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偕臧

第240章


  “月月也去。”
  自觉已经习惯了“大场面”的马腾还是没能适应霍仲祺结婚的派场:
  客人一天请不过来,婚宴要开上三天;新娘子的一对耳环,比梅园路上的一栋宅子还贵;八层的结婚蛋糕装饰得花团锦簇,一直到眼睁睁看着人吃进嘴里,他才知道这玩意儿还真是能吃……
  当然,再罪过的开销放在他们师座身上也不嫌过分,唯一让他泛酸的却是婚礼上六个男傧相都没轮到他——师座半开玩笑地提了一句,他还没来得及假装谦辞一下,新娘子和两个在场的女傧相就投了“反对票”。嗨,他哪点儿比不上那几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儿哦!
  不过,在这样的“大场面”里,他这点儿酸水根本不会有人注意,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眼前的一切都是她梦想中的模样——除了红毯尽头的人,没有打领结,而是穿着一身戎装礼服。
  她挽着父亲走进来,礼堂里的人都含笑回眸,她用最完美的仪态来回应那些赞赏和钦羡的目光,以及他的微笑注视。换戒指的时候,她有一点紧张,她曾经见过不小心掉了戒指的婚礼,一圈灿然骨碌碌地滚出去,被不相干的人捡回来,多尴尬!
  还好,所有的所有都近乎完美,一如他翩然的风度,她无瑕的容光。
  他翻起她的面纱,落在她唇上的吻轻柔而克制,她红着脸想,这一刻的照片一定浪漫如梦幻。
  他挽着她在漫天花雨中走出来,镁光灯亮成星海,她从没见过这样完美的婚礼,连意外都这样美——方才,走在前面的小花童被裙子上的飘带绊倒,戴着花环的小姑娘在一片善意的欢笑中坦然站了起来,倒回两步重又往前走,原本庄谨的气氛一下子放松诙谐起来。
  她忍不住凝眸看他,想问问他还记不记得,曾经她也在别人的婚礼上摔倒过,只是她可没有这样大方,那一瞬间,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毁了,直到一个笑容明亮的男孩子帮她捡起花篮,展平了裙摆。
  眼前的一切都是她梦想中的模样,她心头忽然闪过一个略带伤感的念头:
  如果这一生都停在这一刻,该多好。
  霍家的宅院她来往过许多次,而这一次,格外不同。喜气盈盈的婢女们都改了称呼,驾轻就熟地“少夫人”叫她觉得这称呼仿佛原本就是她的。
  婚礼和婚宴大半都属于家族,而这样新月如钩的春夜,才纯是属于爱人的。
  她卸了妆,又换过衣裳,过肩的卷发梳了一遍又一遍——她总要找件最寻常的事情来做,才能掩饰按耐不住的忐忑。可是等了许久,该来的人还是没有到。
  霍家的家俬陈设和檀园很不同,过于久远深重的韵致让她有些惴惴。她想要唤人,刚一走到门口,轻缓的敲门声忽然在她面前响起,她心头一抖,慌忙向后退了两步:
  “谁?”
  “致娆,是我。”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到底该说些什么,敷衍着应了一句:“哦。”
  隔着雕花门的声音清和而温柔,“你要是睡了,就不用起来了。”
  “我没有睡呢!”
  话一出口,她的脸腾的一下子烧了起来,犹豫再三还是走过去拉开了门。他的礼服也脱了,衬衫散着领口,神色清宁,不大像是刚跟别人应酬过。
  他微笑地看着她:“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晚安。”
  她忍不住拢了拢眉:“你要去哪儿?”
  “我就在隔壁。”
  谢致娆一怔,娇红的脸色略冷了冷,咬着唇低了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仲祺连忙笑道:“我是想今天折腾了这么久,你一定也累了……”
  致娆低低打断了他:“那你为什么不陪着我?”
  霍仲祺默然看着她皙白的发线,柔声道:“好。”
  140、欲求永年
  可能是不符合现在的某些要求,这一章的前面部分被吞了,我可能有点儿强迫症……真的很难接受……
  如果有人想看这一章的完整版本,就是这里了——
  141、惟他心底叹了声“可惜”
  悠然谈笑间,虞浩霆的眼神向边上轻轻一掠,戴季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长裤短发的女子一面兴致勃勃地同顾婉凝聊天,一面朝他二人这里张望。他正揣度那女子的身份,便听虞浩霆回头吩咐同行的侍从:“去告诉那个记者,明天下午三点以后,有一刻钟时间给她作采访。”
  戴季晟闻言一笑:“想不到虞四少这么平易近人。”
  虞浩霆摇了摇头:“司令谬赞了,那是我夫人的朋友。”
  戴季晟的目光在他面上隐约一滞,带着漫不经心的客套笑容,看上去依旧是冠冕堂皇,偏叫虞浩霆觉得一丝异样。
  “这么看来,之前小姐在江宁筹备婚事的消息倒是不虚。” 俞世存眼中笑意闪烁:
  “世存恭喜司令喜得佳婿。”
  戴季晟却没有接他的顽笑,闭目思索了片刻,沉沉道:“你看——虞浩霆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俞世存收了笑意,正色道:“您疑心他是有意做戏?那小姐怎么说?”
  戴季晟怅然摇头:“什么都没说。”
  俞世存凝神思量了一阵,复又笑道:“司令多虑了,他要是真的知道,决计不会带小姐来和谈。况且事到如今,他知不知道小姐同司令的关系都无碍大局;您要是不放心,索性我们把事情揭出来……” 他哈哈一笑,抚掌道:
  “就说小姐跟您失散多年,正好这回见面相认就是了,看他怎么办。”
  “你觉得他会怎么办?”
  俞世存一愣,不解戴季晟为何会有此一问,蹙眉道:“……虽说眼下还没有传媒记者没有人写小姐的事,但是照片可登出来不少;到时候不管他认不认这桩婚事,都不好交待。
  这种话本小说里的戏码只有市井妇孺喜欢,虞军和江宁政府的人可不会信——
  小姐跟他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你觉得他会怎么办?”戴季晟面无表情地追问了一句。
  俞世存细想了想,摇头道:“说不准。不过,这件事不管他怎么办,于司令都是有益无害。”
  “说不准”,是因为真正的想法他不愿意说,若是这件事被揭出来,最干净利落的法子莫过于场面上的皆大欢喜之后,女主角悄然出了“意外”,只是不知道那位虞四少下不下得了手了,他揣摩了一眼戴季晟的神色:“司令是担心他会对小姐不利?”
  戴季晟没有看他,雪落平湖般叹了一声:“他若不是做戏,倒难得。”
  “倒难得”,淡寡轻飘的三个字听在俞世存耳中,却是砰然一声锤落鼓面,他松弛了一下神情,刚要开口,戴季晟却摆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这件事要妥当,我想一想。”
  俞世存心事重重地下了楼,迎面正碰上钗环简静的戴夫人陶淑仪,身后还跟着个送宵夜的丫头,他连忙欠身一让:“夫人。”
  陶淑仪见是他,停下脚步,蔼然笑道:“世存,昨天新报的社论是你的手笔吧?刚才在酒会上,我还听见有人打听是哪位大才子的匿名之作呢!”
  俞世存道了声“惭愧”,抬眼间,瞥了一眼陶淑仪身后的婢女。
  陶淑仪见状,心领神会,回头吩咐道:“你送过去吧。” 说罢,转身姗姗而出,对俞世存道:“这边园子有些绕,我送你出去。”
  俞世存一边谦辞“不敢劳动夫人”, 一边跟了出去。
  “怎么?还有你不方便跟他直说的事?” 陶淑仪淡然笑问。
  俞世存苦笑,“夫人,今晚……司令和那位虞四少可是相谈甚欢?”
  陶淑仪淡笑着用眼尾余光扫了他一眼,“你跟我还绕什么弯子?到底什么事?”
  “夫人,我是怕……” 俞世存低声道,“司令将来投鼠忌器,心软……”
  “怎么说?”
  俞世存斟酌着道:“方才司令跟属下说笑,谈到那位虞四少,司令说,他若不是作戏,倒难得。”
  陶淑仪眸光一凝,放缓了声气:“人到了这个年纪,难免念旧,你也不必太作深想。”
  俞世存连忙颔首:“是。”
  陶淑仪在莲池旁站住,像是忽然省起什么,“世存,薛贞生那里是不是还有阻滞?”
  俞世存点头:“薛贞生原就是首鼠两端,既想拽着我们,又不愿跟江宁那边撕破脸;如今他这两家茶饭吃不成了,自然要多捞些甜头才肯“上船”。所以司令的意思——他开什么条件我们尽管应承,反正是纸面功夫,将来……他想要什么,那要看司令愿意给他什么。”
  陶淑仪托肘而立,若有所思:“这么说,他一定不会回头跟着虞浩霆?”
  “西南一役,他袖手旁观不算,还趁火打劫……虞浩霆可比我们恨他。”
  陶淑仪闲闲散着步往回走,香云纱的旗袍在夜灯下有些发乌,有人说,这料子越旧越好看,温润,圆熟。她在夜色中倦倦一笑,女人们自欺欺人罢了,好看,终究还是苏绣新丝,光华鲜亮,夺人眼目,就像她——那样的年纪,才有那样恰到好处的娇艳。
  她不曾有那样美,但她也有过那样的华年。
  他若不是做戏,倒难得。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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