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的罪人

第60章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利普兰泽问。
  “没说什么。他告诉我,很早以前卡洛琳和拉伦曾经在一起过,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她就是一个放荡的女人。”利普兰泽说,“我一直就是这么想的。”
  “他说,拉伦向雷蒙德施压,把卡洛琳弄进了检察院。”
  “这倒是有可能。”利普兰泽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都是些陈年旧事。是北区分局以前的勾当,你都知道的,但他认为,莫尔托是清白的。”
  “你相信他吗?相信莫尔托是清白的?”
  “我不想相信。”
  “我才不相信他说的,我告诉你。鬼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呢。”
  “你和肯尼利是怎么回事?”
  “我讨厌他。”利普兰泽简单地说,现在,我们已经开过了尼尔林的大桥,进入了一片漆黑的郊区,离公路上浅黄色的路灯越来越远,“你知道吗,我一开始工作的时候就看清楚他了。”
  “这我倒不知道。”
  “唉。”他说,“我看他工作时的样子,和我不是一类人。”
  我决定什么都不问。
  利普兰泽看着车窗前面,雨刷器的影子掠过他的脸。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他说,“当时一切都和现在不一样。我是第一个敢这么说的人,每个人都不干净。”利普兰泽直直地盯着我,我明白他的意思。我觉得很不安,“那些皮条客、酒吧老板都和警局内部有关系。到处都是这样,根本没有人会说什么。所以,我并不是在这里要批评什么。”
  “有一天晚上,我从一个地方出来,大概是半夜两三点,一辆警车飞快地从街上开过来,然后突然停下了。一开始,我以为是来找我的,所以,我走过去看看。但从车上下来的警察根本没看我,是肯尼利。他当时已经是中士了,比督察高一级,可以单独开一辆车。他看着街对面。在对面一栋楼房的门口,有一个黑人妓女,穿着超短裙、豹纹上衣之类的衣服。总之,我听到肯尼利朝她吹口哨。你知道吗?像是在召唤一只狗或是一匹马。他把警车停进小巷子,走下车,四周看了看,就朝这个女孩走过去,他就这么指着。”利普兰泽伸出中指指了指自己的裤裆,“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这个女孩就那么站着,等着。肯尼利就那么指着,笑着。他说了几句话,我没有听到,好像是不能拒绝之类的话。总之,最后女孩还是跟着肯尼利走了,唉,她走路的那个样子像是脚里灌了铅,肯尼利还是淫笑着。他们坐上警车。我只看到他的两条腿从车门伸出来,裤子脱到了脚踝,这个女孩就跪在他身上,而那个浑蛋连自己的警帽都没有摘。”
  利普兰泽把车开到我家门口。他熄了火,点上一根香烟。“他和我不是一类人。”他又说了一遍。
第三十二节
  第二天,整整一上午,围绕法律问题,出现了庭审以来的第一次激烈争执。尼可说他们在警局的证物室花了六个小时,把证物搜遍了,还是找不到那只玻璃杯。我们双方都准备好了书面的报告,分析在这样的情况下,指纹鉴定到底还能不能作为证据呈堂。肯普是昨天晚上十二点多开始写我们的报告的。莫尔托写报告的时间大概更晚,因为尼可说他们在证物室找那只玻璃杯一直找到凌晨一点,大家都争得面红耳赤。拉伦回到法官室,认真看了两份报告,又回来听双方的口头争辩。一开始,本来应该只是尼可和斯特恩发言,结果他们都时不时地让副手帮忙,没过多久,就变成了四个律师都在说话。拉伦时不时会打断一下,问一些假设性的问题,有时候甚至会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庭上吵成了一锅粥。斯特恩拿出了开庭以来最猛烈的势头,也许是他终于嗅到了一丝胜利机遇的味道,也许是由于昨天的不利形势,让他感到绝望,决定要孤注一掷。他一再强调,要我们接受这样的一份报告,是极其不公平的。尼可和莫尔托则一再宣称,证物从搜集到化验的整个过程都无懈可击。无论这只杯子是否找到,格里尔、利普兰泽和化验室主任莫瑞·迪克曼的证词都应该是有效的。他们的证词合在一起,就可以证明,那个指纹确实是在谋杀案发生的第二天从玻璃杯上提取并确认的。
  他们之间的唇枪舌剑没完没了,我发现自己的情绪也时而跌落谷底,时而斗志高昂。很明显,法官还无法作出决定。在审判的过程中,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无论法官作出怎样的决定,都不会超越法律的边界,任何一方的说法都有依据、有道理。拉伦批评尼可和莫尔托在处理证物粗心大意的时候,我觉得,他大概会宣布指纹报告无效。但他们又坦白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且暗示不应该由于警方的失误而撤销一个如此重要的证据。最后,他们终于说动了拉伦,拉伦作出了不利于我们的决定。
  “我允许你把指纹报告作为证物呈堂。”法官说,这个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然后,他又解释他作出这个决定的原因,让法庭记录员记录下来,这样,如果最后我们还要上诉的话,上诉庭就可以对他的这一决定进行审核了。
  “我得说明,我并不愿意这么做,但我知道,这个报告对本案非常重要。这个意外的事件,加上到目前为止已经发生的一些情况。”法官朝莫尔托望了一眼,“让我也非常理解被告的疑虑。他们说得对,他们一直都没有机会查看这个物证,这是不公平的。检方连这个物证都拿不出来,这个证物是在警局弄丢的。我希望大家都清楚,这么多年来,警局一直在处理和保管证物方面很粗心。我必须说,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我才允许检方继续将指纹报告作为证据出示。我想,这份报告应该不是检方伪造出来的。我这样说,绝对不是出于对尼可先生和莫尔托先生的个人信任,因为,玻璃杯最后就是在莫尔托手里弄丢的。”说到这里,拉伦又阴沉地看了莫尔托一眼,“但我认为,检方把证物交给警局后,确实也失去了对证物的控制权。不过,这一切也有可能是检方在故意捣鬼,我会注意的,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次的审判也就到此为止。这是极其严重的犯罪,我想,检方应该不会知法犯法。所以,我允许检方出具指纹报告,同时保留我个人的意见。我会向陪审团作出详细的说明,午餐时间我会好好想想该怎么说,下午两点我们再继续。”
  拉伦离开法官席,他让双方律师留一会儿,好把双方的意见都反应在他等会要做的说明中。斯特恩非常沉着,很明显,他相信我们这次一定能赢。我告诉他,拉伦的这个决定让巴巴拉非常生气。
  我去了洗手间。从隔间里出来的时候,又看见尼可站在洗手池旁边,他一边洗手,一边在镜子里左看右看,借着灯光查看头顶的头发。
  “哦,拉斯迪。”他说,“我们下周会听到你上庭作证的证词吗?”
  根据目前本州的法律规定,被告没有义务向检方告知被告方将会有哪些证人出庭作证,被告人是否会上庭作证往往是被告方最严格保守的秘密。明天法官要处理别的案子,我们的案子会在下周一继续开庭。如果说检方不知道我们的打算,那么,他们也就不知道这个周末到底是应该准备对我的交叉询问,还是准备结案陈词。一般情况下,他们必须作好两手准备。
  “等到我们决定后,斯特恩自然会告诉你的,拖拉王。”
  “有人告诉我说,你会上庭。”
  尼可这是在试探我。和上周我们在这里的碰面相比,他现在的态度显得强硬了很多,这才是那个狡诈阴险的尼可。
  “也许你们会赢的。”我告诉他,“如果我上庭,你会来询问我吗?”
  “一定。”他说,“我不会去问巴巴拉,她是个大好人。”
  尼可这又是在试探我。他想知道巴巴拉会不会上庭作证,支持我不在场的证词。也许,他只是想看看,如果是莫尔托去逼问我的妻子,我会有什么反应。
  “你真是个懦夫,拖拉王。”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想再和他说话了。但尼可显然对过去这两天的进展非常满意,仍然不依不饶地缠着我。
  “别让我失望嘛,拉斯迪。我真的想听听你怎么说。我有时候会想,你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呢?我必须得承认,我经常会这么想。”
  “尼可,如果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敢相信。”
  “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转过身,他抓住我的胳膊。
  “真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问,“你不是又要说是莫尔托在陷害你吧?”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衬衫,“你不可能相信是莫尔托在陷害你吧,你真的相信是莫尔托在陷害你吗?”
  “那只玻璃杯在哪里?”
  “唉,警方什么东西都能搞丢的,你和我都知道。”
  “他似乎和尤金妮亚之间配合得很默契。”
  “什么?你真的认为是他让尤金妮亚说那句‘宝贝’的吗?拜托了,她只是一时兴起说了出来。我承认,这很愚蠢。他以前也很喜欢卡洛琳,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亲密。他视卡洛琳是他最好的朋友,像大姐姐那种。他很崇拜她,所以,他对这个案子非常认真。”
  “你有没有看过那个档案,尼可?”
  “雷蒙德抽屉里的那个档案?”
  “你认真看看吧,可能会有意外的收获,所谓的大姐姐和小弟弟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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