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不如去种田

2 听说太子是断袖?


——虐文出没,仅仅因为想写虐文,放心正文应该不虐——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最好今生错过,然后任由自己放肆地大哭一场。
    那是南梁天正十三年,十里红妆,万人空巷,那是位于九华国南边的南梁国京城建邺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话题的主人是南梁丞相家的千金慕锦书和天家太子宫诚。
    然而人们议论的不是婚礼的排场和盛大奢华,而是大婚的太子妃锦书。
    听说太子独爱断袖,听说太子暴戾狠辣,常用鞭子抽打人。
    于是人们对着新任太子妃评头论足的档口,不禁对这位年轻的太子妃报以同情。
    被同情的锦书此刻木然地看着寝宫里的龙凤蜡烛一点点减了长短,烛泪将尽。夜已深,宫人都退了出去,只剩她一个独坐床头等着那个不可能出现的人来揭开盖头。
    她是知道的,对太子来说,她什么也不是,没有期望自然不会失望。
    少女情怀都会对自己的良人有那么一点期待,知好色而慕少艾,总会在心里模糊描摹自己的良人该是怎样的风姿?他也许会有父亲般的伟岸高大,有兄长一样的关怀宠溺,有话本里的温柔解意。
    而不是如今这样,洞房花烛夜,新娘独坐,无人为她掀开大红的盖头。
    锦书从盖头下偷看外面的动静,她等了许久也不见太子的踪影,有些随意地自己扯开了盖头,丢到一旁。
    收回手才转而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花颜居最好的胭脂衬托下更加明艳动人的容颜,秋水剪瞳,春山如黛,满头珠翠步摇还有那身刺绣精美的九重嫁衣,无不说明镜子里那位明艳女子正是最好的年华,最美的妆容。只可惜,女为悦己者容,此时此刻却无人欣赏她作为女子的一生中最美的时刻。
    床上坐的女子木然,镜子里的人也默然相对。不知道打了第几个哈欠,她终于熬不住,整个人都被困意席卷。
    洞房花烛夜,锦书一个人和衣睡了过去。
    后来在宫里待久了才知道,太子并不像想象中动辄责罚下人,传言他暴戾狠辣,只因为亲弟安阳王动了他的伴读沈少楠,便被太子当众鞭打。
    虽说关于他性子的传言不实,然而太子宫诚这个人在锦书看来根本就是个骄纵任性的怪胎。不高兴对谁都冷着脸,也可以三天三夜一言不发,没事就喜欢瞎折腾,哪天突发奇想就拆了皇宫也不奇怪。
    至于锦书,作为一个死了心的女子,在最好的年华嫁给了一个不爱的人,整整三年相对无言,犹如陌生人。
    正因为锦书是个随遇而安,凡事都可以凑合随便的人。所以,这场婚姻也成了凑合的一部分。宫诚不干涉她,她也不管宫诚。两个人之间似乎默契一样成了互不干涉,表面上做做样子,逢年过节还是要以夫妻的名义出席各种场合。
    这样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似乎被一个突如其来的转折打破,锦书在练习马球的时候,不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人是被救了回来,然而从此行动不便,两条腿也废了。
    人人都以为那位太子会立马废了这位不受宠的太子妃的时候,宫诚选择了截然相反的举动。
    锦书看着蹲在面前的男人,错愕复杂各种情绪纷至迭来,这些情绪的冲击让她的脑子都有些发昏。
    那个时候,她正儿八经地问他,是否可以放她归家,太子妃可是将来的国母,不该是个废人,宫诚的回应出乎意料。
    “孤不会有第二个太子妃。”他如是道。
    得到这样的回答后,锦书才看着面前的男人怔怔说不出话。他并不高大,既不胖也不瘦,俊美是有的,太子爷宫诚实为南梁第一美男子,可惜传言他是个断袖,即使如此,相比南梁的那些断袖,他的俊美既不阴柔也不算男生女相,而是剑眉星目,丰神俊朗。
    那一双子夜星辰的眼睛就如寒潭深渊,藏着深不可测,如果他不是宫诚,也许锦书真的会仅仅为那双眼着迷。
    估摸着太子那话的意思,锦书想的是,也对,如果再添一个新太子妃,也不知秉性如何,宫诚就找不了他那些的男宠?
    说起来,锦书从没见过那些传说中被御史评价为媚主祸国的男宠们。
    总而言之,那天之后,锦书和宫诚的关系似乎比陌生人密切了一点,但是,宫诚仍是不肯碰她,也许断袖都是这样,只碰男人?
    那是仲夏午后,锦书喝着解暑的酸梅汤就看到她家太子龙行虎步地走到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她。
    宫诚不算高,就是比锦书高了一个头。于是,每回说话,她都得仰视他。
    “你父亲犯事,有人告诉你吧?孤会处理的。”他来得快,走得也快,仿佛锦书对他来说就是瘟疫。
    后来她才知道,父亲牵扯到兴城王宫烨的谋反案中,如果锦书嫁的不是当今太子也会被牵连。
    她不知道,太子为什么要帮慕家,明眼人都知道牵扯进去必定惹得皇帝不快。偏偏宫诚还巴不得搅进去,也许他不想失去一个势力庞大的外戚?
    进而酷吏汪恒那条疯狗以此为契机,可劲地抓住太子的小辫子攀咬,似乎这是一个斗倒太子的绝佳机会。他本就是安阳王的鹰犬,这并不奇怪。
    锦书也不知道宫诚是怎么把自己玩死的,几次三番为了自己人强出头,和皇帝对着干,让已近暮年的昭武帝不待见他,逼得没法直接打发他去军中历练,调离京城。
    宫诚大约是觉得愧对锦书,答应的事没能办到,慕家还是被举族问罪了。所以,宫诚一到边疆就频繁来信,内容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有时候,锦书觉得她看不透宫诚这个人,完全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过去他不会一日三封信雷打不动,过去他不会肉麻地叫她爱妃,过去他也不会正儿八经在信里写上吾妻如晤。
    【吾妻如晤,为夫巡视军营,看着士兵们写家书,又想到爱妻。卿卿托人所送贴身之物已收到,每每睹物思人……】
    在她麻木到习惯宫诚的这些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后,锦书突然觉得这一场随遇而安来的婚姻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只是不真实得像一场梦,锦书也曾期许被呵护,被看重,被珍视。而这一切真的开始,她又觉得惶恐,觉得不真实。
    心悦开始于书信,翻看宫诚送来的信件成了她最大的乐趣,即使锦书知道这些信件要过好几道手才能转送她这里,或许太子还是和从前一样只在做表面功夫,谁知道呢?
    如果书信上字句都是真的,该有多好。
    偶尔宫诚会送回家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即使只是顺带的收礼人,锦书也已经满足,她本来就是很容易知足的人。
    锦书曾想也许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收收家书的形式过去,直到昭武帝突然驾崩,边疆传来太子堕马身死的消息,而继位的自然就变成了安阳王。身为太子宫诚的遗孀,锦书当然要搬离东宫,给新主人挪位置。
    本以为日子应该就这么平静下去,谁知刚搬出宫里就遇到所谓的太子旧部,告知宫诚的死蹊跷。
    作为夫妻,听到这样的事不查一查好像有些说不过去。只是,越往下查越觉得心里的复杂难明。
    她以为凑合来的婚姻是宫诚求来的,她以为对自己默然的太子私下其实为她做了很多事,她以为自己应该是不爱他的。
    就连含光公主也忍不住上门指责她的没心没肺。锦书坐在正厅里专摆的软垫上,含光站在她面前瞪着她:“你知不知道哥哥为了你做了多少事?你知不知道安阳王几次暗中对付慕家,你知不知道他死了都还念着你!”
    锦书不信,宫诚不是断袖吗?宫诚从来没给她好脸色过,他们多年夫妻不过是表面功夫。
    含光大约看出锦书不信,那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锦书原本白皙的脸被含光手上的戒指生生带出了长长的血痕,平白出现在那张滑腻如脂的脸上竟变成了触目惊心。
    含光被气得狠了,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哥哥才不是断袖!你竟然相信传言而不信自己的夫君,你觉得这些消息若是真的对谁有利?他这么作践自己都是因为你不爱他,是谁对大婚不情不愿的,是你!后来你从马上摔下来,哥哥怕得要命,他怕他再用以往的法子,那些人更会变本加厉欺负你,一个不受宠的女人比受宠的太子妃更可以让他们肆无忌惮。安阳王故意拿沈少楠刺激他,逼得哥哥拿鞭子抽他,逼得天下人都认为他有断袖之癖也没有比你摔下马背更让他痛苦。哥哥说,如果到死你还没爱上他,就跟你和离,我是来送放妻书的,你可拿好了!”
    含光将放妻书重重地摔在锦书脸上,余怒未消,她现在看着锦书就生厌,恨不得掐死她。
    锦书愣在那里,任由含光发火。她想着宫诚虽然是个怪胎,但的确不是一个喜欢勉强谁的人,他说,等你心里有我再行夫妻之礼不迟。锦书很清楚,因为对方的态度不明朗,因为不敢爱又怕受伤,她从来不信宫诚对她的感情。
    一想到师父断情的经历还有对她所说的话就恐惧,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师父为了那个人卑微地活了二十年,依然为情所伤,为情所困。她的骄傲,她的自尊不容自己再重蹈覆辙,虽说别的都是随性的性子,只但凡付出感情都要反复试探,小心翼翼。
    若是不对,还能立刻回头,说到底,这样的方式只因为优先保护自己。
    她只会拼命缩进壳里才不会让自己受伤。倾注太多感情的人总是会先受伤,总是会输得一败涂地。
    锦书僵硬地站了一座石雕,她还没有消化干净这些突如其来的消息和真相,整个人愣得像根木头。
    不多时已是夜幕深重,含光走了,烛火熄了,黑漆漆得留下锦书一个人对着偌大的空屋子发呆。她想起了宫诚总是不假人手地背她上下步辇,他总是小心翼翼地替她挑出鱼刺,他总是沉默地陪着她,却可以很久都不和锦书说一句话。
    也许如锦书宫诚这样的人大约都是刺猬,近则伤,远则安。所以,他们总要一个安全距离才能避开对方身上的刺。
    你有没有为一个人心动过?哪怕明知道结局是悲哀,也愿意飞蛾扑火。宫诚义无反顾地扑过去,却把自己冻得满身是伤。锦书看着迎面而来的飞蛾,只吓得六神无主,冻结了自己也伤了别人,甚至胆怯地缩回龟壳。
    终于,黑暗里的“石雕”动了。锦书一步一步艰难地爬向烛台,心里乱成一团。
    也不知用了多久才把蜡烛重新点亮,借着这些昏黄的烛光,她仔仔细细地看了放妻书,而后疯了一样开始翻箱倒柜,找出了宫诚死前最后送她的木鸢。拆了才发现,那木鸢肚子里都是一颗颗鲜红饱满的红豆,还有一张泛黄的字条,那上面写着一些话。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而今只待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宫城。只盼塞外可得佳音,觅一二奇物赠予卿卿,须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看着这些入骨的红豆还有字条上的话,锦书想起了儿时的一件旧事。
    那是天正元年,爹去迎接贵客,而锦书在花园里荡秋千,枫叶和着秋风打旋,那时候,她见了一个擅闯相府的少年,他从后院院墙上翻墙而入,如入无人之境,惊呆了一众下人,却无人敢教训他。
    那人一身锦缎青衣,长得粉雕玉琢,就是看起来呆头呆脑。
    少年呆呆看着荡秋千的丞相千金直白道:“你真好看,我长大了娶你可好?”
    那时候的锦书横眉怒目对着这位不速之客道:“呸,登徒子!”
    出师不利的太子被丞相千金打得满头包,最后还得委曲求全地包庇罪魁祸首。皇帝自然不信那是太子自己摔的,但也没有追究。
    天正十二年,昭武帝似乎急切下旨为太子择选太子妃,还圈定了三品以上的官员之女甚至私下与丞相慕子祯密议了什么。
    接到旨意的锦书内心是拒绝的,想着那位风评不佳的太子爷并非心中良人人选,况天家规矩多,慕家在建邺已是极大的富贵人家,过犹不及,古来权臣多数不得善终。为求落选,锦书偏要最后一刻赶到。
    择选的日子在七夕,那天瑶光殿里,待选女子各个准备妥当,只有慕锦书姗姗来迟,即使如此也没人怪罪那时还是当朝权臣之女的慕锦书。
    而打扮随意的锦书就连最拙劣的借口也不愿出口:“劳太子爷久等,是臣女之过。”
    然而大殿里端坐其上的太子一点都不介意,反而勾着嘴角直言:“的确久等了,孤等了你十年。”
    那时候,听着宫诚的话,慕锦书也是不信的。她的父亲是当朝丞相,多少人为了巴结顺杆爬,诸王夺嫡更是恨不得拉拢建邺慕家,太子不过也和他们一样罢了。她不信一见钟情,不信仅仅见一面定终身。成亲三年,她敬他如夫,却从没爱过宫诚。
    这些陈年旧事一一浮现,而回神的锦书看着那份放妻书,看着那些红豆,突然觉得心如刀绞。
    “你死了也要用独活来折磨我,宫诚,宫诚……”锦书瘫在地上,她的步摇珠翠都因为刚才发疯一样翻箱倒柜的举动散了一地,整个人披头散发,涕泪横流,狼狈如斯,状如疯癫。
    宫诚,当我开始有一点爱你,你选择了放弃,你好可恶,好狡猾。
    锦书攥着手里的放妻书恨不得把它撕个粉碎,可是舍不得,这是宫诚留给她的东西,也许从今以后都要靠着这些回忆独活。
    她看着自己那双废了的腿,忍不住拿拳头狠狠砸了下去,那股狠劲仿佛那不是她自己的双腿,骂的也不是她自己:“废物,废物,为什么要摔下来!为什么不坚持陪他去边疆!”
    锦书试图扶着墙站起来都以失败告终,屋子里冷得如同冰窟,却远不及心里的冷。
    她从来没有那么恨过,恨自己的随意,恨自己的随遇而安,恨自己的多疑。
    当年那位长者的评语再次记了起来,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你家的女娃娃聪明得紧,只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此刻的锦书并不知道,她最著名的不是她身为慕家之女,又嫁给宫诚,而是后世给她的名号——童贞。多么讽刺,以至于后世认定太子宫诚有断袖之癖,所以,终生未碰这位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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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十分丧心病狂想把虐文脑洞集中在这里【泥垢】
    卿卿:夫妻之间的爱称
    人物关系:锦书是解忧她师尊的姑祖母。南梁慕家或者叫建邺慕氏以后在另一篇文里交代。
    解忧:另一篇文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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