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锦瑟我为流年

第24章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
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林梢鸟儿在叫,
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
第六卷 滚滚红尘聚与散
第二十七章 万水千山
你轻轻的走过
淡淡的人生
像尘埃的来去从不留痕迹
很多的画面串起一个你
就在春来秋去的路途里
生命是一个匆匆的过客
在一切还未尝尽时离去
晚风中刻画一个不完整的梦
我们拿什么去忆昨天的你
有一天 我也会归去
在我最眷恋的这一片土地
风把我记忆抹去
雨把魂淡淡的送离
轻轻从你的生命中
我也会淡淡的离去
轻轻从你的生命中
我也会淡淡的离去
苏曼的这首《忆》,似乎很适合此时的三毛。一个失去至爱,带着一身伤痕与尘埃归来的女子。曾经换过心的人,约定好了一生一世厮守的人,也不过只是匆匆过客。一起尝过酸甜苦辣,背负了兴衰荣辱,可没有道一声珍重,就那样从生命中淡淡离去,留下一地悲伤,给活着的人。
如何,就走到今天这般境地。像戏剧一样的故事,重复在一个人身上发生,是巧合还是杜撰?正因了这些离合聚散的故事,这些来去飘忽的缘分,让三毛成了一个传奇人物。其实她只是一个和孤独相依的女子,有一天,爱上了流浪,从此弄假成真。原本有了可以相伴同行的人,到最后,都抛散天涯。
多年后,台湾文化界,曾经流传着一个与荷西相关的谣言。有人说,荷西并没有死,只是与三毛感情不和而离了婚;更有人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荷西这个人存在。三毛从未有过这样一个异国丈夫,一切都是她的虚构。
谣言如风,风过无痕。但三毛却为此事而烦恼不已,精神恍惚。不曾想,这个与她相识十三年,共枕七年的男子,这个陪她走过撒哈拉沙漠,与他同甘共苦的男子,这个为她一生情深,至死不能瞑目的男子,被莫名说成了虚幻人物,成了编织的情节。
我自是相信,像三毛这样不加修饰,自然天成的女子,不屑去为自己安排故事。她本身就是传奇,无需再去杜撰传奇。直到那一天,她历尽尘劫,才选择和我们,永远沉默。
随父母一同回到台湾的三毛,依旧沉浸在荷西死亡的阴霾里。支撑不下的时候,她想到死。任凭父母声泪俱下的劝说,自杀的念头一直在她脑中徘徊。台湾著名女作家琼瑶视三毛为好友,为了劝她打消轻生的想法,与她长谈了七个小时。一定要听到她肯定的承诺,方肯作罢。
经过多人的苦心相劝,三毛总算暂且应允。但那段时间,三毛沉溺在通灵的迷信里。她曾和文友一起,请碟仙降临,在众人面前与死去的荷西得到沟通,甚为安慰。之后又用笔仙,靠纸笔自动书写的方式,与阴冥世界的荷西联系。荷西的亡魂甚至还通过陌生的台湾人玩碟仙时,请他们打电话给三毛,叫她不要悲伤。
无论这个世界,有没有神仙鬼怪,只要能够给活着的人带来一丝慰藉,真假又何妨。如果死去的人,真的有灵魂之说,那么荷西一定可以将人间的一切,看得清楚明白。而他亦希望爱妻能够勇敢地活下去,完成他未了的夙愿,了断未尽的尘缘。
几个月后,三毛走过千山万水,回到了拉芭玛岛。尽管这是一座巫风兴盛的岛,但她必须归来,她承诺过荷西,会回来陪他。她不能在丈夫死后,独自留在台湾安享鲜花与掌声。她知道,她若不来,他不能安睡。
下了机,三毛去镇上买完鲜花,直接奔赴墓园。这是死别后的重逢,三毛看着荷西的墓,有着万箭穿心的痛。黄土之下,埋着她至亲至爱的人,只是他再也不能握一次她的手,不能为她擦拭眼角的泪。
“来,让我再抱你一次,就算你已成白骨,仍是春闺梦里相思又相思的亲人啊!这段时光只是我们的,谁也不能在一旁,荷西,不要急,今天,明天,后天,便是在你的身畔坐到天黑,坐到我也一同睡去。”
是的,为了陪伴死去的丈夫,为了荷西的灵魂不寂寞,三毛选择在加纳利岛隐居,静静地度过了一年光阴。虽然三毛早已习惯了孤独,可是孀居生活,怎比得了以往单身的逍遥自在。那时候,她独自流浪,天涯是家。看惯了苍茫的风景,洞穿了尘世的一切,却怎么也躲不过情关。
加纳利群岛,有一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房子。这座岛上,留下他们太多美丽哀伤的过往。曾经她期待可以与荷西在这座岛上,守着这所浪漫的屋子,终老一生。可现在的三毛,只能依靠着那些飘忽的回忆过活,她幻想着自己与荷西的灵魂沟通。
多少次,从梦里笑醒,又在现实中哭着睡去。她有时甚至觉得自己死了,与荷西躺在冰冷的泥土里,再也不用分离。可荷西没有沉睡在身畔,她分明握不到他的手,听不见他的低唤。
每次站在美丽的加纳利海滩,远眺对岸的拉芭玛岛,三毛就痛得不能呼吸。那座岛上,有他长眠的丈夫,他在坟墓里,安静地睡着。她必须以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姿态,不远不近地将他守候。做一个守坟人,等十字架上的油漆干了,她要一次次涂新。
“荷西·马利安·葛罗。安息。你的妻子记念你。”就这样一笔又一笔重新描好。她只是在做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事,那就是照料死去的丈夫。而后,拿出口琴,轻轻地吹一曲最喜欢的歌曲《甜蜜的家庭》。
心里依旧是一片冰天雪地,但她希望这样的偎依,可以抹去一点点悲伤,一点点就好。三毛总觉得,荷西的灵魂早已不在黄土之下,他的灵魂一直陪着她。“荷西,那么让我靠在你身边。再没有眼泪,再没有恸哭,我只是要靠着你,一如过去的年年月月。”
“到底跟荷西是永远的聚了还是永远的散了?自己还是迷糊,还是一问便泪出,这两个字的真真假假自己就头一个没弄清楚过,又跟人家去乱说什么呢?”
隐居了一年的三毛,似乎在某个瞬间顿悟。她觉得,只要两个人心意相通,哪怕是天人永隔,都可以厮守在一起。一年前,她来到加纳利岛,决意老死在此,永伴荷西,不归红尘。一年后,三毛结束孀居的日子,她要打点行装,带着荷西的魂魄,一起回台湾去。
十四年的流浪生涯,她真的累了。一九八一年,三十八岁的三毛,回到台湾定居。失去荷西,她心如死灰。但父母的牵挂和宠爱,让她再也不敢辜负。如果说,她前世亏欠了沙漠,今生她已还清了。如果说,她欠荷西一段情,那么嫁给他之后,也曾过了七年朝夕相处的神仙眷侣。而父母之恩,才是她一生一世也还不了的情债。
繁华的都市与隐逸的海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回到台湾的三毛,忙得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悲伤。作为台湾畅销书作家,她每天被许多少男少女,热情追捧着。多年清淡生活,而今突然立于万丈光芒之下,让三毛觉得浮名累人。
唯一可以安静藏身的,就是家。流浪了这么多年,只有家,会永远地收留她。父母才是她永生的乡愁。在家里,她可以封闭自己,可以安静写字。她终究没有走出荷西死亡的阴影,但是她的作品,却愈发地沉入内心世界。时间给了她很深的伤,也给了她太多阴晴冷暖的故事。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三毛受《联合报》的赞助,往中南美洲旅行了半年之久。她游走了墨西哥、洪都拉斯、哥斯达黎加、巴拿马、哥伦比亚、厄瓜多尔、秘鲁、玻利维亚、智利、阿根廷、乌拉圭、巴西等十多个国家。一路上,三毛用她的笔,记载了各国的风土人情,名胜古迹。后来这些文字,都收录在《万水千山走遍》集子中。
三毛,的确是一位值得令人欣赏的女子,令人敬佩的作家。经受了生离死别的三毛,带着柔弱的身体,深刻的情伤,还能不畏艰辛地远走各国。将她的所见所闻,用她的情怀,她的文字,为我们描述万水千山之外的神奇际遇。
读过三毛的游记,让我们相信,风景也可以疗伤。开阔的视野,深厚的阅历,让千疮百孔的三毛,渐渐地恢复初时模样。三毛这个名字,已经传遍华文世界,仿佛人人都在谈论她的故事,期待一睹这位传奇作家的落落风采。
只是这个曾经执意要远离人群,不与世同的孤僻女子,真的愿意卷入滚滚红尘吗?深爱苍茫的三毛,走过千山万水的三毛,是否可以在拥挤的人海中,展现她的质朴、洒脱,得到众生的宽容与珍爱?
生命是一个匆匆的过客,在一切还未尝尽时离去。在春来秋去的路途里,如何,如何还能遇见昨天的那个你。
第二十八章 洗尽铅华
人生如萍,相忘烟水。那些锦衣夜行,风餐饮露的日子,总算到了终点。一路上,看着掠过的尘世浮生,万千世象,皆化作梦幻泡影。但始信,走过残枝落叶的今天,明日定然是花好月圆。
鸟倦知返,流云尚且寻找归宿,何况是人。车水马龙,喧闹沸腾的人间,总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居所,让心留白。世事原本就是虚实相生,又何必过于清醒,更无需沉溺于悲伤。就算执手相依的人,离你远去,一个人也要笑看风云。
从南美洲远游归来的三毛,亦觉身心疲惫,在台北须找一方安静之处,搁放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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