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虚而入

今天一走到这个会议室里，却突然被这种严肃的氛围从生疏中给拽了出来。
    等待的时候，张明嘉将手上的那串佛珠手链摘了下来，一只手数着珠子，一边对百叶低声说道：“一会儿开完会，你就跟项目经理一起去部门上，负责人会把资料给你，到时候你认真了解一下。”顿了顿，他笑了起来，“可别带个人情绪哦，这是你的工作。”
    “张总，我知道。”百叶迟疑了一下，问道，“不用我去项目工地吗？”
    这种地产类的广告，一般都会要求甲方的设计师和文案直接去工地驻场，方便双方沟通细节。还记得在未曾失忆之前，她也是江嘉文钦点的驻场人员，不过那时候他还知道掩饰一下，只是有事没事就会去项目办公处检查一下工作。
    “不用，你就在盛江大厦呆着吧。”张明嘉似笑非笑，“这也是江总的意思。”
    “……嗯，知道了。”
    在会议开了半个多小时候，磨砂玻璃门被推开了，一身黑色西装的江嘉文大步走了过来，这个颜色总给人沉闷无比的感觉，然而穿在他的身上，这两个词语却被优雅和矜贵的气质取而代之。
    在他走进视线的一瞬间，百叶停止了呼吸，心乱如麻，她急忙垂下了头，拿起了手上的资料看了起来。
    项目负责人停止了说话，看向他：“江总……”
    “继续。”
    江嘉文淡淡说道，迈步走到了长桌的主位上随意坐了下来，目光在会议室里搜寻了一圈，看到了那个垂着脑袋恨不得缩起来的女人后，唇角微微扬了扬。
    百叶犹如芒刺在背，身子僵硬得不行，连会议内容也不怎么能听进去了。
    紧接着，经纪公司的人员汇报了上个年度的成果，提出下个年度预期达到的目标。再然后，就是张明嘉的广告年度计划了……
    散会之后，百叶只觉得异常疲惫。
    在项目部门上安顿下来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却是总经理办公室的电话打了过来。
    苏维尼的声音温柔带笑：“百小姐，江总请你到办公室来一下。”
    “好的。”
    百叶默默地挂了电话，却没有动身的意思。
    她呆滞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档，只觉得所有的字符表格都在她脑袋里爆炸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却是项目王经理打来的，他说道：“百叶，江总让你立刻去办公室一下！”
    “知道了。”
    百叶这次不能不去了，她以后还要在公司呆下去呢。
    她拿着笔记本走上了电梯，仰头看着上面跳动的数字，无语。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第53章 还不清
还记得第一次去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她也是站在相同的位置，仰头望着电子显示屏。
    只不过这次是忐忑，而那次却是欣喜。
    为了将近十年后的第一次见面。
    百叶经常都是缺心眼，顾此失彼，她完全就没有往别的方向想去。她以为就算再大的矛盾，时间也都应该化解掉了。再强的控制欲，他也应该明白了是错的。再多的喜欢……也应该淡了。
    不过，这些“她以为”，在她被晾在会客室整整两个小时之后。
    所以当她终于进入了办公室，江嘉文从桌案后面抬起后来，冷淡疏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把那一句“嘉文哥”咽了下去。
    “江总。”她垂眸问候。
    江嘉文笑了起来，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
    她拘谨地坐了下来，将双手放在了膝盖上：“不知道江总让我来有什么事要吩咐？”
    江嘉文放下了手中的笔，缓缓往皮椅上一靠，突然笑了起来，仿佛春日里轻轻漾开的涟漪。他温和地说道：“百叶怎么跟我这么生疏了呢？连哥都不叫了。”
    “呃……嘉文哥。”
    “我找你没什么别的是，想问问你好不好，听说这是你的第一份工作，怎么样？还适应吗？”
    他微微笑着，说着那些关切的话语，她还是从中感觉到隐隐的距离感。
    “还好，跟同事们相处也蛮好的。”百叶笑了笑，回答说，“我挺喜欢这份工作，不过我现在还没转正。”
    “哦？遇到喜欢的工作不容易，好好做吧。”他拿出了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遇到什么困难了就给我打电话。”
    百叶起身接过了名片。
    江嘉文非常善于蛊惑人，比小时候更甚之，聊了一会儿之后，她渐渐放下了心防。而刚刚那种距离感，大概是太久没见了的生疏吧，都是她的错觉！
    两人聊了很久，百叶的话也逐渐多了起来，放下了拘谨。
    等她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时，才发现还有半小时就到下班的点了。
    “百叶，你的六篇软文写完了没有？”
    “还没有，刚刚去总办……”
    总策划皱起了眉头：“这个软文明天就要用，你居然到现在都还没写完？”
    “我马上就开始写。”
    “才开始？你不是吧？”总策划的眉头越皱越深，“今天写完再下班！你写完了还要交给设计部做设计呢，这下又多两个下不了班的人了。”
    “……不好意思。”
    “赶紧写！”
    百叶打开了文档，一般翻看资料一边开始构思敲字。
    公司里的人一个个离开，灯一盏盏灭掉，诺大的办公室里很快就只有她一个人了。这一天，她一直加班到了晚上十点，而等她回家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了。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饭。
    后来，百叶觉得自己的工作变得困难了起来。
    她写一片软文被返修七八次都是常有的事情，想出的广告词项目经理也总是不满意，偶尔要送什么文件，总秘会打电话让她送给江嘉文，然后跟他随便聊聊时间又过去了。百叶的压力渐大。还好的是，张明嘉让她有什么不懂就发短信给他，如果实在搞不定，就把文档发给他帮忙修改一下。
    那时候百叶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后来发现不是大家都没空去送文件，而是那些文件通常都要在总策划、项目经理都里过关后，才会交给江嘉文看一下。至于她每次送上去的文件，都只是一个借口而已。他根本不会看。
    再后来，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可能是被人给为难了。
    那个人就是江嘉文。
    她没有想到，他还对过去耿耿于怀。
    她不再抱有幻想。
    ……
    百叶知道，即使她和江嘉文年龄相差不大，但是她也永远都玩不过江嘉文。
    江嘉文最擅长的就是笑里藏刀，当你深陷泥潭沼泽，他还站在高处保持优雅，除非你给他想要的东西，否则他根本不会伸出援手。他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
    失忆半年多，她被江嘉文温文儒雅的面具给骗了，然而两人朝夕相处的记忆却是真实的。及时恢复了记忆，她也不再惶恐，不再逃避。不管他有多少优势，最后的赢家都是她。
    谁让他放不下她呢？
    叮。电梯到了。
    她走出了电梯。
    她来过好几次，秘书室里的人大多都知道她，见她来了都微微一笑。苏维尼放下手中的事物，走出来笑着为她领路：“百小姐，这边请，江总在里面等你。”
    “嗯，我自己去就好了。”
    “百小姐不必客气。”
    苏维尼笑了笑，依然将她送到了总经理办公室，还为她打开了门。等百叶走进去，又轻轻关上了门。
    江嘉文斜靠在沙发上，正拿着平板电脑看股票盘。他戴着无框眼镜，更显得斯文俊雅，镜片掩住了清冽疏离的眸光，他唇边带着淡淡笑意，看起来温和又无害，没有丝毫攻击性。
    她的心口猛地抽疼了一下，酸涩的感觉缓缓蔓延开来。
    他缓缓抬起眼睑：“坐吧。”
    她摇了摇头，坐也不想坐，直接问道：“江总，叫我来有什么事？”
    “江总？”他放下平板电脑，抬起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微微一笑：“百叶，我可是你的债主，你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呢？”
    “我怕太有耐心了，一会儿下班了工作又完不成。”她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这是你的常用招数，我怕了。”
    “你的记忆恢复得不错。”
    “当然。”
    “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江嘉文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证书来，望着她意味深长地笑道，“百叔叔以前的房子，相信你很想要，也很难以拒绝。”
    百叶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房产证上已经写了我的名字，我赖账不就行了？”
    “你不会赖账的，”他笃定地说，“否则现在你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百叶望着他，无话可说。
    良久，她吐了一口气：“谢谢。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不急，你欠我的多了，慢慢还吧。最好……一辈子都还不清。”
    他低头，刻意在她耳边暧昧地压低了声音，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根处，滚烫，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