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异闻录

第39章


神目法师望了水生一眼,道:“好个可爱的娃娃,滋味定然极好!”
赤眉笑道:“这小娃娃连咱们山门的幻身之法亦未看透,想必道力甚为有限!只是俺方才为着骗他,着实吃了一些苦头。”
血心头陀道:“你只当他看不透么?这全是洒家所炼真火恰与你山门阴火同属一脉,非是同道高手决难看破,再加上这娃儿眼见同伴根命之物就在眼前,哪有不关心则乱的道理?”
水生情知难以打动这几个妖人,冷冷盯了他们一眼,自顾自驱使真元,与那挤上身来的魔火相抗。水火本就相克,此时相遇,自然不可融合,满天水气火光吞吐不定,银红两色交相辉映,纷纷散了又生。
细看手中荚叶,暗暗叫苦,自己被困于此,若无他人前来相救,一时间哪有脱身的法子?谁又能将手中荚叶给葛生送过去?!
第四章
地心宫中葛生贪杯之下,早教桃花酒醉得双眼朦胧,脚步踉跄,自骑了那只看守宫门的老虾只在宫中乱走,也不知撞坏了多少珊瑚栏干,打碎了多少水晶杯盏。
这一瞬忽然心血来潮,手指暗挽灵诀,始知水生终于遇上不测,当下酒早醒了七分,跳下地来,两只小脚乱跳,叫道:“水生哥哥莫急,俺这就来了!”
奔到老蚌门口,小手只管不住价地乱拍,但一遇上禁制,便有五色星火随生直冒,又哪里打得开?许久方想到此宫乃是前辈仙人旧居,只好静心跪下,全意求祷。说来也怪,那老虾本是宫中故物,虽未能修成道行,却也颇知人意,似是晓得主人有难,连抓带拱,将水生撞得连翻三个筋斗。
葛生翻身起来,正在叫嚷,只看眼前立了一块非金非石,色同宝玉的石牌子,也是仙缘凑合,细看竟是一行一行的蝌蚪文字,逐渐显现出来。
葛生细读之下,不由大喜,始知前缘天定,那“水月神尼”竟于得道飞升之时早料得今日之劫,算中这一块“渡厄界牌”该由自己所得,不仅注明了用法,同时竟将此宫来去的一些法门也一一道了个约略。
葛生性子毛燥,按那真诀将界牌化成巴掌大的一块,正想收好,方想起自己却连一件衣裳也没有,也不在意,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却将界牌化得更小,却藏在了指甲中,以法诀打开水宫蚌门,直飞出去!
方一钻出寒潭,忽听“崩”的一声巨响,前边一处飞崖前突然爆出千百万团鸽蛋大的火焰,蓝幽幽的一片,雪溅玉碎般,齐齐拢住一个白发苍苍的青衣老者。
葛生心下惊慌,使出“木石潜踪”之法隐了身子,便见那老者两道凌厉的目光似有了感应,冷厉地向自己隐匿之处射来,竟如有质之物,刺得肌肤一烫,待要躲开,那老者却又若无其事收回目光,复又合上,双手合什,趁那蓝焰临身之前,猛地自内往外虚虚划了一个圆。水生看得明白,老者一双莹然如玉的双手却弹出十只金黄色约有三寸长的指甲,恰如十柄小巧的匕首,于虚空中画出的圆圈轻轻轰地一声,顿时金光灿烂夺目,化成一个护身金环,与那蓝光相触,不住冒出紫色烟雾,任那蓝焰如何密集如雨也侵不入分毫。
葛生明白这个金环并非肉眼所见的虚物,实则是昆仑绝顶千年松脂的精华提炼而出后所成的柔丝,以本命真火锻炼而成的“庄严神帐”,不受妖污所侵,护身最是有用,不用说这老者便是昆仑名宿“白发先生”了,只不知他为何没与先前遇见的两个昆仑弟子遇上?
正疑惑间,白发先生一声冷哼,道:“水月法师,咱们今日看来不见个真章,谁也走不了!”
那蓝焰中忽然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来,哈哈笑道:“这无愁峰本就是咱们阴阳山所盘据的地头,便是宝物出世,也理应咱们所有,哪轮到你们插上一脚?你们昆仑一派假意采药路过此处,流连不走,当咱们山主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么?”
白发先生喝道:“大胆妖徒住嘴!这无愁峰宝物出世,本就是无主之物,有德者方可居之,哪能容得你们妖派得手后兴风作浪?”
水月法师嘿嘿直笑,身子于蓝焰中渐渐凝成人形,道:“咱们所料果然无差,只是仅凭你们昆仑一脉来的几人便想从阴阳山来去自如么?”语音阴阴森森,一道乌色剑光自手中飞起,直取白发先生。
来势既然凌厉,白发先生也恐伤了自家法宝,右手一指,一道金灿灿的剑光应手而出,半空中抵住乌光。
这边厢两下争斗得甚是急烈,葛生却挂念着与水生悄悄绕开,才行了两步,又见个灰衣老尼盘坐于地,一般地“庄严神帐”护住身子,却与两个相貌一模一样的黑袍汉子亦在比剑,满空剑光纵横驰骋,一金一银,随那剑光爆出一团一团火花,四下溅迸,煞是好看。
这处比剑与那白发先生又有不同,缠住天花神尼的两个汉子,看似一左一右,两道雪也似的剑光周身相绕不住飞转,其实却一实一虚,使的是魔道中的“分身大法”,威力倍增,但那天花神尼恰恰仗着多年禅修慧眼,不为所动,一意静坐于地,只是闭了双眼,一柄金色剑光不住四面飞行专一抵住实质的那柄敌剑。
斗不多时,黑袍人略显焦躁,咬破舌尖,呼地喷出一口血气。那血气才落入空中便化成一个个哭嚎不止的厉鬼,黑烟弥漫,一口一口噬向老尼。老尼的庄严神帐在众鬼利牙之下竟显得有些抵敌不住,渐渐由丈余宽收缩成三尺有余的一个小圆环,且愈有随时爆破的可能。
天花神尼也不出声,忽然双目一睁,站起身来,手中拂尘一丝一丝脱手飞出,却化作一枝枝青青的荷梗,又由荷梗飞快地生出蓓蕾,转瞬便是一朵朵莲花于空中绽放,旋即凋谢。
葛生看出这是佛门最为讲究禅缘的“天花缘”,休看是一朵朵虚幻的莲花,其实每一朵花的开谢俱暗藏了生死玄妙,最是无所不容无所不抗,果然只见那些厉鬼一遇上花瓣便纷纷烟消云散,扑击之势大为减弱。
渐渐瞧得有些心惊,也不知这两人若是发现自己的行踪又该会如何出手?
他不肯贪看这难得的战局,借着木石潜踪之法游开身子,径往绝壁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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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葛生渐近崖畔,心下着急,再了顾不了许多,嚷道:“水生哥哥在哪里?”
只听得“扑哧”一声清笑发自身后,飞崖后转出一个身穿淡橙道服,修眉玉面的道姑来,眼见这小娃娃生得雪白娇嫩,天真无邪,心下喜欢,赞道:“好个仙风道骨的娃儿!”
葛生拿眼斜斜望她,疑道:“你是何人,怎的跑到这等荒蛮之处来了?”
道姑笑道:“我是何人你且休管,我只问你,愿不愿意随我学那正统道家法门,有朝之日飞升天庭从此脱离苦海,享那无忧无虑逍遥自在的福气?”
葛生道:“俺自己静参禅意自然有道,不须求师。”
道姑叹道:“我瞧咱们也是有缘,若不渡化于你,教那邪教收了去,只怕凶多吉少……”
葛生听得邪教二字,忽然想起水生,面色一变,跳起来道:“俺没空跟你多说,去找水生哥哥去!”身子一晃,化为一股子碧绿的影子便走。
道姑双手一展,拦住他的势子,道:“休得恁急!只凭你的法力,可不弱了些儿么。”
葛生左右冲突,只是避不开道姑微展的双袖,情知遇上了高人,顿住身子,气呼呼道:“那便如何?难不成不去救水生哥哥么?!”
道姑笑道:“我瞧你这娃儿着实令人疼爱,收你做弟子你又不愿,便认个干亲又如何?”
葛生上下打量她一番,眼见得这道姑慈眉善目,一派从容不迫,颇有大家风范,喜道:“使得!使得!俺自那葛藤中出世,本就无父无母的孤身一个,有个娘亲可不是好?只是俺认了娘亲,你却须得助俺把水生哥哥救出来。”
道姑微微笑道:“那也不难,只是你那水生哥哥却是怎生一回事,你却说来听听?”
葛生两只赤脚踏地虚空之中,道:“娘!”便直扑到道姑怀中。
道姑叹道:“我一向静心凝志,怎的今日见你这孩子,便似自己亲生的一般,再也舍不得离开?”抱起葛生,道:”娘的身份乃是当今昆仑掌教‘天籁子’之妻‘宝莲夫人’,你爹爹此时另有要事,不久便当来此地与咱们会合,呆会儿若是见了你,也不知多么喜欢呢!”
葛生嘻嘻笑道:“这回可好,俺只觉与娘格外有股子亲热之感,莫非前缘么?”
宝莲夫人道:“可不就是!只是我此时身有要事,却不便推算前因,走,娘带你去救你那水生哥哥去。”
葛生急得扭在她身上道:“原来娘也知道俺家水生哥哥么?”
宝莲夫人淡淡道:“先前娘在勘测宝物出世之地时,恰好遇见一群阴阳山的妖人正在围攻一个比你稍年长,也是一般粉妆玉琢的水灵娃儿,当时固然知道这非是凡间俗物,只是身有要事,不便停留,因此未曾及时出手。”
葛生恼道:“原来娘竟见死不救!”
宝莲夫人安抚他道:“你这孩子可没个礼数,殊不知今晚宝物出世,可不晓得要牵涉多少尘间的前缘旧因,关系到整个江湖的安危,与此相比,一个千年得道的水精又怎生比较得上?”
抱着葛生边行边说,行到绝壁之处,只见幕天席地俱是各色匹练般的妖光邪气,,恰好齐齐收拢,只一瞬间天地便复归于一片祥和月色,山风清冷,哪里有方才的缤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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