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闺香

127、天子驾临


    李安然叹了一口气。
    对方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好再继续装糊涂,只好说道:“不瞒先生,如今家中义子尚幼,店铺生意正值扩张,安然俗事缠身,暂不做婚姻之念,先生美意,只有辜负了。”
    裴清满脸都是失望。身为秀才,他有自己的骄傲和矜持,能够讲话说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极大的努力,结果却还遭到拒绝,心中自然有极大的落差。但到底,他也不可能再纠缠下去。
    “那么,在下告辞了。”
    裴清将包着镯子的帕子重新揣入怀中,换了一副淡淡的面孔,站起身来。
    李安然也跟着站起,道:“先生慢走。”
    裴清刚迈出正厅的‘门’槛,青柳领着一个青衣小帽的男子进来,那男子手里捧着一个‘精’巧的檀木盒子。路过裴清之时,青柳匆匆冲他行个礼。
    “小姐,侯爷打发人送了东西过来。”
    小丫头声音清脆入耳,裴清听到“侯爷”二字,立刻就想到是护国侯云臻,不由放慢了脚步。
    李安然微‘露’诧异之‘色’。
    那青衣小帽的男子正是护国侯府的下人,他躬身说道:“小人奉侯爷之名,将这件礼物送于小姐。侯爷说,近日事务缠身,不能来看望小姐,还请小姐稍安勿躁,耐心等得一段时日,等事情一了,侯爷便会给小姐一个‘交’代。”
    这话听着有点没头尾,但李安然却明白所谓“‘交’代”的含义。
    那日在后‘花’园,云臻对她那般孟‘浪’,自然是要给她一个‘交’代的。
    原本因他迟迟不‘露’面而微有焦躁埋怨的情绪,随着这番话而有所缓和。李安然接过檀木盒子,打开一看。
    青柳呀地叫了一声,羡慕地道:“好漂亮的镯子!”
    已经走到院子里的裴清,回过头来,见正厅之中,李安然正从盒子里取出一只翡翠镯子。
    常见的翡翠多是绿‘色’。或有蓝‘色’、紫‘色’,若水头好,那也是翡翠中的珍品。而李安然手上这只翡翠镯子,竟同时拥有黄绿蓝紫四个颜‘色’,四‘色’相间相绕相辅相成,明媚的光线下,那镯子呈半透明状态,随着李安然的手腕翻转,水汪汪的镯子仿佛有生命一般,流光溢彩。
    行话称这样的翡翠为福禄寿喜。虽说帝王绿是翡翠中的第一等。但福禄寿喜四‘色’极为难得。尤其这只镯子水头还如此长,绝对是翡翠中的极品了。
    那侯府的下人道:“这对镯子是侯爷‘精’心挑选的,手艺出自京城蕴宝斋的当家老师傅,别的倒也罢了。只这福禄寿喜四‘色’齐全的十分难得。”
    黄金有价‘玉’无价,这镯子本身的价值固然十分昂贵,但更令李安然动容的,是云臻的这片心意。
    他送来一对镯子,其中的深意,不言自明。
    李安然将镯子放回盒中,不经意间脸上已经染上了两片红晕。
    “替我转告你家侯爷,就说他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
    青柳在旁边捂着嘴笑。小丫头虽然很多事情还不懂,但男子送‘女’子一对镯子,这个意思她还是知道的。
    她趴在李安然的耳边促狭地轻声道:“小姐这回可算放心了吧。”
    李安然佯怒地瞥她一眼,用指头戳了一下她的脑‘门’,眼中的喜意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哼!”
    裴清冷冷地扭过头。‘摸’着怀中的鎏金镯子,手指渐渐用力,心却不断地往下沉。
    什么没有婚姻之念,什么礼物贵重不敢接受,都是谎言罢了!原来她也是嫌贫爱富之人,这边拒绝了他的礼物,那边就收了护国侯那么贵重的镯子。是他瞎了眼,竟然看上这样贪慕虚荣的势力‘女’子!
    裴清越想越是气闷,心中如火烧一般,只觉自己的骄傲都被李安然扔在了脚下,踩得支离破碎;怀中的鎏金镯子,仿佛燃烧了一般,灼烫着他的神经。
    他再也不愿在这李宅待着,脚下飞快地冲出去,连‘门’房黄四的叫喊都扔在了脑后。
    “哎哟!”
    李家的厨娘正挎着菜篮子回来,差点被他撞个大跟头。
    “这不是裴先生吗?这是怎么了……”
    厨娘惊魂未定,看清是裴清,不由疑‘惑’地询问,而裴清却根本没理会她说什么,低着头便一味地跑远了。
    莫名其妙的厨娘‘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地往大‘门’里头走,见了黄四,便问道:“裴先生这是怎么了?”
    黄四嘿嘿笑道:“谁晓得。”
    厨娘诧异道:“你笑得这副样子做什么,做梦娶媳‘妇’儿了?”
    黄四道:“去你的!我这是替咱家小姐高兴呢,你不晓得,侯爷刚给小姐送了什么。”
    “啥?侯爷送了小姐啥?”厨娘立刻感兴趣起来,两只眼睛都亮了。
    黄四嘿嘿笑了一声,凑近了低声道:“侯爷给小姐送了一对镯子,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厨娘愣了一下。镯子?这外姓的男子,送‘女’子镯子,可只有一个意思啊。
    “我早说咱们小姐有福气,说不定将来就是个侯夫人呢……”
    黄四话还没说完,厨娘眼神一闪,抿着嘴‘唇’忽然转身,又朝外头走去。
    黄四忙叫道:“你去哪儿?”
    厨娘头也不回,道:“家里的酱油快没了,方才忘了打……”
    话没说完,脚下已经飞快,眨眼便出了巷子。
    黄四只觉对方有点奇怪,却也没多想,只随口嘟囔了句“糊涂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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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国侯府,外书房。
    作为这座府邸的主人,无论何时何地,云臻都是绝对的主导者,从来都只有他坐着,别人站着的份儿。然而此时,他却一改常态,竟没有坐在主位上,而是坐在下首的第一位。
    主位上坐着的,是一个紫黑袍服的中年男子。脸型五官与云臻略有一点相似,眉目虽不如云臻英俊,却更有一股雍容上位的风范,不过是简简单单地坐在那里,便有种雄视天下的磅礴气势。只是这男子气魄虽雄伟,脸上却有一丝似乎刚经历过风尘仆仆的疲惫之‘色’。
    “臣弟没想到,陛下竟然真的离京。”云臻看着这男子,眼中有一丝钦佩。
    男子微微一笑,道:“事关子嗣,岂敢不来。朕已过而立之年。这说不定是朕的长子。事关皇室命脉。天大的事情也只能抛在一旁了。”
    他声音较之云臻更显雄浑,说话之时声音震动如有共鸣,尽显雄主之态。
    云臻也笑起来:“陛下轻装简行,三日之间远赴千里。从京城直达灵州,恐怕这会儿京里都还没发现吧?”
    男子‘摸’了‘摸’鼻子,哂笑道:“朕让内‘侍’对外称病,总要病个七八日才能见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感到荒唐,哈哈地笑起来。
    这个男子,正是云臻的堂兄,当今的皇帝——云昊。
    云昊本是先帝长子,先帝崩殂之后。京内党争厉害,帝位空悬三年,终于去年腊月尘埃落定。大皇子云昊坐稳帝位,很是清洗了一批官员,朝廷势力也是发生的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其中。护国侯云臻也是出了很大的力气。
    “朕能坐上这个皇帝的位子,你出力最多,论功行赏,一个亲王总是跑不掉。可惜护国侯府一脉,历代忠贞,永不封王,你也是急流勇退,朕刚坐上龙位,你便亟不可待地跑回灵州。若非这次朕亲自来,你恐怕一辈子都不肯再来京城了吧?”
    云臻道:“陛下是知道臣弟的,朝廷政务千头万绪,做京官的礼仪束缚又多得很,臣弟不羁惯了,若是留在京都,非得憋死不可。还不如在灵州做个土霸王,逍遥自在。”
    皇帝云昊用手指点了点,笑骂:“你呀,从小到大都是飞扬跳脱的‘性’子,这些年外面看着沉稳了,却又得了个面黑心冷的评语,怪不得到现在还没成家。”
    云臻面无表情道:“陛下这次来,难不成是给臣弟解决终身大事来的?”
    “我才没这个闲工夫呢。”
    随着云昊的自称从“朕”变成“我”,两兄弟之间的气氛也变得愈发融洽轻松。
    云臻喝了一口茶,道:“我倒是要佩服陛下,如今京中朝政一新,选秀又如火如荼,陛下正该是眼‘花’缭‘乱’抱得美人归的时候,竟然舍得将朝政和美人都一起扔下,跑到灵州来。”
    云昊苦笑道:“美人哪有儿子重要。再说,我选秀,还不是为了生儿子。你看看我宫里,那么多个‘女’人,竟然都是不下蛋的母‘鸡’。”
    这话粗得跟市井俚语一般,云臻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陛下,你好歹是皇帝,讲点体统成不成?”
    云昊大手一摆:“宫里讲体统,朝堂上讲体统,自家兄弟面前,还讲个屁的体统。”
    云氏一脉骨子里都流淌着放肆叛逆的血液,在云臻身上表现为腹黑‘阴’沉,在皇帝云昊身上却表现得像个活土匪。
    “行了,玩笑话也开过了,朕日夜兼程赶来,也不能待得太久,那个叫李墨的孩子,现在哪里?”
    云昊终究是把话题绕到了正题上。
    他不惜抱病避政,又扔下繁重的政务和正在进行的选秀,千里迢迢昼夜兼程地赶赴灵州,当然不可能是跟云臻开玩笑来的。
    云臻的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陛下,丑话说在前头。陛下这次带来了两位太医,自然能够验明血脉。虽然那孩子,我、云璐和太后都已经见了,都觉得与陛下有八九分的相似,但终究不是十足的把握。若他当真不是陛下的孩子……”
    他没有再说下去,云昊的脸‘色’却已经一下子变得‘阴’沉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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