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异闻录

第40章


葛生一指血心头陀,奔出宝莲夫人怀中,落下地来,叫道:“兀那头陀,你将俺家水生哥哥如何了?”
头陀冷冷盯了他一眼,方看出这个娃儿可不正是先前与水生在一起的葛中精灵么?登时心花怒放,踏上前来伸手便捉。
一只巨灵般的手掌方自递到葛生面前,葛生小肩一晃,射出千百万条细若游丝的绿色纤维,缠住血心头陀的手掌,只听微不可闻的“哧哧”之声不绝,转瞬便将那只血色涨满的手掌内的血脉吸走,只剩下干瘦的一只瘦抓!
这是葛生在藤中修行自行悟出的“纤维吸精“法门,血心头陀哪里防得?一见不妙急急收回手掌,运气将绿丝逼出手掌,自觉大丢颜色,冷冷喝道:“某家吃了你!”法钵应手而出,直罩向葛生。
忽听耳边一声清脆悠扬的笑声:“你敢吃我的孩子么,血心头陀,趁着眼下还不曾大乱,若不速速离开,只怕万劫不复哩!”
血心头陀这才注意到这小娃娃身后不知何时立了一个气度不凡的道姑,眼见得容光焕发,一身橙色道袍更是昆仑掌教夫人“宝莲夫人”的标志,登时惊出一身冷汗,退后两步,哑声道:“某家只道昆仑乃是当今天下至上的名门正派,原来也来趟这场混水……”
宝莲夫人微微一笑,道:“天下宝物莫非前定,俱是有主之物,岂能随意由得各自意愿?头陀若不相信,只管等着瞧好了,我们夫妻也是不久即将飞升,又岂会在意这些儿前人的宝贝?只是不愿你等为了机锋老人的宝物做了有干天和血流遍地的场面来,如今还不知道那些宝物份属何人呢。”
血心头陀知道自己的道力不能斗过宝莲夫人,不便再行相争,只是冷冷哼道:“那咱们各凭天意便是了。”
葛生见他有了去意,跳上前来,叫道:“你这妖人休走,只管说我那水生哥哥去了哪里?”
宝莲夫人恐他离得太近,被妖人得了手,伸手拉住他道:“好孩子!”
葛生哪里肯饶,猛地一挣,跳上前小手指着头陀道:“娘亲且慢,我问他我的水生哥哥呢?”
宝莲夫人急道:“葛生不可!”道袍疾展,一只金灿灿的梭形脱手飞出,众人尚未看清,便见金梭与一枝褐色针击在一起,发出一溜一溜蛇形的火龙,火光所及,一个道行稍浅的妖人恰恰立于一边,被金梭擦身而过,厉啸一声,半边肉身竟然炸开!
这金梭乃是宝莲夫人历尽三生劫数之时,所炼的法宝,唤作“救苦金梭”,也不知沾染过多少妖人的血迹,最是毒辣烈暴,血心头陀三十年前曾与宝莲夫人交手时吃过此梭大亏,故而识得,面色一变,及至见到那枚褐色小针,方始心头一松,暗想,这可不是阴阳山主的“灰意针”么?两个宗主级别的高手斗法,自己倒乐得开开眼界。
第六章
金梭银针两相碰撞,各显光华。葛生眼尖,早瞧得彩烟之中隐了个双头长毛怪物,左边一颗脑袋白森森的只是个骷髅,利牙交错,望而生怖。右边那颗却笑眉喜眼,似个弥勒佛,独有双眼有若深不可测的清泓,隐然有股绝大吸力,葛生双目触上,立感心旌摇动,再也挣脱不开。
他这瞬间的迷糊,宝莲夫人便眼见他天灵忽然绽开一线,缓缓吐出一根绿油油的灯芯般粗细的植物来,游出天灵,渐渐盘聚成一个与葛生一般模样的雪白小人,往那怪物游去。
宝莲夫人情知葛生元神此时已因邪法而迷失,舌绽春雷喝道:“葛生!”
葛生元神一惊而醒,正待归窍,血心头陀一旁窥视良久,岂容错失?早将七片血色薄如蝉翼的弯刀脱指飞出。这乃是他毕生修炼的本命元神所化的“修罗血煞刀”,轻易不敢使用,呼地一声随着血刀祭起,就是飞刀划过的空气也似要烧将起来,经过之处无不化为齑粉,七刀连珠化为一片火海,已隔绝了葛生元神的退路。
若是水生尚在此地,水火相克,比试的自然是各自功力的深浅,好歹也能撑得一时,但葛生生性属木,对这邪火自然避之唯恐不及,哪能有抵抗之力?不由发出嘤嘤的叫声,不知如何是好。
宝莲夫人面色剧变,痛斥道:“妖僧敢尔!”再无顾忌,索性将昆仑山至宝“轮回法剑”放将出来,一百零八口金光四射的法剑破空飞旋,交叉急射,形成亩许大的剑瀑,将众妖人齐困于地。
神目法师走避略慢,一个不防,两柄金剑只是一绕,已是尸首就地,只见血光一现,一缕轻飘飘的红烟往头顶窜出,便向外冲。
但轮回法剑一经出手,哪有空隙,那血烟只管左冲右突竟不得脱,血心头陀看出便宜,正待下手,却见阴阳山主“阴阳老祖”张开左边那个骷髅的血盆大口,只一口阴气喷将出来,早将神目法师的元神迷昏,往那笑逐颜开的另一个头的口中投去,转瞬即化为乌有。
葛生正以一团绿莹莹的内丹紧紧束住自己,却不得脱身,眼见宝莲夫人放出法剑虽然解了自己的危机,人却被阴阳老祖两柄白骨炼就的飞叉缠得死死的,哪有能抽身救自己?
彷徨无依间,只听得“崩”的几声巨响,却是头顶一块怕有数丈方圆的绝岩之石坠了下来,直往众人头顶压下。
这块巨石虽然坠下,却因为众人各自飞剑正在盘旋,倒并不能构成伤害,只是那巨石夹杂着一些金光闪闪的小颗粒,却不知是什么宝贝,一触上妖人的飞剑,立时只听得“嗡嗡”作响,剑便化为一块凡铁毁去,但凡没有飞剑护身的妖人,立时被巨石碾为肉泥!
眨眼之间,七个妖人,先有神目法师身亡,又有三名弟子功浅力薄,教巨石压石,只听得一声喊,余下的两个忙不迭待要逃开,口中直叫:“山主救我!”
阴阳山主冷冷一哼,道:“昆仑山当今掌教天籁子终于现身了?”
话音未落,便随着巨石落一个青衫书生来,年约三十余岁,一派仙风道骨,翩然出尘,手中捧了一册金光四射的宝书,轻飘飘踱到场中,那些金光闪闪的小颗粒向书册上聚去,凝成一个个飘逸的行书。他漫不经心笑道:“老祖自在山中潜伏暗练那些阴阳大法,何苦破关而出,又搅出一片尘埃?”
阴阳山主左边那骷髅脑袋大怒道:“我呸!这大喜山脉本就是老子的地盘,老子爱来便来,关你甚事?”
右边那张脸却哈哈慈笑道:“掌教别来无恙否?若是有空,何妨等在下取了宝藏,再到舍下共赏之?”
葛生见双方各收了法宝,不耐烦他们对答,虽然方才吃了老祖的大亏,但一想到水生的去向,只是忧心如焚,何尝有半点恐慌?借机把元神一收,赤足跳到半空中,叫道:“俺把你个没人性的老妖怪!你只说,俺的水生哥哥呢?”
阴阳老祖不经意冷冷瞪他一眼,右边那张笑脸立时笑道:“天籁子道兄,据闻此娃儿乃是你义子,可有此事?”
天籁子愣了一愣,望了宝莲夫人一眼,缓缓道:“内子既然说是,那便一定错不了。”
宝莲夫人望了葛生一眼,恐他又出差错,眼圈一红,拉近了抱在怀里,仿佛有种说不出的隐痛。
葛生正着急,却又无法,突然只见阴阳老祖袖中一闪,他本是千年得道的精灵儿,立时瞧出却是自己的本命荚衣,当下狠命一挣,自宝莲夫人怀中跳出来,立在半空将小手一招,便想把荚衣招出来。
只见那绿油油的荚衣在老祖袖中跳了一跳,却挣不脱,似有一股无形的绳子给系住一般。葛生叫道:“娘!快助俺……”
宝莲夫人见状,与天籁子对一对眼色,竟现出一丝丝凄然之色,复又垂下头去。葛生瞧不见她的表情,早急得不住顿足,道:“娘!你怎的还不出手?”
宝莲夫人不知何故,却立于当场动也不动。
天籁子定定瞧着她,半晌叹道:“夫人,这一场劫数,咱们若能逃过,不消多时便可上登仙籍,永修同好,再不受这人世间的诸般苦恼,又有何不好?”
阴阳老祖只是嘿嘿冷笑不语,似是猜透他们夫妻话中玄机,坐待其变。
血心头陀一旁见了,正想出手将葛生掳了趁人不备逃走,只听得这无愁峰突然一阵天摇地动,刹时间黑黑沉沉天地无光,便似眼前整个世界全要消隐一般!
众人俱都吃了一惊,站不住脚,纷纷纵起剑光旋于半空。
天籁子大叫道:“不好!时辰已至,夫人,你此时不跟我走,更待何时?”
宝莲夫人心中也没个计较,只好驾着剑光,将葛生的小手一拉,纵上半空直往峰顶飞去,绝然道:“无论如何妾身也不能舍了咱们的孩子!”
天籁子顿一顿足,叹息道:“我早知你终过不了这一场劫数……罢罢罢,你先去洞口,我先去料理此事再说!”
宝莲夫人得他一言,如释重负,低首对葛生道:“好孩子,你爹爹他此时已然为你出手了,咱们且先放心离开此地才好……你……你休怪娘不为你出头,那阴阳老祖如今炼就了邪道至高无上的‘阴阳无间大法’,唯有你爹爹的正气经书,书上字字皆是道家真言,专能破邪法,咱们便静侯佳音就是了。”
葛生知那阴阳老祖乃是上天入地至高无上的魔门祖师,一身修为早已出神入化,自己本也无法,得宝莲夫人一劝,当下默默垂下头去,依言往夫人怀中一窜,再不出声。
两人身形如电,驾着金色剑光,在那乌黑不见五指的云雾之中穿行,那山也不知高到什么地步,居然费了小半盏茶的功夫方能到达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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