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君心之美人如花隔云端

爱汝,由青丝至白发


    
    红枫落尽,秋去冬来。
    新月京师年度的第一场雪下得格外肆放。
    如柳絮般纷纷扬扬从天而降,将大地覆盖上一层纯净的白色,一扫暮秋陈铺的凄艳残红。
    极目眺望,天苍地茫。
    锦绣江山中,唯余一片纯净的白。
    虽然今日有大雪阻挡,但寒山寺依旧香火鼎盛,钟声袅袅。此刻暮钟虽还未敲响,但因为寒气逼人,香客寥寥无几窠。
    步生莲紧紧身上的裘衣,即使手中环抱着香炉,依然觉得寒气透骨。
    今天真的很冷,怪不得香客们都早早的赶回家了。
    原本今日大雪,她没有打算走这一趟。一来她并非信佛之人,她始终认为即使天上真的有佛,芸芸众生何其繁多,又如何会有闲情雅致眷顾于她。二来她并无所之事,因为求人不如求己,拜佛不如拜自己。
    只是坐在莲院内,心烦意乱,辗转来回,心绪不定,才来这一趟。
    此时肃穆的宝殿内,一个气度华贵不凡的修美身影正在焚香。
    左手负在背后,完美修长的右手拿捏着尾端,将佛香插在香炉中。烟香弥漫,将宝殿渲染成迷离幻境。
    他做的很专心,很仔细,似乎世上只有这么一件事值得他全身心投入。
    当唯君步进宝殿,看到的就是焚香袅袅中站立的顾商。
    一云纹玄服,紫眸夺目,即使佛镀金身已无法睥睨的神采,俊美犹如天上神祗。
    唯君不由得心下感慨:这般孑然独立间卓尔不群的风流韵致,一个眼神就能让无数女子为之意乱情迷……同样的惊才绝艳,同样的倾世难再,希望他可以比他们幸福……
    “前辈别来无恙。”顾商微笑着向唯君,手中却依然点着佛香,没有丝毫停顿。
    不过没有人会认为他失礼,仿佛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理应如此,理所当然。
    他本该如此。
    唯君报以微笑:“故人大驾光临,寒山寺蓬荜生辉。”
    将手中的佛香优雅插上香炉中,他笑的优雅华贵,风流韵致:“‘蓬荜’?前辈过谦了。晚辈今日一为感谢前辈两次再造之恩,二为来等一人。”
    唯君失笑:“两次再造之恩,纯属你我有缘,我本佛道俗家弟子,救死扶伤本属应该。”
    顾商微笑并未反驳,既然他不愿接受自己的感谢,那便留着吧,留待合适的时机未尝不可。
    唯君和蔼道:“天寒地冻,想必故人已来了许久了吧?不知所等之人可到?”
    顾商淡淡一笑,并未回答。
    他在满殿烛光中负手而立,却道“近几日乃红线牵缘会,刚才所见,寺外姻缘桥却是人影全无。”显然是在告知他,他要等之人并未来。唯君遥看门外积雪成堆,便道:“今日雪下得太大,地滑天寒的,香客们望而却步,且如今已近黄昏,想必那人不会来了。”
    “向来诚如前辈所言。”顾商颌首,语气中是淡淡的落寞,“又错过了……”
    还以为如果她能来寒山寺,自己至少可以见上她一面的……
    见他神情寂寥,唯君开解:“太子……商君无需沮丧,有缘千里来相会,若是商君空暇,不妨再往姻缘桥一观,说不准这天定姻缘就在对岸。”
    唯君不会想到,自己的无心之语居然会纠葛起一段倾世爱恋。
    顾商也绝没有料到,寒山寺前前,落雪之中,姻缘桥边,真有一佳人仿若亘古的等候在那。
    仿佛在桥端,静等了一个千年……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肤如玉,眉如黛,聚集了远山青色春花秋月所有精魂,织染了如玉容颜。
    雪花柔柔寒风中舞蹈,悄悄的带着故事,弥漫着诗韵,雪花艳舞带着思念款款而至。
    雪色浓浓魅姻缘,在寒冬中悠荡着诗韵。
    一人,玉阶之上望着阶梯下的伊人,失了魂魄。
    原来,她真的来了……
    一人,玉阶之下仰视阶梯上的男子,心跳停止。
    是他吗……
    风雪渐稀。
    有点点晶莹雪花从天空悠悠飘落,多情渐渐的散开。
    打转,盘旋,落地,消融……
    雪消无痕。
    知意上前撑开四十八骨紫竹伞,四目相望,皆是无言。
    遥望中,
    丝丝追忆,丝丝相念。
    她未言,他未语。
    然后,顾商走下长阶,来到步生莲身边,为她拂去衣上雪花,轻言:“你瘦了……”
    你瘦了……
    柔情似水,情意缠绵。
    那一瞬间,步生莲泪如雨下。
    定下了
    夙命的姻缘……
    久到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这就是爱吗?”知意疑惑。
    步生莲如是回答:“哪里不是?”
    “相爱之人见了面,怎么可能只是静立无言?”
    步生莲微笑着回答:“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不说,只是因为都知道。”
    不说,是因为彼此心里都懂的。
    而后,顾商离去,带走一室温情。
    而后,她亦离去,背道而驰。
    那一夜,大雪弥漫。
    你嫁衣如火灼伤了天涯
    从此残阳烙我心上如朱砂
    都说你眼中开倾世桃花
    却如何一夕桃花雨下
    问谁能借我回眸一眼
    去逆流回溯遥迢的流年
    循着你为我轻咏的上邪
    再去见你一面
    绒雪纷纷,密密的松枝在雪影中摇曳,这,弥漫中悠荡着爱的记忆。
    雪花飘逸着浓情,在寒风中聆听那雪儿的倾诉,雪朵浓浓微荡在天空。
    这雪梅簇簇成片的渲染,雪韵疯染,观一场雪花纷舞的盛宴,任动情的棉雪染白双鬓,让记忆停顿。
    同样的大殿内,不同的人。
    唯君见她来,含笑道:“见到了?”
    她答:“见到了。”
    唯君问:“你心中没有疑惑,为何他会变了模样?”
    步生莲心中苦涩,面上依旧平淡:“是……为了我吧……”
    是……为了我吧……
    他那般骄傲,自是不愿意让自己见到他狼狈的模样。
    唯君点头:“如今耀星王重掌大权,耀星已无他的立锥之地。且他亦不想再回去。”唯君别有深意的看着她,话中有话。
    步生莲垂下眼眸,掩下水眸中的神色:“他还有多少时间?”
    唯君哀叹,那般惊才绝艳的男子,那样魔魅无双的太子爷,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只是上天似乎最喜欢的便是跟世人开玩笑,唯君掐指一算:“最多五年……五年后……一切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尽人事,听天命?
    世间还有比这更无奈的事情吗?
    那般令她今生刻骨铭心的面容,在短短数月后,竟变了一番模样,“他的脸?”
    唯君没有明确回答,只是向她阐明了一件事实,“清风崖底荆棘密布……”
    步生莲怅然,是啊!
    荒无人烟的断崖之底,难道还会洁净如斯吗?纤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摸上面颊,自己的脸甚至身上无一处刮伤,碰伤,想必都是因为他护住自己的缘故吧……
    此刻的她仿佛看见那狂妄到不可一世的男子,为保全自己,摔的遍体鳞伤,伤痕累累……
    在确定自己安然无恙的情况下,悄然离去。只因……
    他深知——他命不久矣。
    “南宫倾池……你何其残忍,既重活一生,为何还是不肯放过我……”她无言嗤笑,不知是在笑他的纠缠不休,还是自己的弥足深陷。
    她说,“为什么要一次次的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打断我的心湖……”
    身为过来人的唯君劝解道:“丫头,可曾听过前朝传诵至今的故事?”
    不明,摇头。
    唯君走至门前,看繁雪似花,红尘过后染尽繁华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着,久久不散……
    “深冬,同样大雪纷飞的夜晚,他与她相依而坐观茫茫雪景,‘君之爱妾几何?’她柔声问道。
    他不语。
    少焉,雪起,她复问,他依是不语。
    又片刻,雪大若鹅羽,天地浑然一体,江山银白。她再看他,
    不知何时已是积雪遍布,发渡银霜,他说:‘汝现知吾心耶?’她顿悟,靠入他怀,羞涩道:‘妾亦然。’”
    步生莲沉默半晌,抬眉,敛气,“爱汝,由青丝至白发?”
    唯君宽慰微笑,“丫头,怪不得他称赞你慧智冰心。不错,人生在世,情若能自控,便不能谓之为情了。他愿为你倾尽天下,这等魄力,不容易啊……不容易……”
    唯君叹息,若是当年自己有他一般的魄力,事情或许就会是另一番局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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