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寝室2

第29章


所谓的帮忙,不过是借钱,这年头,谁不缺钱?秦月知道,自己不能开这个先例,这钱,一借出去,肯定是泥牛入海,有去无回。不借,那些亲朋好友就开始变脸,一个个如狼似虎,气势汹汹,责骂她无情无义。什么是情?什么是义?难道将自己的财产双手捧送给别人,这就是情义?秦月冷笑,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凭你们说得天花乱坠,我就是不借。如此一来,秦月便落得孤家寡人,独来独往的下场。
  还是网络好,天南地北,互不相识,交谈起来也方便。话不投机,既不用转身而去,也无需敷衍应付。倘若运气好,对方是个风趣幽默的人,听他侃侃而谈,也不失为一种消遣。反正秦月坚持三不原则,不视频,不见面,不语聊。如果哄得她开心的话,发几张艺术照片,权当鼓励鼓励对方。
  秦月一直聊到深夜,实在是熬不住了,眼皮仿佛巨石般沉重,这才下线睡觉。电脑却是开着的,把音乐设置成循环播放,在王菲的柔靡歌声中入眠。
  灯是开着的,明亮刺眼。秦月缩进毯子里,蒙住头睡觉。她不敢关灯,也不敢在黑暗中独处。每次睡觉,她总是莫名地想到死亡。人死后,会怎么样?所有的感觉,是否全都湮灭?真的有所谓的灵魂吗?如果有的话,她的灵魂到哪寻找归宿?究竟,有没有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又会是什么样?
  一系列与死亡有关的疑问,不时从她脑海里冒出来,叩击着她本已脆弱的大脑皮层。每次睡眠,对她来说,都是一件恐怖心悸的旅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老是会想这些,仿佛死神一直跟随着她,无处可逃。
  如果,人可以永远不睡觉,像海豚一样,那有多好。秦月想。有时候,她被那些死亡联想折磨得心力交瘁,极度恐慌,宁可用手去捶击自己的大脑皮层,或者用头去撞冰冷坚硬的床头,让疼痛的感觉提醒自己还活着。
  她害怕在深夜中惊醒,孤寂一人,脑海里尽是死亡的阴霾,陷入无穷无尽的空洞虚无中。那种空洞虚无仿佛将秦月所有的生命活力吞噬殆尽,令她浑身麻木僵硬,不想说话,不想动弹,不想思考,变成一具尸体。
  终于,秦月睡着了。
  她睡得很不好,做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梦,仿佛电影镜头中的蒙太奇,镜头转换频繁。一会儿是萧静,血肉模糊,从地底爬出来,拉着她一起躺到棺材里去;一会儿是何剑辉,温情脉脉,嘴角含笑,英俊中透露几丝邪气,手里却拿着一把滴血的尖刀;一会儿是陶冰儿,顽皮可爱,笑容可掬,眼睛里却不时闪现出恶毒仇视的光芒。
  这些,还不是最害怕的。即使在梦中,秦月依然在喃喃自语:“没事的,是做梦。”
  她害怕的,是另一个声音,一个看不清容貌的声音。
  那些梦,残缺破碎,模糊空洞。唯有那个人,出现在她梦境中,是那么清晰具体,完整真实。那种感觉很奇怪,仿佛她并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真切切地和那个人交谈。
  无论她搬到哪里,无论她怎么逃避,无论她将自己的住处封闭得多么严实,他都能闯进
  来,闯进她的梦境。
  这次,他又来了。
  依然看不清容貌,依然重金属般的铿锵声音。
  照例,来之前,是一阵悠然清脆的音乐,仿佛泉水轻鸣,又仿佛是深林鸟语,声音很小,却遮住了其他所有的声音。起初,节奏很慢,微微轻响,断断续续。然而,没过多久,节奏加快,一声紧连一声,声声敲在心坎上。秦月的心跳、呼吸,似乎也被这种奇异的音调所牵引,随之起伏。
  “你又来了……”虽然在梦中,秦月的头脑却异常清晰。这种现象令人难以置信,却偏偏异常真切。
  “你知道,我会来的。”声音虚无缥缈,不知道源自哪个方向。似乎近在咫尺,又似乎远在天涯。秦月四处张望搜寻。但和以前一样,一点用处也没有。她只能听到声音,却始终看不见人。
  “你为什么老缠着我?”秦月几近崩溃。这个声音,已经多次闯进她的梦境,带来的,只有噩运与灾难。
  “你错了,不是我缠着你,是你缠着我。”
  “你说谎!我缠着你?明明是你缠着我!”秦月气得大叫。
  “你拿走了我的灵魂寄居物,我只能跟着你。”声音还是那样气定神闲。
  “我拿走了你的灵魂寄居物?我没有!是你阴魂不散,一直跟着我!”秦月泣不成声,“求求你,放过我吧。”
  “你不用求我,求我也没用的。我也不想跟着你,除非你把我的灵魂寄居物还给我。否则,我会一直缠着你,永远永远……”阴森森的,没有半点同情。
  秦月打了个哆嗦。她知道,这个声音,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会灵验。以前,她曾结识了一个男人,叫蔡文强,相貌英俊,工作勤奋,最关键的是,他不知道秦月有钱,一直以为秦月仅仅是个普通的公司白领。两人交往,相知,相恋,相爱。蔡文强性情温和,对秦月体贴入微,秦月一度盘算着结婚日期。但是,这个人出现了,噩梦开始。
  在梦中,这个声音说,蔡文强会花心。果然,秦月发现了蔡文强的不忠,并捉奸在床。这个声音说,蔡文强会暴死。果然,蔡文强惨遭车祸,死无全尸。
  恐惧中,秦月搬了几次家,换了几份工作,甚至到处旅游,但都没用。这个声音,仿佛附骨之蛆,如影相随,时时跟着她,每隔一段时间就闯进她的梦境。而且,她只能听到声音,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的长相。
  这次,她回到医学院,也是被这个声音所逼迫的。
  “你不是说,只要我回到了南江医学院,你就放过我,不再来纠缠我?”
  “我说过?没有,是你记错了吧。其实,没有寄居物,我到哪里都一样。”
  “那你的寄居物是什么?你倒是说出来啊!”秦月快疯了。每次她问他要什么,他却不回答。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说:“你们将那东西称为玉。”
  玉?秦月怔住了。
  “你说的,是那块血玉?”
  那个声音没有说话,等于默认了。
  发出声音的究竟是谁?怎么会提起那块血玉?难道……
  “你究竟是谁?”秦月试探着问。
  “你别问我是谁,你只要把那块玉还给我就行了。”
  古老传说中,每块玉里面,都栖息着一个灵魂。难道,这个传说,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话,那这个声音,又是什么?一个死人的灵魂?
  秦月心脏抽紧,微微刺痛,却仍不死心:“你是谁?”
  如果说,这个声音不是何剑辉的,又会是谁的?在她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何剑辉才把那块来历不明的血玉视若奇珍,痴迷沉醉,神魂颠倒,为此不惜牺牲他现实中所拥有的一切。
  “我说过了,我是寄居在血玉中的幽灵。”那个声音终于不耐烦了。
  “可是,那块玉,根本就不在我这里。自始至终,我就没看到过那块鬼气森森的血玉。”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么幼稚的谎话?”那个声音发出不屑、嘲讽、愤怒的语气。就算是幽灵,也会像人一样发脾气?
  “我说的是真的!”秦月再次哭出来了,冰冷的泪水划过脸颊,“我没有说谎!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声音沉默了,似乎在思索。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没有拿过那块传说的血玉。那块血玉,应该还在何剑辉手里。”
  在这个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得可怕的梦境中,没有权力的光辉,没有金钱的陪衬,没有各种服饰的装扮,没有虚假的笑脸,甚至连躯体也没有,剥去一切的伪装,呈现出来的,只有内心深处的恐惧与孤独。
  梦中的秦月被那种宿命的孤独感笼罩着,心里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恐惧。
  “让我去缠何剑辉?这是我听到的最滑稽的笑话了。”那个声音在冷笑。
  仿佛吹来一股沉寂千年的冰冷寒风,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在秦月的脑海里冒出来,寒意彻骨:“你就是何剑辉……”
  声音狂笑,这次,却没有反驳。
  只是,如果这个声音真是何剑辉的,怎么会变得如此陌生?
  想想,也有可能。以前的何剑辉,是年轻有为的大好青年,一个电脑天才,一个成功的商人,一个谈吐幽默风度翩翩的俊美男人。自从何剑辉迷恋上了那块血玉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不可理喻,神经兮兮,邪恶阴险。那块血玉,肯定是不祥之物。得到那块血玉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程丽是如此,何剑辉也是如此。
  问题是,秦月的确没拿那块血玉。
  何剑辉被抓住强制关押到精神病院时,警方并没有从他身上搜寻出血玉。如果这个声音真是何剑辉的话,他是在被捕前预先把血玉藏好,逃出精神病院后到藏匿地点寻找,血玉却不见了?
  “好吧,今天就到此为止。我还会回来找你的,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你会有好消息告诉我。”
  “不要!”秦月大叫,“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要让我不纠缠你只有一个办法,尽你所能,找到血玉,交还给我。否则,我会一直跟着你,阴魂不散,永远永远……”
  声音渐渐变小,慢慢远去,余音不绝,缠绕了许久,终于消失了。
  秦月睁开了眼。
  她还睡在自己的床上。灯光,明亮如白昼。铁门,窗户,依然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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