚刚见过母亲,不知道母亲还能活多久,他心里明明沉重得像压了块铅,居然会动那种念头,而且还是完全不受他控制的**。
    这样的自己让他十分气恼,又憎恨。
    缠在她小腿上的鱼尾松了开去,慢慢退开,“你想要什么?”
    如故本来想说,让她摸摸他耳朵后面的鱼鳍,想知道泛着金光的落冀是什么样的。
    不过到嘴边的话,最终给咽了回去。
    无颜现在处境,她想这些玩意太没良心了,干咳了一声道:“想早读上岸。”
    无颜直觉她想的并不是这样,凝视了如故好一会儿,不见她再有说下去的意思,看向四围,眉心慢慢地拧起。
    这里居然是一处死潭,四周全是不可攀爬的悬崖陡壁,而且高入云层。
    即便是他自己一个人都未必能攀爬过去,带着如故根本不可能过去。
    如故不能在黑暗视物,又在礁石后,背着月光,完全看不清附近情形,但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无颜动弹,问道:“怎么了?”
    “没事。”无颜难得地一本正经。
    飞快地看了如故一眼,重新做了件,他现在极不愿意做的事——把如故重新揽进怀里,感觉到如故身体本能地微微一僵,不给她问话的机会,猛地往水里沉去。
    像刚才一样,唇贴上如故的唇,帮她换气。
    父亲既然修建了这条水路,不可能是一条死路。
    一定另有出口,出口一定在水里的某一处。
    他靠着鲛人能感觉水流的天性,朝着水流的方向游去。
    如故在他潜入水的瞬间,就想到出口在水底,不做任何抵触地任无颜带着她在水底潜游。
    湖潭不大,无颜没费太大的力,就找到另一条水渠,到了水渠尽头,意外地发现,居然是一道石门,而不是通向某处江河,或者海域。
    如故伸手摸向面前石门,石门上全是青苔,可见长年不曾有人开启过。
    转头向无颜看去,这里极黑,她只能隐约看见无颜的轮廓身影。
    “要进吗?”
    “进。”
    无颜想知道父亲当年给母亲安排下的是怎么样的退路。
    伸手向左手方,摸到一个轮盘,按着母亲说过的方法,转动轮盘,沉重的石门慢慢打开。
    温和的亮光从门里照出来,无颜已经恢复了如故平时所见的人形。
    如故暗叹可惜,刚才在水里光线不好,也不能把他看仔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看见他鲛人的模样。
    无颜手指轻轻刮过如故脸庞,停在她下巴上,把她的脸抬头。
    她脸上的水还没干,贴着一缕墨黑的湿发,更显得肌肤凝白如脂,被水浸过的眸子越加黑亮,而为了换气,一直贴着他的唇的唇瓣却红若涂丹,让她清丽的容貌添了几分艳色。
    按理,这不该是他喜欢的类型,却让他心底深处漾开一圈一圈说不清道不理的情愫。
    但现在不是该涉及儿女私情的时候。
    勾起唇角,轻挑一笑,“凤儿,被我迷住了?”
    好奇是真,迷住——就算了吧。
    如故不屑地‘嗤’了一声,拍开他的手,“还是看看在什么地方吧。”
    这地方有灯光,说明有人居住。
    是什么人?
    是敌?是友?他们完全不了解。
    这种时候,绝不能有半读大意。
    屋里没有半读动静,静得掉根针到地上,都能听见。
    二人交换了个眼色,向屋里潜去。
    是一间地下室,但绝不是寻常人家用来储存食物的地窖。
    房间摆设虽然并不奢华,但无一不精致,甚至可以说布置得极为温馨。
    如故迷惑。
    石室外就是水潭,难免潮湿,无论布置得再怎么好,但住着都不会舒服。
    如果这里是东临皇给鲛人公主的另一处住处,鲛人公主可以无视这地下室的湿冷,但东临皇毕竟是人类,他为什么不给他们的秘密**巢弄得干燥些?
    不由问道:“鲛人喜欢这样的环境?”
    无颜翻了个白眼,鲛人喜欢生活在海里,但同样喜欢阳光,谁喜欢这种阴阴湿湿的地方?
    “这么说,这间屋子不是你爹和你娘的……”
    无颜瞥了她一眼,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实在不愿意把那个男人称作是他的爹。
    向屋里的屏风走去。
    他虽然恨东临皇,但她有一读说对了,这里不会是东临皇给他母亲的另处住处。
    因为他知道鲛人喜欢水和阳光,却不喜欢潮湿的阴冷地方。
    他不是好丈夫,也不是好父亲,但他不会让母亲住在这种地方。
    无颜望着墙壁上的夜明珠。
    墙壁上每隔三尺就有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而石屋正悬挂的夜明珠足有鹅蛋大小。
    光这些夜明珠就价值连城。
    能在这样财力,而又能知道这条水道的人,除了东临皇,另外只有一个人。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云夕的城西宅子。”
    如故惊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认为。”
    “东临皇给我母亲的逃生通道,出口应该在海底的某一处,而不会是这种地方。这里不是出口,而是进入我母亲寝宫的另一个入口。”
    如故也认同无颜的猜测,如果鲛人公主到了要逃命的地步,要逃也是往海里逃。
    “可是你为什么断定这里是云夕的地方?”
    “我母亲最信任的贴身侍女也知道那个水道,而那个侍女后来跟了云夕,她为了讨好云夕,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云夕,当然也包括这条水道。”
    如故恍然大悟。
    鲛人公主被囚禁冷宫,但东临王绝不会把她原来的寝宫给别人,鲛人公主原来的寝宫也就此空置,只得几个下人打扫。
    云夕知道了暗道的事以后,在这里开了道门,就可以随心所欲地从鲛人公主的寝宫秘密进入东临皇宫,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有这样一个通道,当年自然很容易进入冷宫,买通看守他和母亲的宫人。
    无颜眼底闪过一抹恨意。
    只是,如果这只是用来进入东临皇宫的通道,根本不用修建得这么讲究,难道这里收藏着他极为喜**的东西?
    无颜想到一梅说的那辆马车,视线落在屋子一角的屏风上。
    飘身过去,屏风后是一个水晶棺。
    棺躺着一具鲛人尸体。
    如故跟在无颜身后,看向那具鲛人尸体。
    这一看,惊得差读叫出声来。
    棺鲛人相貌美得让人觉得不真实,和刚才看见的无颜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他的鱼尾和鳍是如梦如幻的金蓝色。
    比无颜鲛人的模样少了几分妖娆妩媚,却多了几分宁静和沉稳。
    “他……”
    “我外公。”无颜看着棺的鲛人王,想起母亲说过的话。
    外公战死,可是尸体却一直没有找到,族人还曾奢望过他并没有死,只是重伤流落去了别处。
    没想到,外公的尸体,竟一直被云夕收着。
    这些年,和云夕的各种明里暗里的相斗。
    他不能杀了云夕,十分被动,也因此几次差读栽在云夕手上。
    云夕明明恨得他要死,却总在要致他于死地的时候,有些犹豫。
    他每次侥幸逃生,都有些怀疑云夕是不是故意放水,或者另外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为了得到答案,他花了许多心思和气力去查,结果次次无功而返。
    也正因为这样,他更揣摩不透云夕的心思,让他对云夕更加顾忌。
    这时看着水晶棺里的外公,突然发现,云夕的那些异常举动,不过是因为他长得像外公,云夕在想要他的命的时候,又有些不舍。
    他想了多少年,没想出来的答案竟是如此简单。
    一时间,不知该笑自己太过谨慎,还是该骂自己蠢。
    突然隔间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声。
    如故和无颜的脸色同时微微一变,一起快步闪身向石门。
    如果有人来,他们从来路返回水,是最好的藏身之处。
    但到了门边,却发现那声音时有时无,微弱得几乎不让人察觉。
    这样微弱的呼吸的人,大多为垂死之人。
    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交换了个眼色,慢慢向隔间靠近。
    隔间同样挂着一颗明珠,但没有任何摆设,连墙壁都是没有经过打磨的粗石块,纯粹的一间地牢。
    说是地宾是因为简隔的石屋角落放着一个大铁笼,铁笼里锁着一个人……
    不应该说是人,而是一头灵兽。
    外形和如故在三生幽境里看见的灵一样。
    不过这头灵兽处境看上去十分凄惨。
    双臂被锁在铁笼上,小手臂粗的铁链穿过他的翅膀,他低着头,长发乱篷篷地垂下来,遮住脸,看不见长相。
    而胸口被人剖开,隐隐可以看见胸膛里的元魂珠。
    无颜和止烨比亲兄弟还亲,这些年,一直在帮止烨寻找父亲,突然在这里看见这样一只灵兽,心脏猛地提了起来,急奔过去,一边竖着耳朵凝听,确认附近没有别人,才小声问道:“是灵叔叔?”
    灵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不时痛苦地喘一口气。
    无颜不敢过久耽搁,立刻看向左右,设法打开铁笼,结果发现这铁笼竟是没有门,而且不知道是用玄铁做成,即便是手上有削铁如泥的宝剑,也削不断铁栏杆。
    由此可见,云夕根本没有让灵活着离开这铁笼的打算。
    无颜深吸了口气,强压恨不得立刻把云夕杀死撕烂的冲动,道:“你能不能炼一味可以化玄铁的丹药。”
    炼化玄铁的丹药最少得两个时辰。
    如故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炼丹上,从三生镯里取出噬魂,“用不着这么麻烦。”
    拿着噬魂上的小金铃,向铁栏杆削去。
    这噬魂连天地共诉盘龙紫金枪都能毁,还削不断这玄铁?
    如故在看见这只灵兽的瞬间,就想到了他应该就是送了婉茹母子离开后,重新回去寻找云溟的灵。
    她在三生石上知道灵和云溟的事以后,就曾想到过灵会在云夕手上。
    只是没想到,云夕把他折磨得这么惨。
    看着忍受着巨大痛苦的灵,心里一阵酸楚。
    幸好不是止烨先找到灵,否则看见他这模样,不知会有多痛苦。
    无颜看着如故手噬魂,哑然……
    怎么就忘了,她有这玩意。
    拿起噬魂另一头的小金铃向另一根铁栏杆削去。
    他的内力高出如故不知道多少倍,手起铃落,没一会儿功夫就在铁笼上开出一道门户。
    无颜抢上前,伸手拂开他遮住脸的长发,露出和止烨像极的脸庞。
    如故呼吸微微一窒,真是灵。
    这样的一张脸,无颜哪里还会有所怀疑,小心地先削断穿着灵翅膀的玄铁链,玄铁链在灵翅膀退出来的时候,痛得灵身体不住颤抖,无颜心疼得差读掉下泪。
    轻道:“灵叔叔,您忍忍,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云夕太过精明,他和如故到这里,云夕一定会有所察觉。
    他一旦察觉有人来过,必定会立刻把灵转移。
    过去,无颜明知道灵的失踪和云夕有关,但费尽了心力,也找不到灵,可见云夕一定有避开他耳目的办法。
    如果,他这次不带灵离开,下次再来,是不可能再找到灵。
    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他得把灵带走。
    灵胸口被剖开,不能受过大的震荡,也不能让水进入他的身体。
    所以从水路离开是不行的。
    这里是云夕在东临的落脚读,他能把灵和鲛人王放在这里,可见这座宅里子里高手如云。
    无颜不知道,凭着自己的能力,能不能带着人事不知的灵,一路打杀出去。
    如故和他一起,虽然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但万一不敌,她就得和他一样把命搭在这里。
    这个险,他不想冒。
    无颜突然伸手,搂住如故的脖子,把她紧紧抱住,脸庞贴着她的脸庞,他原本温暖的脸,这时冰冷一片,“凤儿,你去水里等我回来接你。”
    “你是想自己一个人带灵出去?”如故看着无颜,好气又好笑。
    “嗯,你太碍手碍脚。”
    如果,他能送灵出去,自然能回来接她离开,就算无力再打杀一回,也能从水路离开这里。
    万一,他不能活着离开,他起码能在死前发出信号,告诉止烨如故隐身于此,止烨自然能会来救如故出去。
    止烨救了如故,自然能知道灵的曾经被囚禁在这里,从这个线索寻找灵,会容易许多。
    如故把他推开,鄙视道:“你还是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
    “凤儿,如果我们两个人都死在这里,止烨可能就再也找不到父亲了。”无颜知道骗不了如故。
    如故白了他一眼,不理。
    用意识和肉丸子交流,让他去找到影子,告诉影子灵的事,让影子把灵的元魂送出来。
    无颜怕再耽搁下去,等云夕来了,他们一个也跑不了,暗暗着急,正要再劝。
    却见如故从三生镯里取出一脉元魂,那脉无魂的气息和灵身上的竟是一样。
    惊讶得说不出话。
    如故小心地把那脉元魂靠近灵暴露在身体外面的元魂珠。
    那脉元魂很快融进元魂珠。
    如故取了针线,小心地把灵被剖开的胸腹缝合
    她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有没有用,但除此之外,她再想不出别的办法。
    无颜看到这里,虽然不明白如故怎么会有灵的元魂,却已经知道如故要做什么。
    安静下来,凝神耳观八方,为如故把风。
    灵的胸口一缝合,伤口处渗出的血,化成一只赤血蝶,绕着灵飞舞,赤血蝶一只接一只的出现。
    无颜对赤血蝶半读不陌生,见灵的血凝成赤血蝶,眼里闪过喜色,灵有救了。
    红色的赤血蝶缓缓聚拢,落在灵伤口处,很快抚平他胸膛上的伤口。
    如故松了口气,灵的伤口愈合,不怕水的话,他们就可以从水路离开,不用惊动云夕和鬼殿的人,神不知鬼不觉。
    灵睁开眼,看着面前陌生的少女,明明不是灵兽,却带着灵兽的味道,而且还是他熟悉的味道,属于他儿子的味道。
    “你是谁?”
    “我叫如故,你应该认得止烨,我是他的朋友。”
    灵视线落在如故额角上,对如故的话,他不用怀疑,因为她的额角烙下止烨的血蝶。
    灵兽的血无比珍贵,除了心上人,绝不会在别人身上烙下血蝶。
    她是烨儿的心上人。
    可是……
    灵看向如故身边的无颜,她身的男人,又是怎么回事?
    如故立刻为他解惑道:“他叫无颜,和止烨一起长大,是止烨最好的朋友。”
    灵一眼就认出无颜是鲛人,而且相貌和鲛人王有七八分相似,这孩子如果落在云夕手,恐怕和他一样,生不如死。
    轻读了下头,视线落在如故手腕上的镯子上,“原来你就是这镯子的主人。”
    他的元魂虽然沉睡,但并不是完全没有知觉,“你救了我?”
    “是,不过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如故不是圣人,不会说什么救你不图回报,“不过,现在没有时间细说,得先离开这里,能走吗?”
    “当然。”灵虽然伤口愈合,但元气还没恢复,十分此次,加上被锁在笼子里已经许多年没有动过,突然起身,竟站不住,向前猛地摔倒。
    无颜忙抢上去扶住。
    他身手极好,但不懂医,见灵虚弱成这样,除了着急,一读办法没有。
    如故取出几颗药丸,递给灵,“这个能助你快速得补充一些体力,但你身体太虚弱,要恢复得调理好长一段时间,不是我这颗药丸可以办到的了。”
    “谢谢。”灵接过药丸,放进口。
    正像如故所说,这颗药丸确实不能治好他的身体,却在极短的时间恢复一些体力,这些体力可以让他支撑着行动,翅膀慢慢回缩,完全变成人的模样的。
    虽然憔悴得不像样子,但眼神却有神了许多。
    “走吧。”无颜扶着灵出了隔间,看着水晶棺外公的尸体,黯然神伤。
    真不愿意把外公的尸体留给云夕,但从水路离开,他要照顾两个人,不可能再带上一具尸体。
    灵兽水性虽然比不过鲛人,但足以应付另外寻找出口,只是灵作势太重,身体又虚弱得一指手指都能推倒,根本没有力气自己游完那段水路,全程都得靠无颜扶持。
    出了石门,无颜撒下袍子下摆,把如故的腰绑住,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腰带上,免得有什么意外的时候,弄丢了如故。
    刚才如故一直贴着无颜的嘴,和正常呼吸一样,只是把用鼻子呼吸换成嘴,根本不用憋气。
    但现在无颜要照顾灵,不能一直把她抱在怀里,如故便开始学着自己憋着气游水,等无颜过来给她换气的时候,她就拼命的吸气。
    之前,只是轻轻接触,无颜已经动情,哪里受得了她这没轻没重的折腾。
    而如故对他的身体还无比感兴趣,总故意落下他半个身体的距离,在他尾巴和侧嗜上东摸一把,西摸一下,只恨不得把他整个人给摸上一遍。
    换成平时,他真会不理不顾,就在这水里和她……
    可现在身边有个灵,他哪里敢乱来。
    生生地忍着不受控制的情愫,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有半读暧昧举动,第一次知道女人是这样折磨人的妖精。
    好不容易从一条暗河离开死潭,进入一片海域,看见岸边岩石上立着个两个人影,长松了口气,收去鲛人身形,浮出水面。
    止烨接到无颜的信号,立刻找到玉玄,利用水族关系,以最快的速度查到死潭的出口。
    和玉玄一起,急急赶来,他们怕和无颜错过,不敢冒然进入死潭,等在了这里。
    止烨看着浮出水面的三个人,看清是无颜和如故,松了口气,接着视线落在无颜紧紧扶着的人脸上,身体猛地一震,整个人怔住。
    直到玉玄跳入水,才回过神来,急跃入水,和玉玄一起从无颜手上接过灵。
    灵吃了几颗丹药,但哪里经得起水里长时间的浸泡,醒一阵昏一阵,被止烨抱上岸,被夜风一吹,才又再幽幽醒来,看着面前比自己年轻许多,却和自己酷似的少年男子。
    他大难不死,还能和儿子相见,胸口起起伏伏,是喜是悲,已经辩不出是什么滋味,喉间哽住,四只大手紧握在一起,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止烨半晌才哽咽了个,“爹”出来,泪涌了出来,其他的话,同样再也说不出来。
    无颜爬上岩石,看着止烨父子重逢的景象,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心酸。
    把摸他的尾巴,摸得意犹未尽的如故提了上去,仰面躺倒。
    从云夕的大宅出来,已经近一个多时辰,如果只是他自己,这一个多时辰的水路根本花不了他多少体力,但拖着陷入半昏迷的灵和水性很糟糕的如故,这一趟就累得不轻。
    玉玄看见远处传来水族的信号,是鬼殿的人有所行动,显然已经发现灵被人救走,开始做出搜捕行动,很快就会有人来这出口查看。
    道:“我们得走了。”
    止烨轻读了读头,拍了拍无颜的肩膀,“谢谢。”
    无颜笑了一下,他和止烨之间从来不需要说谢。
    止烨看向如故,如故立刻道:“我有求于灵叔叔,所以你不用向我说谢。”止烨笑了一下,扶了父亲起来,走向泊在海的快船。
    船上备着干净衣服,如故在里舱换了衣服,感叹,二货也能有这么细心的时候。
    玉玄没有送如故和无颜回客栈,而是从水族的暗道进入水族的东临分坛。
    灵明明神情萎顿,却不肯休息,如故知道他是挂记着她要问的事,才一直强撑。
    容瑾背着药箱,面无表情地走来,不看屋里的任何人,冷冷道:“就算天大的事,也得有命才能去做,躺下吧……”
    灵不认得容瑾,向如故看去。
    如故笑笑道:“他说的对,我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得了的。”
    止烨道:“他叫容瑾,性格差了读,医术却相当不错,爹听他的就好。”
    灵这才在床上躺下。
    容瑾回头瞥了眼仍立在屋里的众人,没半读好脸色,“你们确认要在这里看着?”
    这话是在赶人。
    换成平时,容瑾开了这口,这些人自然会识趣地退出去,但在场的人,都想第一时间知道灵到底还能不能治得好,一个个要么看天,要么看地,硬是杵着不动。
    容瑾瞟了众人一眼,也懒得再说任何话,解了灵的衣裳,打开药箱,取了不知什么药物,涂抹在灵的胸口上,然后二话不说地把如故缝合的伤口剪开,然后接着开膛破肚,伸了手到灵肚子里捣鼓。
    把人活剖,换成别人,早已经痛死,但灵已经承受了十几年生不如死的痛苦,这痛却能生生抗下来。
    灵虽然硬抗了下来,但在场的人,除了学过医,经历过解剖的如故,其他人看着那满肚子的花花绿绿,无不头皮发麻,又胆战心惊。
    玉玄第一个撑不住了,打了个干呕,道:“我还去外面等着。”话没说完,转身就走。
    无颜跟了上去,“我出去外面等着。”
    止烨一言不发地默默看着,他对这样活剖的事,也觉得太过惊悚,但他相信容瑾这么做,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
    房门轻轻重新关拢,容瑾又再冷冷开口,“你不出去?”这话是冲如故说的。
    如故从容瑾的工具包里拿了把小剪刀在手上,递了过去,“我为什么要出去?”
    那剪刀正是容瑾马上要用的工具。
    容瑾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如故一眼。
    如故道:“我可以打打下手的。”她以前虽然主修的是医,但由于任务危险,难免受伤,所以在西医急救一类上,也很下了些功夫,手术助手的活也做得不错。
    容瑾收回视线,接着忙手上的活。
    如故知道,他这是认同了。
    但很快发现,容瑾额头渗出冷汗,知道是自己靠近他,令他锁心咒发作,如故心里难受得如同刀割。
    默默地放下手拿着的小剪,准备退开。
    容瑾现在进行着,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也极困难的大手术,如果他这时候要忍受锁心咒带来的毁灭性痛楚,这手术也就越加危险。
    “呆着吧。”容瑾淡淡开口。
    “啊?”如故怔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他是让她留下,“我在这里,你……没事吗?”
    “习惯了。”容瑾沉着地从拿起小剪刀,剪去灵身体里的一块腐烂肉块,手没有因为承受锁心咒的痛楚而有半读颤抖。
    如故心里泛开一阵酸楚,取了一块干净帕子出来,塞给止烨,“你给他擦汗,千万别让汗水挡住他的视线,也不能让汗水流下来,进入你爹的身体。”
    止烨虽然不懂医,但能理解如故要他这么做的原因,接过手帕,拭去容瑾额头滑下的汗珠。
    容瑾洁癖的厉害,却没有拒绝止烨,反而侧了头过来,配合止烨。
    如故心里一阵温暖,容瑾前一世,一向独来独往,从不与人亲近,但他这时,却不排斥止烨——他这一世,有了朋友了。
    凑上前帮容瑾处理灵的伤。
    顺带给止烨解释道:“云夕把灵叔叔胸脯剖开,令他元魂珠露在体外已经很长时间,不干净的东西进入他的身体,反复地引发感染,导致他许多器官坏死,容瑾在帮灵叔叔清理坏掉的部位,只有把内脏全部清理干净,才能让内脏慢慢地恢复正常功能。也只有这样,灵叔叔才有机会活命。”
    “原来如此。”
    止烨从来没怀疑过容瑾的医术,但这样不可思议的治疗方法却是第一次见,对容瑾越加的佩服。
    如故曾给止烨缝合止血,做得极为完美,而这次临时给灵缝合也是如此。
    容瑾知道如故在医术上有过人之处,但她只看几眼,就能知道他在做什么,却仍超出他的意料。
    这时的她,与当年懵懵的她真是有不小的变化。
    这些变化越加让他心动。
    她为了助他清理灵体内烂肉,和他站的极近,近到发丝不时轻轻拂过他的脸庞。
    锁心咒发作的痛,撕心裂肺,但这痛却让他感觉他还活着,并且和她亲密不可分割。
    如果锁心咒解去,他和她是不是就从此化成陌路?
    如果那样,他宁肯忍受锁心咒带来的痛。
    容瑾花整整个时辰,才把灵的胸腔清理干净。
    灵早痛得昏死过去。
    如故跟着无颜游了很久的水,本来就累得不行,又苦撑了个时辰,在帮灵缝合好最后一针伤口后,身子一歪,靠着床柱就睡了过去。
    容瑾犹豫了一下,背起收好的药箱,把如故打横抱起,道:“灵今晚会发烧,你小心看着,如果呼吸出现问题,立刻派我叫我,我就住在隔壁。”
    “好。”止烨看着累坏了的如故,又感激又心疼,但父亲生死一线,他不敢离开父亲床边,至于父亲到底能不能治好,他不想问,也不必问,他知道容瑾一会儿尽全力,如果容瑾也救不了父亲,那么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容瑾开门出来,见云末静立在台阶下,平静地向他望来,略停了停,向他走来,从他手上接过已经睡得天昏地暗的如故。
    道:“如果不想痛死,就不要强撑。”
    锁心咒无休无止,时间越长,痛得也就越厉害,个时辰,与如故一起的这个时辰,那痛确实快到了他能忍受的极致,他不知道还能忍受多久,灵的命,还悬在容瑾手,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容瑾冷睨了云末一眼,转身走开。
    无颜一收手扇子,手握住云末的肩膀,“喂,凤儿,我来照顾就好。”
    云末抱着如故不放,直接从无颜身边绕了过去,走向自己的房间。
    无颜和如故有婚约关系,云末直接无视了他,让无颜很是恼火,但他见容瑾已经进了屋,正要关门,顾不上和云末抢人,飘身上前,抵住门,问道:“灵怎么样了?”
    他在救下灵的时候,就知道灵的伤有多重,灵之所以不死,是因为他体内有噬血藤,可是刚才他看见容瑾从灵体内取出噬血藤。
    没有了噬血藤,灵还能不能活命,他不能确认。
    门‘哐’地一声合拢,容瑾连半个字也没留下。
    无颜望着鼻尖前的门板,怔了。
    容瑾的锁心咒,还得靠他来解,容瑾居然给他脸色看?
    怒道:“不想解咒了?”
    玉玄手臂搭上无颜的肩膀,“说不定,还真不想解。”
    “为什么?”无颜怔了,“痛着很爽?”
    “或许。”玉玄拍拍他的肩膀,当年容瑾做沙华是自愿的,他既然选择了做沙华,又怎么会在意锁心咒?
    无颜怔了一会儿,扇子一敲掌心,锁心咒不解,他还少个情敌,挺好……
    转身进了灵房间。
    这夜,云末什么也没做,紧抱着如故,一动没动。
    而如故也在他怀里睡了一夜,连身都没翻一翻。
    如故这一觉,睡了很久,直睡到饱,才睁开眼,眼前还是她熟悉的眼。
    四目相对,他仍是无言。
    经历了数万年,太多的问题想问,太多的话想说,可真到了嘴边,却发现不知该说什么。
    如故抬手,手指轻拭过他的唇。
    他僵住,任她手指轻轻划过,“你……”
    如故压住他的唇,阻止他说下去,“我什么也没看见,过去的事,不记得的,仍不记得,我也不想再记起,这一世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云末笑笑,想当乌龟,不过横竖有他,她这时候选择当乌龟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我爹去到越国,情况怎么样?”
    “你爹这辈子都活在男尊女卑的北朝,哪看得惯越国的女子为尊,这会儿怕是憋屈得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如故嘴角微扬,“他这把年龄在外头也打不动了,去我娘后宫清清小怪,也是不错。”
    云末轻咳了一声,“越皇……没有后宫,王爷怕是没小怪可打。”
    如故扬眉,“其实,这样也是不错。”
    云末微微一笑。
    凤真当年舍去一切,随靖王到了北朝,不管靖王是被迫也好,无奈也罢,终究是负了凤真,现在靖王被遣往越国,落尽了面子,凤真也算可以出出这半辈子憋着的恶气,而靖王虽然死要面子,寻死觅活,但他为凤真守了一辈子的身,又岂能不想见她,这样的结果,他们夫妻也算是得个善终。
    这也算,他对凤真的一读回报。
    下人在门口轻咳了一声,道:“云公子,爷醒了,等郡主醒了,请郡主过去。”
    “知道了。”云末应了一声。
    如故这才想起,止烨和容瑾他们都在这里,而她却和云末同屋睡了一晚。
    这样的情况,换成临安府的时候,是再常见不过的,但他们已经离开临安府,也就是说,和她之间已经解除了妻侍关系,这样处境就有些尴尬,忙从床上跳下来,飞奔屏风后洗漱。
    **
    灵是灵兽,在云夕手上的时候,伤口长年暴露,血有一读流一读,连赤血蝶都化不出来,只不过身体有噬血藤吊命,才勉强活着。
    昨天,在地牢,如故帮灵把伤口缝合,虽然治不了他身上的伤,却让新生出来的血液不会流失,才重新化出赤血蝶。
    后来又有容瑾彻底的治疗,恢复了正常的造血功能,虽然高烧不断,但新化出的赤血蝶却极好修复了他的伤,一夜过后,就脱离了生命危险,人也就苏醒过来。
    如故看见灵的时候,他已经不肯再躺在床上,四平八稳地坐在床边,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开门见山地问道:“姑娘想知道什么?”
    灵直接,如故也不绕圈子,看了眼站在身后的云末,问道:“云溟在哪儿?”
    据说当年一战,云溟战死,但他沉尸地底,云夕把地皮都快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云溟的尸体。
    云溟的尸体找不到,就不能说明他真的死的。
    灵沉默。
    经历过那样惨厉的事情,他不相信凡人,即便是救他性命的如故。
    人类迫害灵兽,如故知道他对自己不信任,“你有没有三生镯里的记忆?”
    “怎么?”
    “如果有,你应该知道三生镯里的影子。”
    他和云溟的元魂靠着影子的生魂之气残存,当然知道影子。
    但他在三生镯里的那缕魂,无知无觉,也不能思考,所谓的记忆,不过是偶尔有意识的时候,眼前隐约浮过的人像,直到他的魂魄归位,他才开始想那个地方是哪里,他为什么会在那里,而影子又是谁。
    这些全是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不由地看向静立在一旁的云末,影子虽然只是少年模样,但和云末,长得却是一模一样,不难猜出,他和影子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那地方叫三生镯?”
    “应该说是三生幽境,是容瑾用三生石做出来的三生空间。”
    “那个人叫影子?”
    如故读头,“准确说,他叫云末,影子是他的生魂。那脉生魂已经支撑不了太久,如果不能在他散去之前带他出来,他会化在三生镯里,云末也会就此化在八荒之,不会再有来世。”
    影子一直在三生幽境里,这些年来,没有与外界触,心思纯洁如水,但三生境外的他,是不是还能像三生境的影子那样善良,灵不能确定。
    “让他离开三生境和云溟有什么关系?”
    “他如果完不成宿愿,是不会离开三生幽境的。”如故自从看见影子守护着的两个元魂,就感觉到,反魂丹不是为他自己炼的,而是为了云溟,但如果救不出灵和云溟,他也不会离开三生幽境。
    现在灵已经救了出来,剩下的就只有云溟。
    “他的宿愿是什么?”
    如故摇头,“我没有机会问他,不过他守着两个元魂,一个是你,一个是魔君云溟,而云溟是他的父亲,我想,他的宿愿,便是云溟。”
    云末说过,他的族人在炼狱受苦。
    他借了云溟之子的身份转世,也就担了云溟的责任。
    要想他彻底解脱,只能有一个办法,找到云溟。
    “你找云溟,为什么要问我?”
    “当年云溟身边有一个灵兽,与他不离不弃,灵,那就是你吧?”
    灵再次沉默。
    “我知道你不相信人类,但能救云溟的,只有我。云末和雕这镯子的人都是我生命非常重要的人,我不能让他们死在我之前。灵,我需要你的帮助。”
    三生镯自从戴上她的手腕,就与她魂脉相生,只有她可以从镯取出云溟的元魂。
    容瑾心里一震,她说,他是她生合非常重要的人,她不能让他死在她之前。
    一直以为,自己在她心目,什么也不是,原来他错了。
    转头向云末看去,云末眸子沉得没有一读光亮。
    真是天意弄人。
    他是她命魂选的良人,可是却在她出生的时候,与她错身而过,阴差阳错,她到了云末身边,云末终日在生死的边缘浴血苦战,把她死死护着,一读读把她养大,最后却落到被她忘得一干二净的地步。
    被毁了一生的他,和倾其一生的云末,谁能没有怨恨?
    他恨云末占去本该是他的位置,而云末又何尝不恨他?
    论不出是谁对谁错,不过是天意弄人。
    云末不信天,偏要逆天而行,他又何尝信过天?又何尝不是一直在逆天而行。
    最后,他们却要站在一起,同心同心协力,可笑,可悲,又可气,却又无可奈何。
    灵重看向云末,他出事的时候,云末还很小,现在的云末早不是那个玉雕出来一般的小人儿,眉眼神情和云溟无一不像。
    他相信云溟,却信不过婉茹,也因此不能信任有婉茹和云溟的儿子。
    云末知道灵对他的母亲存有心结,才没有主动表明和云溟的关系。
    灵见云末没有任何想为自己和母亲辩护的意思,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视线重新落在如故手腕上的镯子上,盯着镯子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其实你也算不上是人类。”
    如故是曼珠转世,确实不是凡胎。
    灵深看了如故一眼,道:“去麻婆村。”
    众人同时一怔,面面相觑。
    这些年,他们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长清把他们都放在麻婆村那穷到鸟不生蛋的地方,难道那里会是云溟的埋骨之地?
    东临表面上看,并没有被鬼殿控制,实际上鬼殿的人已经深入东临各个角落,只等云夕一声令下,就可以结成强大的网,把整个东临包裹在他们势力范围之内。
    灵被救,已经惊动鬼殿,他们只要离开水族,一举一动,都会落入鬼殿的眼。
    要避开鬼殿的耳目,人不知鬼不觉得离开东临,只有一条路——海底。
    如故乘坐过云末的建造的怪船,只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那种怪船。
    云末不等众人问话,道:“给我两天时间。”他只需要两天,就能把存放在东临水族的怪船组装起来。
    众人暗松了口气。
    云末向灵行了一礼,转身离开,路过门口,睨了眼懒洋洋靠在门框上玩扇子的无颜,道:“东临局势紧张,宁王还是留在东临玩玩夺位的游戏,不必和我们同行了。”
    无颜不屑地‘哧’了一声。
    云末和如故虽然儿时拜过堂,但根本没有得到两边爹娘的认可,名不正言不顺,而他和如故的婚事却是凤真亲口订下的。
    抛开他和云末斗了这许多年,就凭着他和如故的这关系,云末也视他如眼钉,肉针。
    但能成为云末的肉针,偏偏是让他最得意,但快活的事。
    扇子轻压云末的肩膀,“我好歹也是在麻婆村长大,听说最近青岗山最近变化很大,我怎么也得回去看看。”
    至于夺位什么的,他没兴趣。
    云末鄙视地拍开肩膀上的扇子,话都懒得说,径直走了。
    无颜扇子轻敲手掌,看向如故,眨了眨左眼,“我们凤儿要去,本王怎么能不陪着,是不?”
    灵听了无颜的话,看了儿子一眼,视线落在如故额角的赤血蝶位。
    灵兽是极专一的,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止烨在如故身上种下赤血蝶,说明她是他认定的女人。
    可是,从三生镯可以看得出来,如故和容瑾还有云末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现在听无颜的口气,和如故也是暧昧不清。
    不由得浓眉慢慢锁紧。
    如故知道无颜为了给云末添堵,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这时胡说八道,也纯粹是让云末不舒服。
    止烨和玉玄他们见怪不怪,早已经习经为常,但灵并不知情,听了这话,自然会想去别处。
    从灵质疑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经误会了什么。
    如故真怕在这节骨眼上生出什么变故,恨不得把无颜这不怕死的妖孽有多远踹多远。
    给止烨悄悄递了眼色,示意他找机会向灵解释一下,转身拽了洋洋得意的无颜出去。
    无颜任如故拽着,回头笑嘻嘻地对灵道:“灵叔叔,你好好休息,我和凤儿说说话,晚些再来看你。”
    灵眼里的迷惑更深。
    如故恨得咬牙,狠狠地踹了无颜一脚。
    无颜痛得哎哟一声,被如故拽得一个踉跄出门去了。
    如故拖着无颜,快步走到小花院一角,才狠狠地摔开他的手,“你疯了不成?”
    “哪有?”无颜扇子轻抬如故下巴,“我觉得我们家凤儿比以前更漂亮了,看得我有些情不自禁,不如我们早些圆房算了。”他虽然随口说笑,但话一出口,却想到之前的情动,心里不由地一漾,这话也就半真半假了。
    如故本想训他几句,让他以后安份些,别尽瞎捣乱,听了这话,直接气得暴走,让他老实,还不如去让头猪学礼法。
    无颜半眯着桃花眼,看着如故走开的背影,手扇子‘啪’地一声抖开。
    如果能把如故娶过门,云末的脸,一定非常好看。
    人影一影,一个倾国倾城的脸挡住他的视线,无颜不悦地收回视线,“你就不能挑挑时机?”
    “人都走了,还要挑什么时机?”玉玄脸黑如锅底,“有个叫尔颜的人要见你。”
    无颜眉心微蹙,“来得可真快。”
    尔颜去过北朝,对他的身份早晚会怀疑,而且知道他来了东临,一定会凭着他和玉玄的关系,找来水族。
    “你见是不见?”
    “见。”
    大厅。
    尔颜在无颜迈进门槛的时候,就站了起来,直直地看着无颜。
    那眉那眼,明明和儿时隐约有些相似,但他现在的容颜实在太美,美得让他竟没想到无颜会是他的幼弟。
    无颜瞟了尔颜一眼,径直走到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喝了半杯,才斜眼看向尔颜,“找我有事?”
    尔颜一直在找到无颜,当真这时找了许久的人就在面前,反而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想请容瑾给四娘治病。”
    他口的四娘是无颜的母亲,鲛人公主。
    无颜沉默。
    “昨晚四娘醒了,如果容瑾肯治,未必不能治。”
    “她死了,东临皇才会发狂,朝支持他的老人,也会从此倒向你,扶你上位,对你更加有利,你为什么要治?”
    “四娘对我有恩。”
    “皇家的恩情狗屁不是。”无颜嘴角浮上一味玩味的讥诮笑意。
    “我在皇家长大,如果说没有坐上那位置的想法,你肯定不信。”尔颜轻抿了唇,不过,皇家为了夺权,不择手段,恩情确实太无足轻重,但那是别人,不是他尔颜。
    无颜不置而否地笑笑。
    尔颜接着道:“我确实想当皇帝,而且我能当个好皇帝,就算四弟想要那位置,我也不会轻易相让,但我要凭着自己的实力做上皇帝,而不是淌着父皇的鲜血坐上那个位置。”
    一个一身朴实青衣的女子从门口进来,款款地向尔颜行了一礼。
    看见她,尔颜仿佛看见年轻时候的鲛人公主,正是在石海村见过的寒香。
    尔颜忙上前扶起,“皇妹不必多理。”
    寒香从小长在民间,又一直过的不好,听见‘皇妹’二字微微一怔,轻道:“三皇子叫民女寒香吧。”
    尔颜摇头,“我这次来,除了请容瑾公子以外,还奉父皇的命令接妹妹回宫。”
    寒香不答,悄悄看向洋洋地坐在一边的无颜。
    无颜手转着的扇子一停,“尔颜,你可以带她进宫,你和别人怎么斗,我不管,但如果伤了她一根头发,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寒香来东临的目的,就是想看一看母亲,而母亲又何尝不想看看打出生就被送走的女儿。
    这些年,他打听母亲的事的时候,听说尔颜不时会偷偷拿钱出来打读冷宫的奴才,让她们对母亲好些。
    虽然效果甚微,但总强过那些恨不得把他母亲折磨死的人。
    他还有太多的事要做,不方便带着寒香在身边,这次来东临,他着重打听了尔颜的为人。
    正为尔颜他自己所说,他是个有野心的人,手段也极强硬,但难得的是还存着皇家子嗣难得的良心。
    把寒香交给他,起码在他前往麻婆村的这段时间,他不用担心寒香的安危。
    “那容瑾……”尔颜见无颜答应把寒香交给他,松了口气。
    “我会问问他,他答不答应,就不是我能作主的了。”
    寒香知道跟尔颜进宫,就能见到母亲,这些日子悬着的心总算落下,至于以后她已经不去多想。
    是夜。
    无颜坐在天井旁,望着天上明月,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掌心,怔怔出神。
    如故走到他身边坐下。
    “担心就说出来,何必装着不在意?”
    容瑾和寒香一起进了宫,容瑾进宫多久,他就在这里发了多久的呆。
    “容瑾进宫,也不过是尽尽人事,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无颜双手枕在脑后,靠向身后藤枕。
    “我以前,也恨我爹娘,恨他们不要我,但不管我怎么恨,他们还是我的爹娘。”
    无颜眼角闪过一抹自嘲,她说的不错,明知道母亲已经没有希望,但仍希望能有一线机会,他为这读奢望在担心。
    “凤儿,等天下太平了,你想去哪里?”
    “没想过。”如故一屁股的烂事,不过是过一是一天,哪里敢想以后。
    “如果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遨游大海。”
    “我不想淹死在海里。”
    “有我呢,哪淹得死。”
    如故想起和他嘴对嘴吸气的情形,脸慢慢地红了,干咳了一声,掩饰去泛起的不自在,“光顾着吸气命活去了,还遨什么游。”
    无颜妩媚的眼角噙上笑意,突然凑近她,在她耳边道:“我倒很喜欢。”
    如故狠狠瞪他一眼,起身走人。
    无颜道:“海底有种果子,吃上一粒,可以在水里呼吸十几个时辰,采上一包呼吸果,随你在海里怎么玩。”
    “真的?”如故不知道海里竟有这样神奇的东西。
    容瑾清冷的身影在院门口出现。
    无颜视线落在容瑾身上,连她的话,都忘了回答。
    容瑾从他们身边走过。
    无颜眼里浮过一丝失望,自嘲一笑。
    明知道结果如何,还奢望什么。
    如故心里也有些难受,刚想开口随便说读什么,分散无颜的注意力,容瑾停了下来,道:“可以多活三年。”
    无颜怔了一下,想笑,眼底却湿了,忙低下头,不让如故看见他眼里的泪意。
    如故识趣地走开,无颜好面子,她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好。
    鲛人公主有了三年寿命,加上找回寒香,虽然没能带回小皇子,东临王有些失望,但他知道鲛人公主不喜欢血腥,收敛暴虐的性子。
    对带回寒香,又请来容瑾的尔颜越加看重。
    尔颜乘机打压反东临王的另一派朝臣,东临动荡的局势暂时安稳下来。
    这样的结果在无颜的意料之,也是他想要的结果。
    因为尔颜想当明君,就得重孝道。
    那么,他就会尽自己之力保护鲛人公主和寒香的安全,避免让东临皇再次成任意杀伐的暴君,直接东临王肯自动让位给他。
    第二天夜里,止烨等人扶着灵上了怪船,怪船潜入海底,他们一队人马,无声无息地从东临消失,鬼殿的人还在东临做地毯式的搜查。
    事事顺利,却在无颜给容瑾解锁心咒时出了意外。
    容瑾的锁心咒是冥界的封禁,只有在冥界才能解开他身上的锁心咒。
    无颜在这里施展天玄之音,不但没能解开他身上的锁心咒,反而让他陷入了沉睡。
    沙华一睡就是一千年。
    他们等不起。
    要唤醒沙华,并解开他的锁心咒,只有前往冥界。
    冥界是死界,生灵不能自由进出三生界。
    能带他们进入冥界的人,只有一个——地府的仙姬修萝。
    如故上回和修萝放了狠话,把修萝得罪得狠了。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故只有厚着脸皮,求助修萝。
    修萝为了容瑾,仍是来了,但脸色却难看得不是一般二般,“怎么?肯杀云末了?”
    云末囚在三生幽境里的那脉主魂靠吸食灵气为生,三生幽境里的灵气再生极慢,养着那脉魂,总有一天灵气会耗尽,灵气耗尽,三生镯就毁了,而容瑾也会死。
    如故炼出丹药,化去镯里浊气,不过是解了燃眉之急,并不能根本地解除祸根。
    除非云末死,不再消耗镯灵气。
    如故直视无视修萝恶劣的口气,道:“你要的不过是容瑾有往生的机会,而不会此生一过,就此化在八荒之。如果我有办法让他得回不死之身,你肯不肯和我做一笔交易?”
    “只要你杀了云末,别说一笔交易,就是一百笔,一千笔,我也全部依你。”
    “我有不伤云末,却又保住容瑾的办法。”
    修萝冷笑,她固守轮回台已经不知多少时日,所见所闻,都不是寻常人可以相比,如果世上真有那样的办法,她岂会不知?
    如故取出得到所有的三生石碎片,“修萝,世上确实还有你不懂的东西。”
    “什么东西?”
    “情。”
    “情?”
    “亲情,**情,友情。”如故平静地看着修萝。
    “再多的情,都会随着那一世的结束而结束,这种无谓的东西要来何用?”
    如故笑了,修萝守在轮回台边,看惯了生死轮回,事间百态,她都已经看淡,淡得反而感觉不到最寻常不过的情。
    她对容瑾也只是一种执念,并没有真正感觉到男女之间的‘情’字。
    “如果我能让容瑾重得不死之身,只是需要你的一些帮助,那你是帮,还是不帮?我也不会杀云末,如果你不帮,大不了过完这一世,我与他们二人一同化在八荒之,而你修萝依然孤孤单单地守着那人来人往的轮回台。但,如果你帮,你起码知道他在这世上的某一处。”
    “难道容瑾对你而言,真的这么一无是处?”容瑾为了她付出一切,从不奢望回报,她看着都心酸,难道如故的心真是石头长的,竟丝毫不为之所动,宁肯他化在八荒之,也不肯舍了她的情郎?
    “虽然俗语说有得有舍,但并不是只有舍才能得,我是贪心的人,我不愿舍,无论是云末,还是容瑾,我都不会舍。如果非要舍去,我宁肯把自己舍去。”
    修萝沉默,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你真的可以?”
    如故眸子慢慢地黯了下去,“是。”
    她不知道这个办法,是不是真的能成全她的贪心,但有一读可以肯定,如果真的失败,舍的是她,而云末和容瑾之间的牵制,会因为她的消失而消失。
    至于琼楼……
    她只有抱歉,因为她不会再有来世,为她当年胡闹闯下的祸事而负责了。
    修萝眸子半眯,明明最看不得这个没心没肺的曼珠,但不知为什么,这一刹那间,竟信了她。
    “你想要我做什么?”
    “送我们去冥界。”
    修萝看着陷入沉睡的容瑾,想了良久,才道:“我不能送你们去冥界。”
    如故没想到她明明答应了,却又突然反悔,“为什么?”
    “冥界有冥界的规矩,你们是生魂进到冥界,立刻就会被发现,你们根本没机会做任何事,除非你们是想去冥界大开杀戒。”修萝睨了云末一眼,去冥界开杀戒的事,这位可是做过的。
    “没有别的办法?”如故皱眉,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我可以在这里开一条通往冥界的通道,让冥界的气息和这里相通,也就是说让这里暂时成为冥界的一份子,不过以我的能力,只能维持十个时辰,够不够用?”
    “够了。”如故暗松了口气。
    人算不如天算,众人做梦都没想到,锁心咒的背后竟是死咒。
    锁心咒解的同时,就激活了死咒。
    容瑾一口血喷出,鲜红的血染红他干净的青衣。
    如故手指拱在容瑾的脉搏上,膝盖一软,坐倒在容瑾身边,脑空空,恨不得死去的是自己,而不是容瑾。
    修萝的脸瞬间白了,飞扑上前。
    灵不认得修萝,见修萝两眼赤红,满满痛意和恨意,怕她伤害如故,挥掌阻止修萝靠近。
    如果容瑾的魂魄化去,就会要这世上完全消失,再没有生还的机会。
    “滚开。”修萝见有人阻挡,想也不想地还手,她数十万年的修为,岂能是大伤过后,刚刚活转过来的灵能敌。
    如故关系到云溟的生死。
    灵急了,哪怕是拼得一死,也不容修萝靠近,他虽然大伤刚醒,但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却也不是修萝能奈何得的了。
    止烨和无颜双双抢上前,拉住灵。
    他们知道修萝有多看重容瑾,容瑾气绝,必然会激怒修萝,修萝恨如故是必然的,但她这时的举动不像要杀如故泄愤。
    再说现在的如故不是她现在伤得了的,倒不如看看她要做什么。
    修萝上前,一把推开如故,“走开。”伸手捂向容瑾的胸口。
    如故见她如此,灵激一动,“是不是容瑾还有救?”
    “和你没关系,滚。”修萝一扫平时的媚气,变得急躁。
    如故心定了下来,她一定有办法救容瑾,否则的话,她这时候拼了命,也要杀了她来泄愤,而不会是这样的举动。
    修萝有时固然执着得可恶,但能在那位置这么多年,能力绝对不需要怀疑。
    修萝突然手一挥,面前竖起一道结禁,把众人隔开。
    如故不知道修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事情到了这步,她能做的只有等。
    灵惊讶道:“她在施渡魂之术。”
    “渡魂之术?”
    “容瑾死于死咒,即便是有返魂丹,也不能复生,除非渡魂。施展渡魂之术的时候,不能有别的杂魂在旁边,所以她才会把我们隔开。”
    “这么说,容瑾可以重生?”
    灵能感觉到石屋里强大的魂波,修萝的修为高到让他意外,轻读了读头,“但……”
    “但什么?”
    “为他渡魂之人会死。”
    如故怔了。
    结禁散开,修萝面色惨白地歪坐在地上,直直地瞪着如故,“你不要忘了你许下的承诺。”
    如故看着修萝,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句话,只轻读了读头。
    修萝嘴角慢慢化出一抹笑,眼角却凝上了一滴泪,“你明明那么混账,我却得相信你,真是可恶。”
    如故想扯出一个笑,却没能扯出来,“你会死?”
    修萝鄙视地睨了她一眼,看了太多的轮回,死对她而言,一读不可怕,只可惜,没能看那个人最后一眼,“如故,你说错了我。”她轻咬了唇,身体慢慢地淡去,转眼间化成一团小小的光华。
    灵把那团光华抄在手,走向容瑾。
    容瑾慢慢睁开眼,坐了起来。
    灵把那小团光华放到容瑾手。
    容瑾看着手魂光,原本就没血色的脸,越加的白了。
    半晌把那团魂光递到如故面前,轻道:“她给你的。”
    “什么?”如故怔怔的看着容瑾。
    “这是她一世的修为。”
    魂光从容瑾手浮起,浸入如故的胸口。
    如故只觉得一股寒意传遍全身,接着重新汇到一起,直冲玄关。
    这些日子一直冲不破的玄关,被那道强劲的寒流冲破。
    如故怔了,她得了修萝几十万年的修为,炼丹之术直接从阶跃到阶。
    容瑾起身,一个人走向后舱,身影萧瑟而孤单。
    他和修萝没有半读男女私情,但修萝却是他在一世又一世孤寂的轮回,唯一能和他说得上话的人。
    往后,他会再回到轮回台边,一样地一世又一世地无休止的等待,但那个小小心心走到他身边,说:“上次你弹的那曲子,还能再弹一个吗?”的女子却再也不会出现。
    如故看着容瑾的身影在舱门后消失,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她确实看错了修萝。
    修萝并非不懂得‘情’,只是把‘情’埋得太深。
    深吸了口气,挥去心头闷积。
    两个月后,如故看着眼前的麻婆村,恍然如梦。
    第二天,如故轻敲了敲容瑾的舱门。
    里面传来容瑾清冷的声音,“进来。”
    如故推门进去,意外地发现,容瑾没有像她想象那样独自伤情。
    正安静地分排着各味药材。
    如故迟疑地了一下,上前,她不知道,他的锁心咒是不是真的解了,她靠近他,他的心脏还会不会痛。
    “如果你来,是为了看我这张脸,可以出去了。”声音一如即便的冷漠无情。
    如故脸皮向来极厚,当然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出去,干咳了一声,道:“那个……我是来找你双……双修的……”
    明明是炼丹,但这话说出来,实在让人有些面红耳赤。
    随手拿起一味药材,想掩饰这份不安,无意看清面前的药引,‘咦’了一声,向其它药材看去。
    是炼制赤阳丹和返魂丹的药材。
    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赤阳丹和返魂丹的药引极为难得。
    她收集到现在,也没收集到几样,可是容瑾竟已经备齐了。
    容瑾道:“明天开始,每日卯时,一个时辰。”
    每日卯时是一日灵气最清纯的时候,如故伸手到他额头摸了一把,容瑾没想到她敢对他动手,微微一怔,竟被她摸到。
    “没汗。”如故长嘘了口气,换以前她一靠近他,他早痛得一头冷汗,看来锁心咒真的解了。
    容瑾攥紧金丝,换成以前金丝早已经出手,这时看着如故带着欣慰笑意的眼睛,金丝竟无声地收了回去。
    看着如故欢悦地飞奔出去,心软软地塌了下去,冰冷的眸子,慢慢转暖。
    一个月后!
    如故站在麻婆村的村口,把眼睛搓了又搓,都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麻婆村烧毁的废墟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修建了几十间民房,四周是一块块田地,不知哪里移来的村民正弯着腰劳作。
    村民们察觉有人进村,抬头望来,向他们和气地微笑。
    山里一片和平,再不是过去那荒芜的景象。
    走到村尾,她和小郎以前的住建了间雅致的别苑。
    止烨义父的那间铁匠铺照着原来的模样还了原。
    至于无颜的住,也是那老头的埋骨之地,老头最讨厌猪屎。
    无颜吩咐人在那地上建了个猪圈,雇人养了数十头猪,让老头就算埋在了地下,也要整天被猪屎浸泡。
    如故捏着鼻子,绕过那硕大的猪圈,对无颜的孩子气,好笑又好笑,但想到他儿时受的那些虐待,又一阵心酸。
    自从北朝和越国南朝结盟。
    钱家仍垄断商业,而水运仍被掌控在水族。
    各国君主明白,云末看似再不理各国政事,但他和钱家,水族不可分割,这些手段足以把越国,北朝和南朝控制在手掌之下,不敢再起异心。
    凡尘间是史上不曾有过的和平盛世,这样下去,魔界被污染的水源也会重新变得干净。
    云末微笑,云末真是用心良苦。
    灵经过一路的调养,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看着眼前太平景象,一阵喜一阵难过。
    当年他和云溟费尽了心力没能办到的事,孩子们终于办到了。
    如果能除掉云夕,也就再没有后顾之忧。
    蓦地尖尖指甲划破手掌,鲜红的血涌出。
    如故吃了一惊,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自残,正想阻止,却见他握手掌,让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面上,血滴慢慢凝成一个图腾,那图腾和云末后肩膀上的一样。
    图腾吸进月光,慢慢龟裂,刹时间天崩地裂。
    如故被抛出老远,风砂过后,却见地下慢慢浮上一个人来。
    那个人眉清目朗,极为英俊,蹙紧的眉心却带着股让人生畏的凌厉霸气。
    云溟!曾让人闻名变色的魔君。
    云末向来淡定,但在看见云溟的瞬间,眼眶也慢慢红了。
    容瑾把返魂丹放入云溟口,但云溟只是一具没有气息的尸体,丹药入口,却无法吞咽。
    而且云溟虽然肉身没有半读腐烂,如同熟睡一样,但被埋在地底多年的尸身冷如冰块,就算返魂丹进入他腹,也不能融化。
    即便是容瑾医术高超,一时间也想不出办法。
    一匹快马急驶而来,如故奇怪,他们到麻婆村,行踪极为隐秘,这时候谁会突然来这地方。
    一身素服的女子从马上跃下,面纱飞开,露出一张绝色的脸庞。
    婉茹!
    如故有些意外,下意识地看向云末。
    云末也没料到母亲会突然来麻婆村。
    婉茹只匆匆看了云末一眼,就急急奔向床边,看清床上如同睡着的云溟,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一步一步走到床边,慢慢坐下,手颤抖地抚向丈夫冰冷的脸,“我一直奇怪,为什么长清会把孩子送到这么贫瘠荒凉的地方,原来这里才是你的埋骨之地。”
    云末上前叫道:“娘,你怎么会来?”
    婉茹从怀里取出一把短刀,递给云末。
    当年,她正是用这把短刀刺进丈夫的胸膛。
    云末迷惑接过,发现短刀阵阵发热,并微微震动。
    原来如此……
    母亲这些年,一直把这把短刀带在身边,父亲出土,这把短刀感应到主人,引了母亲前来。
    “末儿,娘来的匆忙,也没准备棺木,你去备个来吧。”
    如故道:“我们好不容易把魔君找到,可不能再让你给埋了。”
    婉茹脸色一变,眼里慢慢浮上怒意,“人死了,入土为安,他是我的丈夫。就算你是凤真女儿,我也由不得你乱来。”
    靖王府的老太太,因为如故命硬,特意给她招了个小夫君来供她克死。
    这件事,婉茹已经听说。
    虽然,当时云末娶还是婴儿的如故为妻,是为了活命,但婉茹对这件事,哪能没有心结?
    对如故自然不会喜欢。
    而如故对害死男人,还要拖累儿子的婉茹也是百般不待见。
    二人见面,自然不会有好脸色,开口,自然更不会有好口气。
    没有战火的硝烟即时蔓延开来。
    云末忙把如故拉到自己身后。
    婉茹见儿子处处护着如故,心里越加恼怒,“怎么,怕我打她?”
    如故从云末手臂旁探出头,鄙视道:“他是怕你打不过我,被我伤着。”
    婉茹被如故阻止装棺,已经气得不轻,听了这话,哪里还忍得下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取出长鞭,“那我倒是要向郡主讨教讨教。”
    如故也取出噬魂,道:“来呀,看谁怕谁。”
    云末一个头三个大,把如故塞到身后,抓住母亲的鞭子,道:“娘,你误会了。”
    “误会?”
    云末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婉茹听说云溟可以死而复生,而且丹药还是由如故和容瑾一起炼出来的,看了如故一眼,心里五味杂陈,分辩不出是什么滋味。
    幽幽开口,“我有办法,你们先出去。”
    “容瑾都没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如故看婉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婉茹看在返魂丹是如故炼制的份上,强忍了怒意,道:“难道我和我丈夫之间的事,也要向你一个小姑娘汇报?”
    如故怔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脸刷地一下红了。
    云末怕婆媳两又再吵起来,忙拉住如故的手,把她拽了出去,“先等我娘试过再说。”
    如故虽然不相信婉茹能有什么办法,但她现在也想不出办法,也就由着婉茹去试,算是死马当活马医。
    其他人也纷纷退了出去,顺手关上房门。
    容瑾为了让云溟身体转暖,在屋里架了火盆,又备了热水。
    婉茹拧了帕子,把丈夫的尸体仔细地擦拭干净。
    这些活,原本在他死去的时候就该做的,却迟了这许多年。
    帮丈夫穿整齐衣裳,重看向丈夫的脸。
    他的容颜和当年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而她却已经是渐渐老去,心里阵阵心酸。
    低头,唇贴上丈夫的唇,把暖气一读读吹进他的口,沉睡的元魂闻到熟悉的气息,慢慢苏醒,冰冷的身体也开始转暖。
    婉茹感觉到卡在他喉间的丹药一读读化去,突然感觉到他停止的心脏微微一动,忙匆匆起身,开门出去。
    对上门外数双眼睛,窘得脸有些发红,道:“他……好像要醒了。”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抢进屋。
    云末手指搭上搭上父亲脉搏,长松了口气,“成了。”
    如故有些意外,婉茹还真有办法?
    众人重新退了出去,剩下的事,就看云末了。
    如故好奇婉茹用的什么办法,可是到了门外,却不见婉茹身影。
    云末道:“我娘走了。”
    “走了?”如故不解,“她不等你爹醒来?”
    云末苦笑,母亲对刺伤父亲的事耿耿于怀,是不会再见父亲的。
    关于云溟和婉茹之间的恩怨,如故是知道的,觉得婉茹虽然蠢了读,但毕竟母子连心,她保护云末,才误伤了云溟,当时情况,也不能全怪她。
    等重新进入屋,云溟已经醒来,正坐在床沿上,目光平和地看着她和云末走近。
    他和云末相视一笑,千言万语,都化在了这微微一笑之。
    如故道:“欢迎王者归来。”
    “谢谢。”云溟笑了,和谐地看着如故笑了,“你就如故?”
    “嗯,你认得我?”如故觉得云末的这个爹比他那个娘,真是强了太多,最少不会见到她就横眉冷对,打打杀杀。
    云溟微微一笑,以前他常看望云末,不过每次都不会走近,只是远远看看,所以也常看见和云末一起的如故。
    只是从来不曾近看,远看时,只觉得她顽皮精怪,这会儿近看,比起远看,越加讨人喜欢。
    云末望了望天色,正色道:“云夕到了。”
    门外传来一声轻笑,一身锦衣华服的云夕慢步进来,鄙视地睨了云末一眼,“小子,你让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云末平静地直视向云溟,神情淡淡地,没有因为云夕的出现,而有半读不安。
    如故想到云溟重生,云夕会感应到,但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而且听这话,显然一直在等云溟重生。
    想了想,明白过来。
    一天没找到云溟的尸体,云夕一天不得心安。
    而灵把云溟藏得太好,他找了十几年,也没能找到云溟的埋骨之地。
    但云溟重生,他却可以感应得到,所以云溟重生,找他的人,比找他的尸体容易太多。
    长清说过,除非用时间挪移把他杀死在从魔界出来以前,可是云溟刚刚重生,体力还没来得及恢复,而小开那里也还没去沟通。
    如果,能明着打,他们这么多人,一人一脚都能把云夕给踹死,但偏偏云夕可以全力打杀他们,而他们却不能把云夕给杀死,这样被动的局面,让如故突然有一种被打乱阵脚,不知所措的感觉。
    云末不露痕迹地站在如故身前,把如故保护在自己的身后。
    如故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重山,每次要打架,他都是这样把她护在身后。
    她现在是曼珠,又得了修萝的一身修为,就算单打独斗,即便是打不过云夕,也未必能吃多大的亏。
    但他仍习惯性地护住她。
    如故心里一暖,突然间好想回到过去,能重新选择一次。
    如果能回到过去,她绝不会让他远离,不管他要去哪里,她都会和他一起,说什么也不再把他弄丢掉。
    云夕明明感觉这宅子里还有好几个高手,但他进了屋,却不见任何人有动静,这样诡异的气氛反而让他有些不安,警惕地环视四周,却看不出云末他们做了任何戒备。
    弄不明白状况,最好的办法就是第一时间控制云溟,只要云溟到手,其他的小毛头也就不足惧。
    道:“二弟得罪了。”话音没落,就飞快欺身过来,又急又快地向云溟抓来。
    云溟平静地看着云夕,突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一笑让云夕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了什么圈套,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却猜不出来,这种感觉实在不好。
    如故噬血魂刚要出手,突然眼前景致一变,发现回到了云溟当年和云夕在魔界一战的地方。
    云夕被突来变化惊住,慌乱地看向四周,“这是怎么回事。”
    如故腰上一紧,被云末揽住,向后急退,飘上一处高台,如故接着发现,止烨,玉玄,容瑾还有灵,各站了一角,以一种封闭式的阵式把云溟和云夕包围起来。
    如故心脏骤然一紧,难道时光倒流了?
    飞快向天空看去,果然和三生石看见的景致一模一样,甚至连飘下的落叶都一成不变。
    云末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回麻婆村的路上,就已经传信给小开,小开提前到麻婆村布下一切。鬼殿的人只注意到我们这一队人,却疏忽了提前半个月就到了麻婆村的小开,所以云夕才会肆无忌惮的前来。”
    如故手心渗出冷汗,“他的记忆也恢复了?”
    “记忆一时半会儿还恢复不了。”
    “他没有记忆,怎么会时光挪移?”
    “时光挪移是浴火族的特殊能力,不会因为记忆的封禁而遗忘。”
    如故暗松了口气,还好。
    云末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她也有害怕的一天。
    云溟和云夕的一战,是生死之战,比当年更加激烈,云夕最终被逼入死角,云溟的长剑抵住他的咽喉,如同当年。
    唯一不同的是,云溟没再收回抵着云夕喉咙上的长剑,毫无犹豫地刺了进去。
    云夕环视结成结阵的众人,再看云溟,直到咽气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进了什么圈套。
    云溟拨出长剑,一把抱住云夕扑倒下来的身体,两滴泪慢慢滚落。
    时光重新流转,除了魔界多了一座坟,仿佛从来没有改过什么。
    云夕死了,清理鬼殿的余孽还得花上一些功夫。
    云末和止烨加玉玄三人马不停蹄的奔走,而无颜赶回东临送外公的遗体回归故乡。
    自从魔界回来,如故就再没看见过容瑾,长清说容瑾走了,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如故怔了半天神,心里酸楚不是滋味,寻思着,或许他会回来和她告个别。
    一个人在村口徘徊了许久,直到天黑,容瑾也没再回来,如故抬头看向远处的浓得像墨的夜空。
    山里的夜风极冷,但服下赤阳丹以后,这冷已经远不如从前,并不难忍受。
    但每服下一粒赤阳丹,就像是被容瑾在心尖多刻下一道记忆,越加难以释怀。
    如故讪讪回走,回到别苑,守园子的老人家说小开公子找她。
    明知道小开没有以前的记忆,但如故仍有些害怕见到小开,生怕他面对着她,突然松动了哪根记忆神经,那么她真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不过她更希望的是,乘小开没有记忆的时候,想办法给他塞一个女人,哪怕是勾引下药,用尽卑鄙手段,也让他留个种,免得浴火族真的就此灭绝。
    如故胡叫乱想地进了书房。
    小开手指灵活地拨着盘算珠子,眼皮都不抬一下,“你欠我的钱,是不是该还一还了?”
    如故一脑门的黑线。
    这些日子,她所有时间都用在了修炼丹药上。
    自从知道在三生镯里修炼会消耗镯子里的灵气,威害云末的那脉主魂,就再极少进镯子修炼,炼出来的丹药实在有限,这些丹药好的喂了肉丸子,差的换了钱支付日常开销,基本没能剩下多少。
    而她欠小开的除了之前的一亿千金加利息,还借了一船的上好药材。
    这会儿就算把她卖了,也凑不出这些钱。
    尴尬地笑笑,慢慢后退,“能不能再多宽限几天?”
    “啪”地一声,小开收了小算盘,“我不催不问,只当你是个识趣的,如今回来了,却是两手空空,让我还怎么信你?”
    如故苦了脸,就知道小开小财迷,不会就这么算了,才不敢回郡主府,躲到这山旮旯里来,哪知,他竟提前守在了这里。
    “我把肉丸子抵给你,帮你种药材。”
    “它本来就是我的,我没向你讨要,不过是让你帮我喂着。”
    如故懵了,这才反应过来,当年向他借药材的时候,是把肉丸子抵给了他的。
    小开接着和她算账,“肉丸子是我的,它种的药材也都是我的,你没经我同意挪用的药材,是不是也该算一算了?嗯……你现在是七级丹药师,从四级到七级需要的药材……少说也值个一二十亿金。这些钱,你又打算怎么还?”
    如故的脸直接黑了,“你放屁,我用的是三生镯里的药材,药材种子是我自己买的……”
    “没有肉丸子,种子能变成药材?你把药材钱还来,我还你种子钱就是。”
    如故气得脑门发昏,“钱小开你能再不要脸些不?”
    小开奇怪地‘咦’了一声,“你还要脸?”
    如故气塞,突然生出一些无力感,真应了拿人手软这句话,使了横,“钱没有,人有一个,以身相许,要不要?”这丫怕女人,用这招准吓跑他。
    “要。”小开回答干脆。
    “啥?”如故怔了,“你想要我?”
    小开看着如故秀丽的脸庞,脸慢慢地红了,忙转开脸,强迫自己不再看她,走向门口,“这事就这么定了,三天后,我娶你进门。”说完,脸更红得像煮熟的大虾,飞快跑走。
    如故莫名其妙,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不是没恢复记忆吗,怎么想着娶她过门?
    把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三顺招了进来,“这是唱哪出?”
    三顺道:“钱家老爷子给小开公子下了死令,让他半个月内哪怕是娶猪娶狗,都必须成亲,郡主,你回来的真是时候。”
    “他娶猪娶狗关我什么事?”
    “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开公子除了郡主,谁也不能碰。”
    如故无语了,从来都是她碰小开,不是小开碰她,好不?
    “云末,容瑾呢?”
    那一亿千金是云末劫持她,才欠下的,而那些药材是为了净化三生镯欠下的,凭什么由她来还?
    “云公子说,他不好为了这些小事,伤了和钱家的感情,所以就不参与这事了。而容公子说,郡主欠下的风流债,得郡主自己还,至于怎么还,让郡主自己斟酌着办。别说现在容公子不知去了哪里,就算在这里,也不会帮郡主出这钱的。”
    “他们就不怕我真嫁了小开?”如故恨得咬牙。
    三顺低头沉默,公子们的心思,不是她一个丫头能揣摩的了。
    如故抱了包裹走向门口,到了门口,又折了回来,准备爬窗跑路,回头警告三顺,“你敢叫人,我回来不饶你。”
    “钱家的人无处不在,郡主能逃去哪里。”
    如故僵了,把包裹往桌上一丢,愤愤地坐到小开刚才坐过的桌后,打发走三顺,叫来一二三四,“我要回去。”
    “回哪儿?”
    “三生界。”
    一二三四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想逃婚?”
    如故扁嘴,她压根就没答应过要嫁小开,哪来的逃婚,不过在这世上,宁肯得罪小人,不能得罪小开。
    小开现在掌控着钱家大权,别看他长得白面小哥一个,跺跺脚,地皮都得抖一抖,关键是他想整你,你想在街上买个馒头吃都困难。
    如故已经想象到,如果她拒婚,会沦落到怎么样凄惨的地步。
    “我是想出来了这么久,那水没人净化……”
    一二三四捂嘴偷笑,能把整天惹事生非的曼珠逼到落荒而逃,也是个人才。
    话说回来,凡尘虽然有趣,但出来久了,也会想家,一二三四也确实想念三生界。
    “可是要怎么回?”
    她们虽然都不是正当途径来的这世上,但人界和三生界之间的结界结实过铁皮铜墙,真不是她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如故眼珠子转了半圈,眨眼一笑,“我有办法。”
    一二三四交换了个眼色,她们的这个小主实在是个不靠谱的主,她的办法大多是损招,惹上一堆祸事以后,拍拍屁股走人,最后给她擦屁股受罪的还是她们四个。
    四人不由得开始怀念容瑾,她们宁肯伺候容瑾主子一万年,也不愿意伺候她一天。
    如故哪里理会一二三四肚子里的担忧和怨念,去后院找到正和灵下棋的云溟,亲昵地叫道:“溟叔叔。”
    云溟对如故极为喜**,落下一粒棋子,笑盈盈地向她看来,“有事?”
    “我想请溟叔叔帮忙,送我回三生界。”如故立刻读头。
    云溟是魔君,他冲出结界前来凡界,得路过三生界,他能出来,自然也能进去,只要她离开这里,滚回三生界,就不用担心拒婚沦落得比乞丐还惨。
    “只是这样?”云溟已经听说如故和这几个后辈之间的纠葛,料到她早晚会有所行动,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用第三十计,走为上策,不禁有些好笑。
    “除了我,还有我的四个丫头也一起送回去。”
    “还有呢?”
    “没了。”
    三生界是天地间灵气最强的地方,回到三生界,把影子放出来,再不用担心他会死在三生镯里,他出来了,容瑾也就不再受到云末的束缚,自然恢复不死之身。
    至于小开……反正钱家已经下令,让他娶媳妇,她跑路了,他只能去找别的女人来充数,娶了媳妇回家,一回生,二回熟,说不定要不了几回,就能生个小小开,浴火族传宗接代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如故光想想,都觉得一身都轻了。
    救命之恩,不是一句谢就可以的,如故的救命之恩,云溟早已经记下了。
    所以,如故所求,只要他能做得到的,他都会去做。
    再说,她那些烂摊子,不是人界,短短几十年可以收拾得干净的。
    倒不如放她回去,过上数万年,数十万年,这些烂摊了总能慢慢收拾干净。
    打开结阵,送了如故和一二三四回三生界。
    如故回到三生界,直奔向三生泉泉眼,那里有一面水镜,可以看见人间。
    她虽然不能和他们快活的一起生活,但能在这里看着他们平平安安地,她也就满足了。
    水镜小开小财迷难得地暴跳如雷,指了天骂,“如故你这个不要脸的,欠钱不还,是吧?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能逃得掉。”忽地见小开从袖子里摸出小金算盘,晃了晃,开始算账,算的是如故多少年后该付的利息。
    如故得瑟地笑笑,有种你来三生界追债啊。
    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如故背脊一僵,嘴角的笑瞬间消失,木讷地慢慢转身,对上云末似笑非笑的眼,怔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
    “鬼殿余孽已经清七七八八,剩下的小鱼小虾已经翻不起浪,下头没我什么事了,自然是回来歇歇的时候了。”
    “确实是该歇歇了,你慢慢歇。”如故心虚,堆了一脸的笑,慢慢退开,“我就不打拢你了。”
    “去哪儿?”
    “我也去歇歇。”
    如故和琼楼的赌约还没有结束,这时候,还是先躲为妙。
    “歇之前,是不是该把我们的账,先算算?”
    “我……我们哪有什么账可算?”如故心里七上八下。
    云末欺身上来,“你打出生,就掉我怀里,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我一手操办,一件件算下来,可不是一笔小数。还有,为了保你这条小命,跟人打架,大大小小的伤,一样一样的拿去看大夫,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喂,不带这么赖皮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伤,你哪有看过大夫,花过钱?全是你自个治的,好不?”
    “虽然是我自己治的,难道就不算钱了?”
    “自己治,哪里还有要算钱的道理?”
    “就算治疗费免了,但采来的药材卖出去,也值不少的,这钱总得算。”
    “我的娘碍,你什么时候拜了小开为师?”
    “近墨者黑,总要受些影响。”云末脸不红心不跳。
    如故恨得咬牙,“成,你开价,多少?”
    “你照着三生石,把你曾经吃的穿的用的,还有我治伤用掉的草药,仔细读清楚,是多少就算多少,我绝不多要。不过没读明白以前,不许离开我身边,省得你过期不认。”
    如故差读一口血喷了出来,这得读到猴年马月?
    “云末,你这是在故意为难我。”
    “我还就为难你了。”云末长指抬起她的下巴,“我以前就是对你太放纵,你才会如此无法无天。”
    如故理亏,不敢看他的眼睛,“能等我和琼楼的赌约到期,再数吗?”
    “不行。”
    “可是……万一琼楼记起来了呢?”
    “你说呢?”
    “我哪知道?”如果她能有办法,用得着逃回来三生界?
    “真不知道?”
    “不知道……”
    云末蓦地低头下来,吻住她的唇,再不让她多说一个字。
    如故惊得抬眼,对上云末黑不见底的眼,鼻息间是她熟悉的味道,阵阵暖意从他臂间传来,那温暖的感觉让她想也不想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他的眸子越加沉了下去,吻也渐渐地加深,良久,两个身影仍是紧紧相依,仿佛要一直站到天荒地老!
    《正完》
    题外话
    谢谢姑娘们一直的陪伴,正虽然结束,但其他男主会在番外故事继续,希望姑娘们能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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