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寝室2

第36章


而她,却坚守着这副躯壳,不知反省,导致众叛亲离。
  医生说,秦月有严重的抑郁症,任其发展,很可能会导致自杀。现在,除了那笔财富,她一无所有。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成了孤家寡人,找不到一个可以吐露心声的人。她对所有试图靠近她的人都心生恐惧,猜测他们对她的企图,处处防范,时时警惕。
  秦月老了。
  方媛想。只有老人,才会这么啰唆,才会这么疑心,才会这么消沉。秦月身上,完全找不到年轻人的一点朝气,没有一点对未来的憧憬与梦想,更多的是对身边的人与事的超乎常理的愤怒嫉恨,对过去岁月的回忆与怀念。
  好几次,方媛想告辞,都被秦月拉住了,不肯放她走。也不管方媛愿意不愿意听,秦月一个劲地述说自己的苦衷,感叹世人的无情,说到动情处,满面愁容,潸然泪下。方媛心中不以为然,秦月又何尝不贪婪自私?遇事待人,又何尝为他人着想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现在如此凄凉,只能说是自作自受。但现在,方媛只能赔着笑脸,虚伪地点头称是,随便敷衍她。
  终于,住院部要关门了,方媛不得不离去。秦月依依不舍,再三叮嘱方媛记得来看她。也许是因为畅快地倾诉了一番,秦月的气色明显比方媛来的时候要好上许多,竟然有了几丝红润。
  从附属医院走出来,走到医学院门口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早过了关门的时间,铁门紧闭。幸好,传达室的灯光还是亮着的。方媛记得看门的是一个叫小古的年轻小伙子,就站在传达室附近,叫了几声。
  传达室的门打开了,小古披着件军大衣,慢慢地踱出来,手电筒的灯光射在方媛脸上。
  方媛用手挡住灯光:“小古,我是医学院的学生,刚刚看望住院的老师,所以回来晚了。不好意思,麻烦你开门让我进去。”
  小古没有说话,咧了咧嘴,似乎无声地笑了笑。传达室里倒是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古,放她进来吧,我认得她。”
  小古乖乖地拿出钥匙,打开铁门中的小门,放方媛进来。
  这么晚,谁在传达室里?方媛有些好奇,探头朝里面望了一眼。
  传达室里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桌边,对着一副象棋残局冥思苦想。方媛认出来了,这个男人是实验老师何伟。
  “还没想好?”小古坐到了何伟的对面。原来,两人在下象棋。方媛记得,何伟的象棋
  下得很好,在医学院小有名气,没有对手。医学院每年都组织一些文艺活动,何伟是近几届的象棋比赛冠军。何伟性格内向,没有结婚,也没其他什么业余爱好,除了上班,就是研究棋谱。这几年下来,棋艺突飞猛进,即使面对职业棋手也有得一拼,比普通棋手高出的不是一点半点。
  但看情形,何伟的局面却有些不妙。小古那边还有车马炮,步步紧逼。何伟这边却仅有两炮一马,形成不了杀伤力,只能苦苦招架,左支右绌,明显落了下风。
  “今天邪了,连输了两局。我就不信,这第三局,就不能守和。”何伟喃喃自语,撤炮回防。
  “我看,你还是认输吧,别死撑了。”何伟的应对似乎早就在小古的意料之中,他看也没看,信手进马。
  何伟却没看棋局,转脸对方媛说:“咦,你怎么还不回寝室?这么晚,快点回去,路上小心点。”
  “谢谢何老师。我这就回去。”方媛原本对象棋的兴趣并不大,只是对小古的棋艺水平有点吃惊,这才多看了几眼。
  从医学院的大门走到女生宿舍,有四五百米的距离。方媛行走在浓浓黑幕中,陪伴她的,只有她自己沉闷的脚步声。
  深秋,一轮满月孤零零地悬在半空中。天空日益污染,星辰黯淡无光。路上铺满了落叶,踩在上面,沙沙作响。耳边,不时传来呜呜的风声,时断时续,仿佛幽灵在哭泣。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吃吃地笑。方媛单薄的身影缓缓前行,仿佛一片被秋风吹动飘飞的落叶。
  忽然,方媛站住了。
  寒冷的秋风,依然在咆哮着,翻腾着,飞舞着,疯狂地发泄它的愤怒,摧残那些瑟缩着身子害怕得战栗的乔木。
  方媛却从风中感觉到一些异常的气息,有些像福尔马林。
  不会的,校园里,怎么会有福尔马林的味道?
  方媛猛然回头,睁大了眼睛。身后空荡荡的,一棵枯瘦的乔木被秋风吹断了一根树枝,发出“啪”的一声轻响。草丛中有一群小小的黑影轻轻掠起,那是无处过冬的麻雀。
  方媛望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发现。慢慢地转过脸,继续前行。
  那种奇特的直觉还在,令她背脊发凉。
  在方媛的身后,一个黑色的人影悄然浮现,似乎是浓浓的黑雾凝固出来的。
  方媛再次闻到那股异常的气息。
  这次,气息更浓了。
  方媛刚要转头,一个手掌伸了过来,捂在她脸上,捂住了她呼吸的嘴巴和鼻子。
  方媛终于明白了,那股异常的气息是什么。
  那是乙醚。
  乙醚是挥发性很强的麻醉类药物,普通人吸入乙醚气体后,经肺泡很快进入血液,并经血液流经全身,只要十几秒钟就会昏迷。
  一秒、二秒、三秒……黑衣人在心中默数。
  一开始,方媛还试图挣扎,但没过几秒,她就失去了力气,如一条死鱼,软软地倒下,
  瘫倒在黑衣人的手臂中。
  十秒、十一秒……黑衣人轻轻地吐了口气,四处张望,打算数到十八秒时再放手。
  医学院的校园里死一般的寂静,一幢幢建筑怪物般矗立着,凝视着这一切,缄默无语。在它们看来,人间的自相残杀,不过是一场粉墨登场的皮影戏。
  就在黑衣人正打算放手的时候,小腹忽然受到重击,钻心的疼痛,使他痛得腰都弯曲了,手臂下意识地松开,捂着小腹后退了两步。
  攻击黑衣人小腹的,是方媛的手肘。一个后肘,蓄势已久,结结实实地撞击在黑衣人小腹。小腹,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
  刚才还像死鱼一般疲软的方媛迅捷跃起,突然加速,疾步飞奔。
  原来,方媛第一次闻到乙醚的气息时就留了心。第二次,她一发觉不对劲,就屏住了呼吸。
  方媛从小就喜欢在家乡的水库游泳,水性颇佳,经常潜水。平时,她都能好几分钟不呼吸,这才十几秒,更不在话下。
  方媛偷袭得手,不敢停留,马上逃离黑衣人。黑衣人的反应相当快,只是后退了两步,稍作喘息,立即凶猛地扑向方媛。
  奔跑中,方媛张了张嘴,想要呼救。
  “救……命……”
  劲风之中,声音显得微弱,难以及远。方媛心中一急,被秋风呛了一口,差点换不过气来。
  虽然有所防备,方媛还是吸入了一些乙醚气体,头脑混乱,昏昏欲睡。奔跑中的步伐有些错乱,踉踉跄跄,步履维艰。才跑了十几步,黑衣人就追上了方媛,伸出长臂,张开五指,擒拿方媛。方媛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知道自己跑不过黑衣人,身子一矮,忽然变向,奔向另一侧。
  黑衣人微微一怔,堵住方媛回女生宿舍的路,紧追不舍。方媛跑“S”形,不断变向来摆脱黑衣人的追击。好几次,方媛差点被黑衣人抓住,险象环生。
  方媛的体力、耐力、速度,和黑衣人相比都处于劣势。黑衣人紧紧地追在方媛身后,如影相随,方媛又抽空叫了几声,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干脆凝神跑路。
  显然,黑衣人在这里动手,早就观察好了地理位置。离方媛最近的有人居住的地方,是学校的小卖部,那也离这里有二百米左右,而且早就熄灯关门了。方媛的叫声,没有多少人能听到。即使听到了,也不一定听清。都近午夜了,这么晚,谁会为一声含糊不清的叫声而起床开门?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方媛心如火燎,焦头烂额。越急,就越出错。方媛的脚步本来就有些乱,一下子没注意,被地上的石头绊住了,竟然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摔倒了。耳听着身后黑衣人已赶到,手在草地上突然摸到一根棍子,想也不想便反手甩了出去。
  黑衣人眼见方媛摔倒,心中一喜,正要伸手抓她,料不到变生肘腋,方媛这一棍正打在他头上。黑衣人晕头转向,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可惜,那根棍子只是方媛随手拾起的枯枝,一击之下已经成为两截。
  方媛站起身,一路狂奔,跑进了一幢黑漆漆的大楼里。爬了两层楼梯,到了三楼,转身拐进走廊,方媛这才停下来,躲到一个房间的角落里,呼呼喘气。她知道黑衣人这下受创不重,一定不会轻易舍弃,要想一个逃脱的办法,心神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耳听得脚步声从楼梯间渐渐上来,有雪亮的灯光从扶手处向上射来,想必是黑衣人随身带着手电筒。脚步声并不重,但在方媛此时听来,却如同惊雷,每一声都敲在方媛的心坎上。
  上了三楼,黑衣人站在楼梯口停住了。电光变了方向,映照在幽长阴郁的走廊里,晃来晃去。方媛躲在一个房间的角落里,一张桌子遮住了她的身影。方媛不敢大声呼吸,心如鹿撞。她强自镇定,慢慢地探出半张脸,从桌子的空隙望向电光的来源。
  她总算看到了黑衣人。
  黑皮衣、黑皮靴、黑皮帽,把黑衣人保护得严严实实的,仿佛一个黑色的食肉猛兽。
  然后,方媛看到了黑衣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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