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教春风玉门度

36 第十六章


    “有所思,: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抚珠泪复垂。泪复垂,只盼君心回。从今以往,如何相思,相思求不得……”
    郝伍少阖着眼,听一旁琴声婉约,奏得是一曲《有所思》。
    他以前曾听郝贰文边弹边唱过,听了两三回便记住了。郝伍少忍不住想跟着哼两声,却又吞了回去。
    唱至一半,郝伍少忽觉有些奇怪,那词竟与乐府原词不同。后半段原是“闻君有他心,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已往,勿复相思而,相思与君绝”,讲得是女子贞烈,却被弹琴之人改成了求而不得依旧委曲求全。
    琴声戛然而止。
    “醒了便起来吧。”
    郝伍少尴尬地摸摸鼻子,睁眼坐起身来。
    抚琴的是名女子,肤如珠玉流光溢彩,目如东海明珠熠熠有神,看上去约是二三十岁的年纪。
    郝伍少打量四周一番,见自己身处一处石洞,不远处的石壁上有个五六尺许宽的洞连通外界,故此中并不昏暗。左方的石壁上有道流水,在地上积出一个浅洼,又向远处流去。
    郝伍少在姑娘与夫人的称呼间犹豫了半晌,索性抛开不提:“这是哪?”
    那白衣女子勾起嘴角:“说了你也不知。总之你在此处暂时是安全的。”
    “呃……”郝伍少摸头:“你……姑娘……你是……?”
    那女子描了红唇,反将一张脸衬得更为白净。
    “白蔚。”
    “……”
    郝伍少生吞了鸡蛋一般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你是白蔚?蚀狐门门主?”
    白蔚饶有兴致地挑眉:“你听说过我?”她看郝伍少手无缚鸡之力,并不像江湖人士。
    郝伍少目瞪口呆。
    以往韩轻嗣说白蔚不老,他只当此人保养得当,大约是看起来显得较为年轻。然而见过江颜逸后才知的确有人可以抹去岁月在容颜上留下的痕迹。白蔚亦是如此。
    他纠结了好一阵,欲言又止,神情十分滑稽:“你……是不是……是不是……”
    白蔚看着他吞吞吐吐,疑惑道:“什么……?”
    “是不是……我娘啊?”
    “……”
    白蔚的表情霎时也变得微妙起来:“……为什么这么问?”
    郝伍少话甫一出头就涨红了脸。毕竟对着一个看起来只比自己大上十岁的女人问出这种话来——实在是尴尬得很。
    他垂着眼不敢与白蔚对视,支支吾吾道:“听、听人说的……”
    若不是郝伍少实在太过在意此事,也不至一醒来就直截了当地问出口。
    白蔚盯了他一阵,突然噗嗤笑出声来,神色带了几分戏谑:“我若说是呢?”
    郝伍少眼角一抽,不由低唤道:“啊……”
    他一想起韩轻嗣每每提到白蔚时那副咬牙切齿的神情,顿时心中一紧,巨大的失落感显现在脸上。
    白蔚笑容一凝,淡淡道:“你听谁说的?”
    郝伍少咬了咬下唇,低声道:“沈左扬。”
    白蔚轻蹙眉:“沈左扬是谁?”
    郝伍少声音愈来愈低:“星宿宫……青龙使。”
    白蔚嗤笑:“我并不认识甚么青龙使,与他连一面之缘都不曾有过,他又怎知道你的母亲是我?”
    郝伍少惊讶地看着她:“那你……”
    白蔚一口否决:“我不是。”
    郝伍少眼睛一亮,又黯了下去。
    白蔚察颜观色道:“又怎了?”
    郝伍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微微摇头。
    两人沉默了一阵,郝伍少这才想起正题来:“呃……方才是你劫了我?”
    白蔚眉头一跳:“方才?你已昏了一日了。”
    郝伍少蹙眉:“你劫我来此做什么?”
    他突然想起江颜逸对隐龙蛊的描述,不由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龙纹。
    白蔚懒懒道:“没想到这龙皿真让他寻着了。”说完又冷笑了起来:“那又怎么样呢?”
    郝伍少疑惑地看着她:“‘他’是谁?”
    白蔚冷冷看着他:“我劝你少知道为妙。不闻不问不知,你还能再轻松活几日。”
    郝伍少眼中光芒闪烁不定:“你抓我……是不是想要我的血?”
    白蔚斜睨他不言。
    郝伍少赔着笑脸道:“好商量,好商量……你想要说一声不就得了,何苦把我带到此处来。”
    白蔚冷哼:“你还是烧香拜佛祈祷我别中什么蛊什么毒罢。”
    郝伍少笑容一滞:“那……?”
    白蔚不耐烦道:“别问,听不懂么?”
    郝伍少无奈,只得乖乖将嘴闭上。
    三个时辰后,白蔚从石壁上的洞口飞了出去。
    郝伍少乖乖坐了一阵,没等到她回来,于是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四处张望。
    白蔚没有点他的穴,也没有用任何方式困住他的行动。
    郝伍少试探地轻唤了一声,却听着石洞中除回声与流水声外并无其他响动,想来应没有其他人在。
    郝伍少渴了,俯□子贴在那一洼水上嗅了嗅,只觉山泉带着青草土地的气息,也闻不出是否有毒。
    他想了想,掬起一捧水来先咪了一小口,砸吧砸吧嘴——微甜。
    手中的水渐渐从指缝中漏光了。
    郝伍少屏息待了一阵,未觉有什么不适,便倾身畅饮了起来。
    他喝完了水靠在石壁上等了一阵,白蔚回来了。
    白蔚带回来两只煮熟的粽子丢给他:“饿了就吃吧。”
    郝伍少想了想,白蔚没必要下毒害自己,于是三下五除二撕去了荷叶,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白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粽子里包的是咸肉,郝伍少自小挑嘴,不爱吃腌食,然而到了此处也由不得自己挑了。
    他皱着眉咬了一口,糯米的香气去除了腌肉的骚味,倒也十分可口,便又狼吞虎咽了起来。
    小时候郝伍少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教郝大富与郝贰文操碎了心。
    郝伍少不吃番薯不吃豆角不吃苦瓜,有一回举着筷子在桌上扫视一圈又丢下:“没好吃的,不吃了。”
    郝大富哄骗不成,终于端出长兄的威严,厉声道:“你不吃就饿着!饿了也没得吃!”
    郝伍少脾气犟,硬撑了一日粒米不进,反叫郝大富心疼地够呛,半蹲在他面前柔声哄到:“不吃就不吃,你想吃什么,哥哥给你去弄。”
    事后郝伍少见韩轻嗣一人捧着烤番薯啃得正香,那吃相竟叫他隐隐动了馋念,见左右无人,走上前悄悄道:“真的这么好吃?”
    郝伍少挑食多半是矫情,嫌番薯长得不好看,嫌豆类是青色的,然而到底这些食物是个什么滋味,他自己也不清楚。
    小韩轻嗣斜睨了他一眼,将啃了一半的番薯递给他:“你尝尝。”
    小伍少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只觉那番薯软而细滑,甜而不腻,果真味道不错。
    然而事后他不好意思说自己吃过番薯了,生怕被兄长取笑,依旧对这些食物敬而远之。
    少年总有种可笑的偏执。
    死要面子活受罪,那个时候他是不懂这道理的。
    他啃着粽子再想起往事来,竟觉鼻子有些发酸。
    以前是自己骄纵太过,无理取闹又自以为是,也亏得众人忍得了他。
    郝伍少暗自下决心:此番若能平安回到江南,定一改旧脾气,寻个机会向众人道歉。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白蔚在石洞内摆了七八只蜡烛,照得石壁染上一层暗黄。
    郝伍少憋了一肚子的疑问不能问,白蔚也不说话,偶尔抚一阵琴,或出神不知想些什么。
    酉时一刻,她突然站起身来:“你睡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郝伍少一怔,脱口而出:“等等!”
    白蔚回头看他:“还有什么事?”
    郝伍少搓着衣摆小心翼翼道:“呃……你要将我在这里关多久?”
    白蔚似笑非笑地盯了他一阵,郝伍少脸色愈来愈红。
    她拖长了声音道:“我并没有关着你啊……”
    郝伍少一怔:“啊?”
    白蔚指着石壁上的洞道:“你什么时候想走都可以从那离开。”
    郝伍少仰头看了看数仞高的石壁,壁面较为平滑,用手脚几乎是扒不住的。
    他不由扭头看向水流去的洞穴深处。
    白蔚笑道:“此洞穴连接涡水,你从涡水下游个数十丈倒也能出去……只要小心水中的鳄鱼便是了。”
    郝伍少一抖:“鳄,鳄鱼?它们不会爬过来?!”
    白蔚道:“会。你若是将自己弄伤了,它们便会嗅着血腥气过来。”
    郝伍少欲哭无泪:“你,你能换个地方关我么?”
    白蔚耸肩:“我说了,我并没有关着你。你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
    郝伍少可怜兮兮地上前拽她衣角:“侠女!大侠!饶命啊!”
    白蔚并未让他拽到衣服就已跃起向那洞口飞去:“明日我再来看你!”
    郝伍少:“……”
    当晚,郝伍少战战兢兢将自己蜷成一团,恨不得缩小不见,失心疯一般胡乱念着:“南无阿弥陀佛……玉皇大帝王母娘娘……”
    “急急如律令!恶灵退散!祥瑞御免!”
    “……“
    “轻嗣……”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文章一上来郝伍少虽然嬉皮笑脸,但是内心深处他是个很冷漠的人。漠视亲情漠视生命,一开始韩轻嗣杀了个无辜的小二郝伍少根本不觉得有什么,连提都没提,因为他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在乎。郝叁侠有事的时候他也没有很担心,那个时候说是担心韩轻嗣更多一点,但其实隐约的,他还是有点嫉妒的成分在里面。
    我希望写的时候能写出他逐渐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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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好久没更,估计大家都快忘了前面的剧情了TAT
    跪地谢罪ORZ
    考试终于考完了,每天早上八点钟的考试把贫道法国作息时间完全打乱成了美国作息时间了OTL,接下来虽然还要回学校实习什么的,不过轻松很多了,恢复更新!
    顺便打个小广告,开了个三国新坑,目前日更日多更中(勿PIA……因为有存稿嘛!)^-^希望大家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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