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水墨青花

67 第六十一章


季夏醒来的时候,周围漆黑一片,迷茫的不知今夕何夕此处何处,好一会,才真正清醒过来,叫了两声傅璟希却没人应,她起身走了两步到窗边随手拉开书房的窗帘,突然的亮光让她有些许不适,抬手挡住了光线,几秒后才移开:太阳依旧挂在天上,虽然已经只有半边脸了。
    她慢腾腾披了外衣走了出去,开门就看到从布丁家接回来的小白安安静静趴在自己窝旁,像是被训了般有些委屈,看她出来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有些忌惮地迅速垂了下去,貌似更加的委屈了。
    她走过去蹲下,先拍拍它的脑袋,又顺着捋捋它的毛,“乖啊。”放了点狗粮在它碗里。
    小白被她的声音吓得抖了一抖,哼哼唧唧转过头,不再看她。
    她逗了它好一会儿都没反应,只能悻悻然顺着楼梯去了卧室,却没在卧室找到人,又推开客房,还是没人,最后依旧下楼,打开冰箱拿出水喝了两口。
    “夏夏,把鞋子穿上。”傅璟希的从厨房探出个头来。
    季夏成功的被水呛到:“原来你在家啊!”刚刚她找了这么久他都不吱一声。
    傅璟希无奈的摇摇头,走出来拿了拖鞋给她穿上。
    她总是喜欢光着脚到处跑,以前的话倒是有厚厚的地毯不穿鞋也没什么,可自从小白这种掉毛的生物来了之后,她就把除了卧室以外的地毯全都收起来了。
    一阵香味飘过,季夏狠狠地吸了吸鼻子:“你在做饭?”真的好香啊!
    “有什么问题吗?”傅璟希挑挑眉,这段时间以来,每五天必然有一顿是他做的,除非他出差超过五天。
    季夏咂咂嘴:穿这么奢侈昂贵的衣服做饭熏油烟味,也就他会做这样的事吧,一顿饭吃的还真贵啊!
    前不久听童非非跟她抱怨说那天她去市场买苹果,结果她的新买的手机就被偷了,还真是很贵的苹果啊!可现在傅璟希的行为,真是……极品啊!绝对是褒义。
    “等着!”她几步跑去厨房找了个东西回来,“低头,抬手。”
    傅璟希很配合的让她把围裙系在了自己身上,神色不明的看着身上这个小一号并且与他形象完全不符的可爱围裙,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厨房。
    她的恶作剧,他又怎么会不懂。可能让她开心,那他牺牲点形象也无妨。
    季夏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拍拍手,从冰箱里拿出一串葡萄,洗干净,摘下一颗放到他嘴边,等他吃了之后问:“好吃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
    傅璟希点点头:“是甜的,好吃。”
    “居然不是酸的,骗子!买葡萄的时候明明就说的是酸的啊。”季夏愤愤然。
    “……”傅璟希眼角微抽:她买的时候可是特意问人家酸吗,人家会到的是甜的,所以她买了,这会儿……
    她摘了一颗放自己嘴里,“真的是甜的啊,这世道,连葡萄这种生物都是甜的了,那要上哪去找酸葡萄啊。”
    然后,她又摘了一颗给傅璟希,之后,就很开心的抱着走了。
    傅璟希满头黑线“……”如果可以,他真想看看她的脑回路。
    “Even if the sun refused to shine
    Even if we lived in different time
    Even if the ocean left the sea
    There would still be you and me
    ……”
    季夏听到自己电话响,三步两步就走到客厅,把葡萄放在盘子里,看也没看就接起,刚一接通,那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季夏,你个死小孩敢给老娘玩失踪啊!像这样就不联系啊,联系师兄也不联系我们啊,你这重色轻友狼心狗肺的,不联系是吧,老娘偏要联系你……”
    季夏傻傻的听着电话那端对自己的叫骂,如果一开始不知道是谁,那听了几句后她就清楚了,都吼出她的名字了,看来佟丹真的是被气的不轻,她似乎能想象得出那头的她牙咬切齿真恨不得咬她一口泄愤的样子,宿舍,大学,舍友彪悍的样子,她还真是怀念啊,这种被骂的感觉,还真不错。
    原来她和小白一个体制的。
    “你怎么能这样,出了事也不和我们说,说消失就消失,找都找不到,难道曾经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说到后边,佟丹声音都哽咽了。
    季夏的母亲是在她们大学毕业那年去世的,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而她母亲去世之后,她包括所有的人都联系不到她,一失踪就是七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让她们都错觉她是否从未出现过,要不是刚刚遇见徐师兄,她还真不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她迫不及待给她打了电话,生怕慢一秒她又消失了。
    季夏一声不响地聆听着她的训导,偶尔能听到有人在劝她,什么淡定、压压火气、小心肚子里的孩子之类的。
    听到佟丹要当妈妈了,她嘴角微微上翘,真好啊。
    “喂,季夏,你还在听吗?你有什么要上诉的!”
    “我才接通电话你就劈头盖脸骂一番,要是你打错了电话骂错人要怎么办。”这个,应该很囧啊。
    佟丹的满腔情绪瞬间被她一句话给浇没了,倒是她身边刚刚晋升为准爸爸的凌皓终于是松了口气,小心的扶着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他老婆的脾气,一如既往的火爆,这次达到了顶点啊。
    “美人,你到底去了哪啊?”佟女王委屈极了,活像是被抛弃的弃妇。
    “……就随便走走啊。”
    随便走走,散散心,想想事情。
    电话陷入了沉默,却是默契的谁也没有挂断。
    “给我讲讲你们吧”,季夏说。
    这几年,她一直避着不见,虽然不是刻意的,但总没找到见面的理由。
    “我们啊,袁圆的话,毕业一年就被他们上司吃的死死的,真是小绵羊入虎口啊,不过她也是傻人有傻福,还生了一对双胞胎,就是二的N次方,无敌二啊,三个吃货啊。”想到那个二货,佟丹嘴上虽然嫌弃,但一直都很照顾她,要不然以她的智商,早就被人骗了。
    “真好啊!”想到以前袁圆过生日,因为生在11月11日光棍节这天,每次生日许愿总少不了早日“脱光”这一个,生怕没人要,终于,变成了她们当中最先结婚的人。
    “那老爷呢?”季夏拖了个椅子到厨房门口,边看傅璟希边听佟丹絮絮叨叨。
    “羽萱啊,还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因为情伤躲到了外国去,没想到被一见钟情了,蓝眼睛高鼻梁的帅哥黏上了她甩都甩不掉啊。”秦羽萱昨天还跟她抱怨呢,不过她感觉得出她真的要沦陷了,人生就是这样,下一秒即将发生的事,谁又能预先知道。
    “哦,那挺好的啊,你呢?”
    “我就毕业了,工作了,结婚了,然后要当妈妈了。”她无视身边某人幽怨的眼神,拒不承认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人是自己,况且现在受罪的可是自己呢,所以她一定要当女王。
    “凌皓?”季夏问。
    “你居然知道?!”有些讽刺的语气。
    季夏“……”
    她的形象就是这样吗?!
    她虽然对自己的事情反应迟钝,也不是反应迟钝,而是很谨慎的确认,但对身边人的事,她还是能看得很清的,只不过人家不说,她也不会点破。
    “好吧,就是和他。”她还真是奉子成婚,都怪这个罪魁祸首。她瞪了他一眼。
    “万年受”帅哥在旁边小心翼翼的赔笑:躺着也中枪啊,默默流泪ing……
    “……你没有出席我的婚礼,这次红包要双份补上,再加上我肚子里孩子的!”佟丹狠狠瞪了一旁得意的某人一眼。
    季夏声线轻快:“好啊!我要当干妈!”
    “我儿子不要一个随便失踪的干妈。”
    季夏也不恼:“真的是恭喜你啊!”
    “光说没用,我要红包,双倍的。”
    “一定。”
    “哦,差点忘了,下周五羽萱回来我们聚聚,你要是不来你给我试试看。”自从两年前秦羽萱出国后,她也就偶尔能跟那个二货聚聚,不过这次,她待会就给羽萱打电话,说不定那丫头就插对翅膀飞回来了。
    终于有种圆满的感觉了。
    “好。”
    “提前通知你,是要你好好想想该怎么跟我们交代这几年,要是说不好,嗯哼,你懂的!”佟丹威胁,还不信治不了你了。
    季夏浅浅地笑着看向不远处镶在光圈里的人,能把这么可爱的东西穿出玉树临风之感,也就他了吧。那人察觉到她的目光看过来,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纠缠了好几秒,最终她红着脸先移开,对着电话那头说了个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很多时候都是佟丹在说她在听,恍惚中,时间好像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真怀念啊!
    佟丹想着要联系秦羽萱,也就没再聊,得到肯定答复后挂了电话。
    傅璟希端着炒好的菜出来,就见季夏苦着一张脸,在她脑门上一弹:“怎么了?”
    “大概要被三堂会审了吧。”她心有戚戚然,仿佛听到了三人的奸笑:为什么得抑郁症的是小白而不是我啊!
    “别担心,有我呢。”他把餐桌布置好。
    季夏看着他,想起宿舍三只曾经对他的疯狂迷恋,以一敌万都可能,要是他去的话……算了,赌上一赌,就算输了,也有他撑着呢。
    然后,她就释然了,高高兴兴地去吃饭去了。
    他做的饭,比自己做的好吃,还不是天天能吃到的。
    傅璟希看着她变脸似的前一秒还45度望天乌云密布愁云惨淡的,下一秒却像没事人一样欢脱的跑到了饭桌旁大快朵颐,他觉得这样挺好的,凡事有他,她不需要担心。
    而事实也证明,季夏带他去同学聚会,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
    星期五很快就到。
    那一天,早上下了很大的雨,一直下大了下午两点才停。
    季夏从傅璟希早上出门后就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坐在电脑前赶稿,想着在手术前把欠下的稿都完结了。
    傅璟希回到家时,季夏忙得昏天黑地的,早已忘记了时间,“你怎么就回来了,几点了?”她眯了眯眼睛,酸涩得发痒。
    傅璟希“刷”一下拉开窗帘,看到桌边盛牛奶的杯子和撕开吃了一半的饼干,蹙了蹙眉头:他就知道!面无表情的回道:“快五点了。”
    她的保证,还真没什么信用度可言。
    季夏揉了揉太阳穴:“哦,别担心,你给我电话的时候我喂了小白了。”居然都快晚上了。
    傅璟希真是被她气笑了:她居然能好好喂小白,却不能好好吃个饭,她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季夏这才觉得有些渴,伸手拿起杯子,空了。
    傅璟希拉着她的手,直接把她拽了起来,向外走。
    季夏摸摸自己的鼻子,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傅璟希看她的无辜样就来气,真是不想和她说一句话,只把她拉到餐桌旁,指指桌上的粥,转身为她倒了一杯温水,坐下来看着她吃东西。
    季夏拿着勺子一勺勺吃着白粥,白粥熬得刚刚好,有米的香味,细滑入口,没一会儿,她就吃了大半,喝了点水就不想吃了,只想睡觉,可是晚上的聚会她还真没胆量不出席,不然就是罪加一等,罪上加罪,有生之日都别想安稳。
    她闭着眼摸索着去洗漱,换衣服。洗漱的时候随便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不化妆出去的话肯定是不行的。虽然她平时在家就是不修边幅素面朝天的。坐回梳妆台前准备画个淡妆,可真的好累好累,拿着口红的手一歪,一抹亮红色出现在了脸颊上,她叹口气,把口红放回桌上,拿纸擦,可怎么也擦不掉,有些不耐烦的加大了手劲。
    傅璟希收拾好厨房一进来就看到她像和自己有仇一样往自己脸上擦,脸上已经红彤彤过的一片她却不准备停手,快步走了过去抓住她擦脸的那只手:“干嘛呢?”略带责备的语气,更多的是心疼,用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脸蛋,都起了一小层皮了。
    季夏无辜的指指桌上的口红:“擦不掉。”
    傅璟希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拿起旁边的唇膏,对着口红印子轻轻一抹,然后再用纸轻轻一擦,刚才的口红就全都在纸巾上:“这口红是防水的,你那样擦怎么可能擦得掉。”
    季夏囧了:“我忘了。”这个还是她告诉他的,不过她已经好久没用这些东西了,傅璟希说里边的成分对身体有害让她少用。
    傅璟希看着她疲惫的面容,问:“我们不出去了,好不好?”
    “不好。”季夏重新往脸上涂乳液。
    果然……傅璟希苦笑,明知道她不会失约,可还是建议。
    “我没事啦,你不用担心。”季夏拍拍他的手背。
    傅璟希拿起眉笔:“我给你化吧,你可以趁机养养神。”
    “画眉闲了画芙蓉,看不出来你连这个都会,真是全才。”季夏闭上了眼睛,放松表情。
    《汉书·张敞传》记载:(敞)又为妇画眉,长安中传张京兆眉怃。有司以奏敞。上问之,对曰:“臣闻闺房之内,夫妇之私,又过于画眉者。”上爱其能,弗备则之。从此,便有了张敞画眉的典故。一千多年后的大清,才子纳兰容若写下了“画眉闲了画芙蓉”的诗词,既是对好友严荪友家庭美满夫妻和睦的描述,也是对那种不羡鸳鸯不羡仙的纵情山水生活的羡慕。
    傅璟希笑了笑,这些,他总是要会的,女孩子都爱美,可是季夏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他总得有备无患。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他家夏夏,就没为他容过。
    不过吧,她容不容都倾他。
    他半蹲下身子,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一只手在她脸上轻轻倒腾……
    等季夏再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不可置信,镜子里的自己,妆淡到基本上看不出来被化过,可每一处都是被细细描出来的,先前的憔悴疲倦已经一扫而光,而嘴唇上,他并未给她涂口红,只是涂上薄薄的一层唇膏。化的比她一个女人还好,让作为女人的她情何以堪啊!“傅璟希,你不是人!”
    傅璟希去衣柜拿了衣服换上,与她同一个系列的,又给她拿了一件大衣给她披上:“走吧。”
    “哦。”
    等季夏和傅璟希到达约定的餐厅的时候,佟丹她们三人早就已经到了,一直站站门口盼星星盼月亮,看到她的同时眼神不怎么有好,闪着狼光就要向她扑来,可看到她身边的人时硬生生的忍住了,换上了特淑女特矜持的造型,在他们面前站好:“夏夏,终于来了哈!”
    明明是很正常的语气很正常的招呼问候,季夏却敏感的捕捉到了里边浓浓的三堂会审的气息,不觉打了个冷战,被傅璟希伸手揽过肩头半靠在他怀里,才想起来自己不是一个人,瞬间便有恃无恐。
    她身边的这些个女人,似乎对傅璟希都有所忌惮。就算是宋佳美,也只是不在他面前的时候敢和他掐上几句,其他人,包括拥有女王气场的佟丹在内,都是不敢在他面前造次的,“夸”傅璟希说那气场那气势不知比自己强了几百倍,她们都只是纸老虎,而人家却是货真价实的狮子。
    季夏站直身体:“好久不见。”给了她们每人一个大大的拥抱,之后走回傅璟希身边:“这是我男朋友傅璟希。”
    对面的三人,除了佟丹,另外两人似乎有些云里雾里:原来他们真的勾搭到了一起!两人对视一眼,同样的感叹,又看看季夏,瞒得还真紧,都快赶上贝壳了!
    傅璟希微微一笑:“你们好。”他不是第一次见她们,却是被介绍为夏夏的男朋友第一次见她们。
    佟丹:“你好你好!”
    秦羽萱:“终于见到庐山真面目了!”总算没有辜负她转了三次机。
    袁圆:“美男啊美男!”
    季夏眼角抽抽。
    袁圆瞪着季夏:美人,还不从实招来!
    秦羽萱双手抱在胸前:坦白从严抗拒更严!
    佟丹摸摸已经隆起的肚子:新仇旧恨一起算,不算清楚我儿子和你姓!
    季夏:我、怕、你、们!
    三人:怒怒怒!
    ……
    餐厅的大门前,四位各具特色的美女,外加一枚极品帅哥,旁若无人的僵持着,敌不动我不动!
    一阵风吹来,处于风口大厅的他们衣服被吹得飘了起来。
    傅璟希不动声色为季夏挡住了寒风,好笑的看着眼神交流的几人:“先进去吧。”
    佟丹跺了跺脚:“冷死了,也傻死了,快进去吧。”
    袁圆和秦羽萱像一左一右走在佟丹身边,像搀扶着老佛爷那样搀着她。
    可不就是,孕妇最大。
    季夏傅璟希走在她们后边。
    进了大厅,转上二楼,右拐,一直走,走到了最里边的包间。
    几人点了菜,餐厅效率特别高,还没聊了几句,菜就上齐了,几人开始边吃边聊。
    五人中,佟丹作为孕妇不能喝酒,袁圆酒量一杯倒,而且有喝酒后的惨痛经历发誓不再喝酒,秦羽萱倒时差胃不舒服不喝,季夏已被傅璟希禁酒,傅璟希开车也不能喝,最后大家只要了果汁。
    由于傅璟希在,她们几人不能明目张胆的八卦,更不敢对她逼问,只能问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而傅璟希俨然成为了她的发言人,基本上都是他在回答。季夏在家已经吃得差不多,就在一旁边听边给傅璟希夹菜,只是偶尔才会自己吃一口。
    袁圆吃着东西很容易忘记周围的一切,什么气场之类的在美食面前都是浮云,她挖了一勺土豆泥,口齿不清:“你怎么确定夏夏会一直等你?”
    这个时代的爱情,还没分手就有移情别恋的,更何况他们远在天边,过了这么久居然还在等着彼此,这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多大的毅力。
    傅璟希微微一愣,看看为自己挑去鱼刺的季夏:“因为她很笨。”
    笨,也懒,一旦决定了就会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我们的感情本来就没问题,只是当时太年轻。
    面对对面投来的目光,季夏笑,并未反驳傅璟希的回答。
    事实也如此。
    从她认识他的第一天,他就一直说自己笨。
    教她做物理题,他说:你怎么这么笨,连这个都不会做,你还可以再笨一点。
    他向她表白,面对她的一脸不信,他说:你怎么这么笨呢!笨的我好喜欢。
    冷战,他道歉后怒其不争:这么笨的丫头,你就不怕我真的不要你!之后他又说:还是笨点好吧!
    她和他无理取闹时,他说你就是吃定我了!而后他又无奈的说你这么笨我怎么舍得不要你。
    ……
    重逢后,他说:幸好你笨!
    太多了。
    其实,她很聪明的,但是在他心里,她就是个笨蛋,在他面前,她可以做无忧无虑的笨蛋。
    她笑弯了两汪月亮一般的眼,看着身边的人,正对上那人的眼。她一直觉得他的眼睛很好看,从第一眼开始就这样觉得。一双桃花眼极其的漂亮,与他的整体稳重形象相搭又不相搭,今天还戴上一幅眼镜,敛去一分轻浮,增添了几分斯文书生气,活脱脱像大学里走出来的老师,斯文败类。
    傅璟希看着发呆的她,她眼里的痴迷一览无遗,他捏了捏她的手,凑到她耳边:“好看吗?好看多看看,不收费!”
    “喂,不准秀恩爱!”秦羽萱不满,这么的含情脉脉,怎么能刺激失恋的人,太不厚道了!
    季夏立马正襟危坐,一副刚正不阿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还像样的夹起一棵青菜放嘴里。
    “夏夏,你呢,你怎么确定他会等你?”袁圆睁着她那好奇的大眼睛。
    傅璟希也看向季夏,笑而不语。
    季夏认真想了会儿:“实际上,我也不知道他会还在原地等我。”而我,也没有刻意等你,只不过这些年,除了你,我没遇见可以倾心的。所以,我也不要你等我!
    她没撒谎,只是都不适合罢了,那她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等待已经变为了一种习惯,习惯就是自然而然,在不知不觉间易被忽略却根深蒂固不能改动。
    你终究会遇见一个人,一个阳光一样灿烂的人,其他的,都将黯然失色。
    他便是她的阳光灿烂。
    都说人生要有舍才会有得,可是他,她怎么也舍不下,更不想舍下他来得!
    傅璟希看了她好一会儿:“幸好!”
    千言万语,千情万意,千头万绪,全都化为两个字,重敌万斤,值敌万金。
    ……
    吃完饭,众人转战KTV。
    宿舍四人,除了季夏,可都是麦霸,还参加过校园歌手大赛得过奖呢。
    一进去,袁圆和秦羽萱就忙着抢话筒,佟丹因为如今“身负重任”便收敛的坐在了季夏旁边。
    袁圆和秦羽萱你一首我一首,或是两人合唱,显然是玩high了。
    从儿歌到□□,从祝你幸福到分手快乐,从朋友到一个像夏天一个像冬天,从过期爱情到终于等到你……
    季夏他们三人便在一边看着她们闹,吃零食。
    “妹夫,妹夫我要听妹夫唱歌!”袁圆拿着话筒大声说。
    “对,我们要听妹夫唱歌!”秦羽萱附和。
    傅璟希看看目光灼灼的两人,又看看以为自己不注意偷偷吃爆米花的季夏,在她耳边问:“妹夫是我?”
    季夏把爆米花悄悄嚼完,“应该是的。”
    宿舍的排名是按年龄来的,而她是最小的那一个。
    可是,听过他弹钢琴的她还真没听见过他唱歌,以前常泗阳还取笑过他,可人家依旧是不为所动,完全以气场取胜,他应该……
    “可以不……”
    “你想听吗?”傅璟希问。
    “你行?”季夏压低声音。
    “坐好。”傅璟希起身,到了点歌机旁边点了歌。
    秦羽萱已经把话筒交给了他,拖着袁圆跑到沙发上坐好。
    熟悉的旋律响起来,是李宗盛的《鬼迷心窍》,他开口: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他的演唱比原唱低了一个调,却是荡气回肠,声音浑厚动听,将感情融的恰到好处,低吟浅唱,柔肠百结,千回百转,像是低低的诉说,情到深处,不论歌者如何,反正听者已经深深沦陷,不可自拔。
    佟丹已经被歌里的感情所感染,泪流满面,紧紧拽着季夏的胳膊:“夏夏,你要是再辜负他那简直是天理不容了!”就算怀孕情绪比较容易激动,可是……真的太感人太深情了好吗?!
    一个人真的可以为了另一个人奋不顾身,如此深刻!
    秦羽萱和袁圆眼里也泛着泪光:男神你这么全能这么深情你家人造吗?
    季夏呆呆的听着从他嘴里溢出的歌声,一字字敲击在了心口:是鬼迷了心窍也好/是前世的因缘也好/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如果你能够重回我怀抱/是命运的安排也好/是你存心的捉弄也好/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我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虽然岁月总是匆匆地催人老/虽然情爱总是让人烦恼/虽然未来如何不能知道/现在说再见会不会太早……
    这些,不就是在诉说着他们的故事吗?
    现在说再见,真的太早。
    一曲终了,众人还停留在那震撼的歌声里难以出来。
    什么是“绕梁三日余音不绝于耳”,这就是了。
    接下来已经没人唱歌,点歌机自动唱着。
    差不多到十点半,众人准备散场。
    如今的她们,已经不能像学生时代那样的放纵自己,那样的唱一整夜。
    她们有了家庭,有了责任。
    刚走出KTV,袁圆家一向守时的Boss就带着两个小包子来接人,道了再见,袁圆随他们离开。Boss一手抱着一个小孩,另外一只手牵着老婆,而袁圆一只手被亲亲老公牵着,一只手则牵着他们家的大宝贝,走入了浓浓的月色。
    秦羽萱看着走远的人,单手托着下巴感叹道:“袁圆长胖了。”
    季夏佟丹:……
    不过也是,袁圆还真是长胖了,一张脸却是神采奕奕特别的吸引人,只是她那心智,永远停留在八岁。这样也好,有人替她操心,那她可以不用长大。
    “萱,我终于……早……找你了。”一声发音有些怪异的嗓音传入了他们耳朵。
    秦羽萱一扭头,看到了迫不及待大步向自己走来的男人,回身迅速拥抱了佟丹和季夏,“亲爱的们,我先走了,回头联系。”说完看也不看来人,抬腿往走走。
    才和她表白又和别的女人抱在了一起,说什么爱她,只爱她一个人,骗谁呢!哼,死老外!浪漫了不起啊!真是气死她了!
    季夏和佟丹看着不远处你追我赶的两人,男人高大帅气,有着西方人深邃的五官,一头金色的头发尤为耀眼。
    两人相视而笑:原来,这就是秦羽萱的异国“艳遇”!
    视线里的两人,高大的男人把娇小瘦弱的女人带入怀里,女人挣扎着退出男人的怀抱,男人再贴过去抱着女人,任她怎么挣扎也不放手,就像两个小孩过家家打打闹闹的,隐隐约约还能听见男人那怪异也无辜的声音说“亲爱的你不能阎王(冤枉)我,我对你的真心太阳和月亮都能看得见啊(日月可鉴)……”
    缘分,妙不可言!
    傅璟希去开车,季夏陪佟丹一起等凌皓来接。
    等傅璟希的车开出来,凌皓也正好过来。
    西装革履的,看样子,是刚应酬完。
    只是他的手里,捧着一盆与他的清冷气质不搭的小盆栽,一步步缓缓走到佟丹跟前。
    佟丹接过凌皓手里的盆栽,递给季夏:“喏,你的初恋,我还给你了,好好对它。”
    这盆多肉植物,是大一时季夏在宿舍养的。
    可是,大二她和傅璟希分手那会儿,她看着季夏抱着这盆花喝得烂醉,哭得撕心裂肺,泪流不止。
    那个时候,由于好久没搭理,这个盆栽的叶子都掉光了,都快死了,季夏就一直说那是她的爱情,死了,她当时不怎么明白,直到后来知道了花的名字,才明白她为何那般在意它。
    醉酒后的第二天,她带了那盆盆栽,想着找人把她救活再给季夏,经过反复辗转,总算是找到了十分有经验的园艺工人,当时那人看到这盆花的时候惋惜了好一会儿,也不能保证能救活,只说会尽力。差不多过了一个月,那盆花才有了生机,之后慢慢恢复,可不知该说它生命力顽强还是该说脆弱不堪,反正一直反反复复,和它主人的体质差不多,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依旧是时好时坏的。她看着那段时间好不容易算是“正常”的季夏,怕还给她触物生情,又怕花再发生变故,所以她一直养着,悉心的养着,想着有朝一日能完完整整还给她。今天,终于是可以物归原主,她也算是功成名退了。
    季夏看着手里的小小盆栽枝繁叶茂,由于有了充足的光照,它的叶片已经变成了紫红色,甚是可爱。
    牙齿形状的花盆,象牙白的颜色,很有意境。
    初恋就像智齿,迟早回来,有的疼一阵子,有的疼一辈子。
    这盆植物是大一时她和傅璟希一起出去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就买下了,只是当时并未告诉他缘由,买来后一直细心的照顾着。其实它真的很好养,对水分的要求不高,喜欢光照但却并不耐高温,因此不能放在阳光下直射,遇到炎热的暑天,要把它搬回室内。
    她最后一次见到它也是傅璟希离开的那天,她从机场回来,就看到了衰败的它孤零零的在阳台,叶片干枯脱落,从根部到尖端,所剩下的两片顶部的小叶片也摇摇欲坠,她那是才浑浑噩噩想起好久没打理它了,在高温下它渐渐枯萎,可在她看来,更像是一夜衰败,纷纷落下的叶片,就像与初恋的分别那般决绝,是她和他的分别,无可挽救。她看着它们不可抑制的悲伤,为它悲伤,也是为自己悲伤。从那天之后,她再没见过它,以为是醉酒后的自己把它给扔了,也没再找,没想到……
    她眼睛红红的:“丹丹,谢谢你。”
    佟丹摆摆手:“别谢我,要谢谢他,是他找的人养活的。”
    季夏抱着花:“凌皓,谢谢你,丹丹,真的谢谢你,所有。”
    凌皓小心翼翼的扶着自家女王大人:“没事,你高兴了,丹丹高兴了,那我做的都值了。”都九个月了还这么风风火火的,看得他心肝都颤,这不是要他的命嘛!“我们先走了。”孕妇不适合吹冷风。
    “丹丹,保重!”
    “嗯,回头联系,不准再失踪!”佟丹张开双手抱住季夏,轻轻道:“你们在一起了,是我这几年里最开心的事。”然后分开,靠着凌皓,把大半的重量都压他身上,怀孕真是个技术活!
    “好。”
    两个男人打了招呼,带着自家女人,错身,分开。
    看着相携而去的身影,佟丹算是松了好大一口气,当年她给傅璟希打过电话发过短信,却是石沉大海,这里边有什么阴错阳差盘根错节的东西,她已经不会再去探究,只要夏夏是幸福的,那就行了。
    “老婆。”傅璟希搂着闭着眼睛的季夏。
    “嗯。”季夏应道。
    没走两步,仅有一个声音□□来,带着点惊喜。
    “真的是你啊,刚才老李还和我说你回来了,我不相信,现在终于是信了。”说话间,肖麒麟已经站在了傅璟希面前。
    “嗯,我未婚妻季夏,这是我在英国的学长肖麒麟。”傅璟希作介绍。
    “你好,真是久仰大名!”肖麒麟伸出手,与季夏握了一下,眼睛将她打量了一遍:难怪!
    “你好,谢谢你陪着他。”季夏睁开眼,诚恳道谢。
    他乡故知,他总不至于太孤单。
    “没什么。”肖麒麟笑笑。
    傅璟希这人,除了身边的这位季夏陪着,其他人,都不需要。
    “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改天联系。”傅璟希说。
    这丫头,早就昏昏欲睡了。
    “好。”肖麒麟点头道。
    三人分开。
    等他走到台阶,看到站在台阶上的老李,老李道:“你再不来你老婆就要喝趴下了,出去买个东西都这么久,也不怕老婆被人拐跑。”
    “不会的。”肖麒麟对着自己老婆还是有信心的。
    要是能轻易拐跑,那原本就不该是他的。
    就像他和甜甜,终究是没有缘分的。
    那时甜甜和他说:我们都知道,感情不能勉强,也不能将就。我不爱你,所以我不想让我们两人都陷入不幸。
    幸亏没有勉强,才有了现在各自的幸福。
    “哦,我刚才见到老大了,估计过几天请我们喝喜酒,准备好红包。”肖麒麟扔下这句话就走了,留下老李慢慢反应:“老大?你说傅璟希?!喂,把话说清楚啊,魂淡!魂淡回来啊!”
    坐进车里,季夏看着手里的东西发了好一会儿呆,张口道:“你知道它叫什么吗?”
    傅璟希没回答,只是把她那边的窗子升上去了一点。
    “它叫‘初恋’,很美的名字吧,我也觉得。”季夏道。
    就像我和你。
    “嗯。”
    季夏想起了什么,扭过头看他:“傅璟希,你怎么会爱这么笨的我,还爱了这么久?”阴影下的他,脸部线条刚毅坚硬,但她知道,他有一颗最柔软的心,为她而跳动的柔软的心。
    “夏夏,爱我,是笨丫头的你做过的最聪明的事,而我,将继续爱你,很久很久。”他看她一眼,右手握住她的,十指相扣。
    季夏捏着他的指头,“你都说了,我那么笨,怎么可能在能有你的世界了生存呢,我一定要赖上你,一辈子!”
    “夏夏,你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哦,反正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坏丫头!”
    ……
    是啊,爱情,不就是一个愿给,一个愿受!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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