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天灰蒙蒙的,幼陵坐在客厅里,眼睛呆呆地看着手机时间,下午三点钟。
她叹了口气,起身从饮水机旁倒了杯热水,门外有人敲门的声音,幼陵赶紧放下杯子,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门才打开,只听见小柳的抱怨声传来,“呀,该死,这么冷的天,腿都要冻成冰棍了!”说着,她抬头看着眼前的幼陵,表情惊讶不少,此时的幼陵消瘦了许多,脸瘦的如普通巴掌一般大小,下巴也变尖了,眼睛如鹿一样大而凄婉,虽有些憔悴,可给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柳姐,过来了啊,外面很冷的呢。”幼陵的声音依然有些沙哑,本想继续说几句寒虚问暖的话,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嗯,我们里边请吧。”小柳说着,两只腿挤在一起弯曲着,她今天穿的是一件蓝色斗篷毛呢大衣,扎了个丸子头,下面穿的是黑色蕾丝袜,脚上穿的是中筒皮靴,看上去时尚美丽,可却不怎么御寒。
两人到了大厅,小柳咦了一声,嗔怪道:“怎么空调也不开啊,冻死人了!”
幼陵没有说话,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玻璃杯,然后,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热水,转身却见小柳早已经拿出遥控器把客厅里的空调打开了。
“我说你不冷吗?客厅里有空调,也不打开,反正...”小柳说道这里止住了,一脸尴尬地看着幼陵。
幼陵表情平静,她把玻璃杯放到她面前,小柳端起来喝了一小口,然后又放了下来,手从皮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信封袋,“这里是三个月的工资,卓总让给的,总共一万块,你看看,点一点,没有问题,就签个名吧。”
小柳说完,已经把信封袋塞到了幼陵的手里。
幼陵第一次拿到这样多的工资,内心本来应该开心的,可此时她一点都不开心,眼睛盯着手里鼓起来,厚厚的信封袋,最终把它放回了桌子上。
“我没问题,工资单在哪里,我签就是。”她无力地说着。
小柳愣了一下,一脸的不可思议,随后蹙眉说道:“小妹,你傻啊,这可是一万块呢,你也不点点,回头少了,有□□的,我可不管了啊!”
说完,她自主帮幼陵拆开了信封袋,当着她的面,一张张地数了起来。
幼陵看着从小柳手里翻过的一张张粉色百元大钞,内心没有一丝兴奋和雀跃,那每张崭新的大钞像是一张张无情的咒符,最终把她结束在卓禺求的世界。
几分钟过去了,小柳把厚厚一叠钞票重新扎好,塞回了幼陵的手里,
“呶,一百张,张张正品,你就放心吧。”说完,她又从皮包里掏出一张飞机票,然后,放到了桌面。“按你的要求,订最近的一个航班,晚上八点钟有一班。”小柳说着,用手把机票滑到了幼陵的面前。
幼陵全身颤抖的厉害,她拿起机票,看着上面的起飞时间,泪水止不住地要泛了出来。
小柳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只是自顾自说道:“哎,你啊,幸运呢!卓总只有对业绩好的员工这样优厚的待遇,而你还不算我们公司的员工呢。对了,你待会儿清理一下吧,吃了晚饭后,有人会过来送你到机场的,你...”
她不语了,只瞧幼陵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机票,泪水静静地流了下来,“你怎么了?”小柳关切地问道。
幼陵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她立刻擦拭掉泪水,强作欢笑道:“我,我没什么啊,开心呢,我很开心呢,第一次坐飞机,觉得,觉得很,很期待吧。”她的眼神又黯淡下来了,手上的机票也瑟瑟抖动着。
小柳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她看了看手机时间,“哎呀,我四点半还有一个议程要提交,得先走了,另外,屋子里的钥匙什么的,待会儿会有司机过来找你拿!”
她说着,起身拎着包包,朝幼陵微微一笑,示意得离开了。
幼陵也轻轻一笑,站起身送她到门口。
办公室里,卓禺求看着自己的私人笔记本发起了呆,只瞧笔记本屏幕上闪现出一张张笑靥如花的照片,奶奶,他,还有郑幼陵。
卓禺求知道自己最近对幼陵的态度有些冰冷,甚至过于残忍,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找个人,找个人推卸一下责任,也许这就是自私吧。
他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幼陵和他在薰衣草花海中,一切都是淡淡的紫,两个人的那种默契和心照不宣,仿佛已经成了上辈子的事情,卓禺求心里一颤,最终他关上了电脑,身子趴到了桌面上。
“咚咚。”门外有人敲门。
卓禺求立起身,揉了揉眼睛,说道:“请进。”
只见小柳走了进来,“卓总,这是年底各部门的议程总结,您看看,待会儿五点钟的时候还要和各部门的管事开个会。”
小柳说着,把文件夹递了过去。
卓禺求接过文件,打开翻了几页,突然抬头问道:“那个,那个郑幼陵的机票是什么时候的呢?”
“哦,晚上八点钟,我这边已经安排好了,让司机六点半送她到机场。卓太那边到时候会过去拿钥匙。”小柳说道。
“不用了,我去送她吧,黛子那边我待会儿会和她说一声。”卓禺求说道。
“可,可今天的会议怎么办啊?”小柳问道,表情有些为难起来。
“推到明天不行吗?”卓禺求问道。
“您明天的schedule已经排的很满了,一直到晚上九点钟,后天也是,大后天公司搞年末庆祝会,然后就是放假,这件事情要不就让司机代劳吧。”小柳建议道。
“总会挤出一些时间的,靠你了,我中饭的时间可以挪出来一些,你问问他们吧,如果没问题,明天中饭过后,一起开个会。”卓禺求说着,眼睛盯着小柳看.
“好吧,既然卓总您都这样说了,我就把通知发下去,具体时间我这边会帮您安排,待会发e-mail会CC给您。”小柳说道,见卓禺求这样看着她,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OK,麻烦你了。”他说道,伸出手腕看了看表,“五点钟了呢,我得准备一下了。”
小柳知道他是要准备什么,见已经没有事情要交代了,她微微一笑,说道:“要不,我先出去工作吧。”
卓禺求点了点头,小柳走了出去,拐到走廊的时候,见到高嘉铭一个人在窗边站着发呆。
“喂,高富帅,怎么了?今天又不是情人节,你害什么相思病啊!”小柳依然打着哈哈,调笑地看着他。
高嘉铭头都不转一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外面,小柳有些奇怪,眼神也跟着望去,只瞧满天的雪花纷纷落下来,如飞蛾一般凌乱。
“哇哦,下雪了呢!”小柳惊喜地叫着,差点没有跳起来。
高嘉铭这才转头看着她,微笑着说道:“幼稚!”
小柳瞪了他一眼,撅着嘴巴说道:“唉,幼稚什么啊,你不知道,我错过了初雪,现在又下了一场雪,我能不乐乎吗!”说着,她还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眼睛微闭,朝着窗外的天空低声说道:“天啊,快点下啊,下大一些吧,下班后,我还要堆雪人,打雪仗呢!”
高嘉铭见她像一个孩子一样,忍不住噗嗤一笑,“这样岂不更好。”他说完,突然打开窗户,立刻一阵刺骨的冷风吹了进来。
小柳跳着脚,赶忙冲上前,伸手关上窗户,大骂道:“你,你有,有,好有诗情画意啊!”
她的脸气得通红,只瞧卓禺求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哟,你们两个在这里谈情说爱呢。”他打趣道,表情却像是一个蔫了皮的桔子,仿佛只剩下味道,其它的都已经苍老。
“没呢,我们两个在这里只是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理想。”高嘉铭说了这样一句无厘头的话,却是面无表情的神色。
“哦,挺好的,你们挺好的。”卓禺求也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小柳的脸更红了,心想这两个人今天喝了吗?怎么说了这些脑残的话,正想着,卓禺求已经走开。
而高嘉铭转身继续朝窗外看去,小柳站在他的身后,默默无声,眼睛看着外面如鹅毛般的大雪飘飘而落,她突然脱口说道:“如果幼陵现在在飞机上,她看到的雪景肯定会比我们看到的还要美。”
高嘉铭的全身像通电一样,他兀然转过身看着小柳,“郑幼陵要走了吗?什么时候的飞机,她...”
“你很在意她吗?这次辞职是不是也因为她?”小柳忍不住了,直接用质问的语气说着,眼睛审视地看着高嘉铭。
他沉默了,嘴巴欲言又止,眼神里的柔情和伤痛是从来没有的,仿佛是神龛上放的灯烛,那流下来的蜡泪便是他的心,他的答案。
两人僵持着,沉默不语,眼睛都朝窗外看去,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已经把城市的表面覆盖了一层素白。
高嘉铭突然转过身,一脸祈求地看着小柳,仿佛此时他是个懦夫,他只是在掩耳盗铃,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心...
“我,我真的很想,很想去见她,问问她...”他的表情从未如此认真在意过,好像一个寻路的孩子一样。
小柳的身体微颤了一下,眼睛瞟向了窗外,那交织在一起的雪,落下去成了一片,乱糟糟的,分不出当初的彼此和你我。
就这样几秒钟的时间,她最终忤逆了自己的心,被爱打败了,
“她乘坐的是晚上八点钟的飞机,六点半就要起身到机场了。”
说完这句,小柳这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湿润,眼眶也热了起来。
高嘉铭把手伸进了口袋,他拿出手机,只瞧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
“谢谢你,默倩。”他对她说着,来不及看到一滴泪水从她的睫毛上落下,高嘉铭疯了似地朝着门外跑去。
小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任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流了下来,“高嘉铭,我会学着慢慢地不喜欢你的。”
她淡淡地说出这句话后,身体瘫软地坐倒在地上...
幼陵把行李箱拖到了客厅里,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晚饭她没有食欲,只吃了一碗麦片粥。外面下着大雪,她不知道今晚的航班会不会推迟,自己是第一次坐飞机,幼陵不怕错过,她知道自己的心是不想离去的。
几分钟前,卓禺求打了个电话给她,说待会儿过来会送她到机场,幼陵听后心里舒畅不少,随后又是惆怅,她想起了年底织的那条白色的围巾,自己总得留点什么给他吧,幼陵想着,立马从行李箱里拿出那条用袋子装好的围巾,她把它放在自己的胸口,此时既期待卓禺求的到来,又恐惧到来便是离别的时刻,她的脑袋开始疼痛了,心口闷的难受,仿佛整个人都被罩在了一个狭小的笼子里。
墙上的时钟在滴滴答答地走动着,六点三十分,门外有人按门铃。
幼陵立刻起身去开门,外面的雪好大,她没来得及换鞋子,穿着拖鞋就走了出去。
门打开了,卓禺求穿着黑色的羽绒袄,整个人看上去好像气色好了不少。
“准备好了吗?”他温和地问道。
“哦,好了。”幼陵柔声地说道,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两个人此时是既熟悉又陌生的陌生人。
“进来吧。”幼陵说道,朝他淡淡微笑着。
卓禺求也微微一笑,两人进了客厅,幼陵惯性地走到冰箱前,霍然地打开了冰箱,手却怔住了。
“我,不好意思,我习惯了,你要喝咖啡吗?”她转头看着他,轻声问道。
“哦,不用了。我听小柳说你是晚上八点钟的航班,现在都六点半了,我怕时间赶不上,不如现在就送你过去吧。”卓禺求说着,指了指沙发边的一个大的行李箱问道:“就这些吗?”
幼陵点点头,眼睛瞥向了茶几下面装着围巾的那个袋子,等她抬头看的时候,卓禺求已经扛着行李箱走了出去。
她的腿在颤抖,心扑哧扑哧地慌乱跳动着,这一瞬间,她好不容鼓足了几丝勇气,伸手抓住了那个黑色的袋子,赶忙冲了出去。
卓禺求刚把她的行李箱放到了后备车厢,转头却看见幼陵呆呆地站在他的身后,此时的雪下个不停,夜色暗淡下来,路边晕黄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冷风袭来,两个人都彼此看着彼此,在这瞬间,卓禺求很肯定,他是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孩儿的,只是,他觉得对于现在的自己,喜欢就是放手。
幼陵手里紧紧地握住那个袋子,她把它揉作一团,眼睛贪婪迷恋地盯着卓禺求看。
“卓先生,这个...这个...”她拿起那个袋子,手颤巍巍地,嘴巴也抖动起来,眼里的泪水再也压抑不住了,哗哗地流了下来。
卓禺求的心彻底被这个女孩儿给征服了,只是,他心里感觉好笑,原来这个世上哪有什么一人心,完全都是在给自己的心附上累赘。
他走了过去,本想温柔地擦掉她的泪水,给她一个拥抱,给她一个有力的拥抱,然后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告诉她,他会思念她一辈子,他们彼此都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过客。
然而,前面驶来一辆车,停在了门口,黛子从车上走了下来。
“禺求,好险呢,我没来晚吧。”她说道,走上前去挽住了他的手,轻轻地把头侧靠在他的肩膀上,却带着凌厉的眼神打量着幼陵。
幼陵的手此时还在托着那个袋子,心却彻底的无望了,她的眼睛无神地瞟向了黛子,心想着,原来自己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卓先生,这个,这个是给高嘉铭的。”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让人听出了几分凄冷的感觉。
卓禺求一怔,好像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一样,他无力地接过幼陵手里的袋子,仿佛它有千金重,眼睛再也没有勇气看向了她。
“对了,钥匙那些呢?小柳今天有没有和你交接清楚啊?”黛子故作微笑地问着幼陵。
“没有呢,小柳说你会过来看呢。”幼陵轻声说道,眼睛瞟了一眼卓禺求,然而他的目光却看向了黛子。
“不用检查了,钥匙收到了就好,她还要赶今晚的飞机呢。”卓禺求说道,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六点四十五分了。
“禺求,还需要你送吗?我看叫个出租车送她就可以了吧。我爸妈还有弟弟他们早上下的飞机,刚打电话说要一起吃个饭呢,你看现在都块七点钟了,总不能让他们等我们吧,再说了现在出租车多的是。”黛子撒娇地说道,伸出一个胳膊挽住了禺求的手臂。
幼陵听黛子这样说,紧张地抬起头看着卓禺求,生怕他连最后的几十分钟都不会留给自己。
卓禺求沉默了,他看着黛子,轻轻微笑,然而那微笑却是无奈的。此时,满天的雪片,越来越大,越来越密,仿佛要掩盖住人的心一样,“那好吧,小郑,我们送你到门口,然后再帮你找一辆计程车送你到机场吧。”他说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像是触到了麦芒一样,立即又收了回来。
幼陵的心沉缓到没有底的山崖,眼睛又开始烟雾朦胧起来。
“不用了,我有一个朋友刚发短信说要送我呢。”幼陵倔强地说着,烦劳卓禺求把行李箱拿出来给她。
“你朋友是谁呢?如果他不方便过来,我们就给你叫辆计程车吧,放心了,不麻烦的,只是顺便而已。”卓禺求温和地说道。
幼陵咬紧了嘴唇,此时一张嘴,泪水都快要流了下来,她不说一句话,这倒急坏了两个人。
黛子不知道幼陵为什么这样,心里笑她矫情,催促着卓禺求赶紧走。
两人正说着,远处又驶来一辆车,三人都有些好奇,只瞧车门打开,下来的是高嘉铭。
“嘉铭?你怎么来了?”黛子问道,眼睛又瞟向了卓禺求,仿佛他会知道答案。
而卓禺求此时心里一叹,果然,幼陵和他...,他们在一起挺好的...
卓禺求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手不自觉地紧紧抓握住那个袋子。
“哦,我...”高嘉铭没有料到这样的状况,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好久了呢。”幼陵开口打断了他,眼睛里的泪水哗啦啦地流淌下来,然而,夜黑了,也许没有人会发现她的泪水,因为它们是没有颜色的。
高嘉铭没有说话,微笑仿佛此时也陌生了,他走上前一把拉住了幼陵的手,她的手冰冷冷的,眼里的湿润在暗黄的光下藏匿的严严实实,只有那失落忧伤的表情无处可逃。
“都块七点钟了,再不去机场,今天就走不了了。”他平静地说着,恨不得把全身上下所有的温暖都灌注到她的身体里。
幼陵唔了一声,转头看着卓禺求,眼睛像是被黏在了他的身上,她想多看看他,想记住他的样子,不想遗忘。
卓禺求朝她淡淡一笑,转身从后车厢里把她的行李箱拿出。
“快点去吧。”他说着,把箱子推到了高嘉铭的身边,“拜托你了。”
卓禺求说着,把手里的袋子递到了他的手上,“这个,是幼陵给你的。”
幼陵听他这样说,立刻转头,眼睁睁地看着卓禺求把那条白色的围巾送到了高嘉铭的手上,
她的心彻底的感觉不到了存在,全身冷到了冰的极点,眼泪无声地流到了嘴角,幼陵最后一丝的梦幻也破了。此时,雪夜中寒风凛冽,雪舞飞扬,她闻到了空气中一股馥郁的香水味,那是从黛子身上飘散出来的,幼陵转身看向她,雪中的黛子衣着华贵,举止高雅,容貌姣好气质优雅,风雪中高冷自怜,怎么看都像是城堡里居住的高傲公主,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她不自禁地失声哑笑。
黛子抬头瞥了她一眼,眼神中带有浓浓的敌意和防范,她没有理会幼陵,眼睛瞟向了远处的地方。
高嘉铭把行李箱放进了自己车子的后备厢里,然后转身看着幼陵,她的眼睛依然停留在卓禺求的身上。
“幼陵,该走了。”高嘉铭说道,上前想拉她走。
而幼陵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眼睛依然不舍地看着卓禺求,这种明显之举让高嘉铭心痛,黛子厌恶,卓禺求不知所谓。
“小郑,该走了。”卓禺求指了指手腕上的时间。
幼陵没有吭声,转过头,眼泪朦朦地看着高嘉铭,“走吧。”她的声音如踏雪的声音,窸窣,忧伤,遥远,寒冷。
高嘉铭没有说话,他默默地转身打开车门,跟在身后的幼陵咬紧了嘴唇,一头钻进了车里,车里灯火耀眼,然而高嘉铭却被她的泪水牵动住了自己的理智和忍耐。
“我去和他说!”他愠怒地说着,打开车门要下车,幼陵立刻扑了过去,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用祈求的眼光看着他。
“不用,求你了。”她的声音呜咽着,泪水哗啦啦地又流了下来,眼睛里像是含着一颗易碎的水晶,头上白色的雪花还未来得及擦拭掉,而高嘉铭的头上也是,白色的雪花在头顶上,像是开出来的白色花朵。
高嘉铭的臂力很大,然而,他此时感觉到幼陵是在用她全身的力气制止他。
他最终坐了回来,默不作声,启动了车子....
雪的夜晚,一切都悲伤起来,雪花从不知名的枝朵上飘散而下,一片片的雪,纷纷忙忙,落在了地上,像是铺了一层白色的羊毛地毯。
天空黑的透不过气来,风呜呜地吹卷着周围的一切,车灯打亮的前方,数不清的雪花像是要葬祭在黑夜的缱绻和沉默中,落到了地上,车子从上面驶过,雪脏了,随后又有新的雪花覆盖到什么,然后又是洁白的,可那又怎样,还是要等待着泥泞浸淫在上面。
两人在车上默默无语着,车内安装的一个节能电灯此时也亮着,高嘉铭终于憋不住了。
“飞机时间是你选的吧?为什么不晚一些呢?”
“我,我家里面有事情,想快点回去。”她轻声说道,眼睛里已经没有泪水,只觉得泪水划过的双颊紧绷绷的,又有些痒痒的,幼陵忍不住伸手轻轻挠了挠。
然而,她的眼神却瞟到了座位旁边的那个黑色的袋子,里面装的是自己织的围巾。
“那,如果我今天不来,你会让他送你吗?”高嘉铭问道,眼睛里已经完全没有自信,此时带着几丝怯懦和害怕,也许是怕听到让自己伤心的话语,可他依然还是想知道她的想法,心中最后的真相。
“这个...”幼陵沉吟了一会儿,喃喃说道:“不会。”
车子驶到了红绿灯旁停了下来,高嘉铭打开窗户,冷风立刻嗖地一下蹿了进来,像是嗜血的蝙蝠一样,攫取了温暖,让人的全身毛孔都不寒而怵。
幼陵没有说冷,只是呆呆地看着外面飘扬的雪花,“雪好大啊。”
她自语着,伸出手去接窗外落下的雪花,枯黄的路灯,行人稀少,幼陵的心从来没有如此安静过,好像睡了一觉,起来才发现自己在做梦。
绿灯亮了,高嘉铭把车窗又关了上去,幼陵的眼睛仍旧朝外面疾驶而退的雪花看去,它们好像学会了□□,人越看,心里越是忧伤和恐惧。
“那个,那条围巾...”高嘉铭再一次打破沉默。
幼陵的心又在疼痛了,眼睛里的泪水仿佛只是为他而储备,听到他,想到他,怀念他,泪水便忍不住要为他而落。
“是,是给他的。”她残忍地说出了事实。
“嗖”地一下,高嘉铭来个急刹车,两人朝前倾倒一下,又退了回来。
“对不起。”他简单地说出这句话,仓惶地掩饰着自己的表情,手忙脚乱地重新开动了车子,而车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幼陵的心此时虽很愧疚,很抱歉,可她没有任何理由和勇气去欺骗高嘉铭了,这个人,她转头看着他的侧影,她不值得让他这样做。
车窗外的雪一片片地落在挡风玻璃上,然后又被前面的雨刷器嗖地一下擦拭掉,玻璃立刻又干净如新。
幼陵心里堵得慌,隐约感觉什么意外的事情要发生。
“嘉铭,你喜欢下雪吗?我很喜欢下雪的时刻,满天的雪花飘飘摇摇,你忧伤的时候,它就是我们的伙伴,你开心的时候,它也是我们的伙伴。只是,很多时候,当我忧伤时,我不舍得践踏它们,而开心的时候,却忘记了它们。可雪永远是最少的,它不像雨和太阳,还有风,它们四季都会出现,而它只是在冬天人最寒冷,最寂寞的时候出现,降临的次数也只是屈指可数。”
幼陵深有体会,眼神幽幽地看了出去,不知道以后能否再见到卓禺求,见不到了,没有也许了,她的心忽地一颤,这才发觉这些都是现实的,不是在做梦,鼻子又开始发酸了。
一旁的高嘉铭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专注地听她说着,眼睛盯着前面的路面看。
“那个,其实,像我这种女孩儿,多么的微不足道,多么的卑微,没有良好的家教,没有优雅的礼仪,没有钱去为自己买好看的衣服,好看的鞋子,好看的饰品。
所以,我没有精美的妆容,没有美容会所里的瑜伽健身卡,没有色彩斑斓的美甲。
我不能像其她女孩儿,可以无所顾忌地花光所有挣来的钱,她们可以懒散悠闲地坐在下午四点钟的茶餐厅里,或者在游乐场里,在购物街里,在美容院里,她们可以享受所谓的生活,而我,我觉得好累,我突然觉得...”幼陵说不下去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流了下来,她的头低沉着,看上去像是一个乞讨的乞丐一样。
高嘉铭的眉头蹙了起来,怜惜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我知道我配不上卓先生,这件事我想都没敢想过,只是,只是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他对我冷淡了,他不再叫我幼陵了。而我,我像是一个最卑微的,最讨厌的虫子,只能回到属于我原来的壳子里,一切只是绕了个弯而已。”幼陵神伤地说着,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高嘉铭。
“他是第一个对我温和的上层人,他对我微笑,他关心我,他送过我礼物,他是一个那么好的人,而现在,他竟然对我冷淡了,他竟然无所谓了,他难道不知道我对他的心吗?”幼陵的声音略略提高,泪水如珠子一般连成线,流到了她的嘴唇上,“今天要走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叫我,我送给他的礼物,他竟然不知道,最后走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叫住我,为什么不!”
她咬着嘴唇,眼睛盯着前方飒飒落下的雪花,黑夜里一切都是黑色的,没有分别,好像他们要永久在这个黑夜里穿梭,在原点来回,逃窜不出被笼罩的命运。
高嘉铭手上的方向盘在微微颤抖着,他的眼神也迷离起来,耳边幼陵的抽泣声如一把钝刀,一刀刀吃力地切割着他的心。
前面像是黑不见底的洞,他看的有些疲惫了,高嘉铭忽然转头望向幼陵,
“其实,我也没有父亲,第一次见你,我觉得你的眼神,”他的嘴角分明颤抖一下,眼眶闪烁着亮光,他努力要压制下去自己内心的伤感,“我觉得你的眼神好熟悉,好像很久以前我该认识的一个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可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暗暗下定决心,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保护你一辈子,不会再让你受伤害,哪怕自己遍体鳞伤。”
他还是抑制不住自己,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幼陵心里一怔,眼睛看着高嘉铭,此时心里不知所味,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很可能会接受眼前的这个男人。
“幼陵,如果你不是先遇到卓禺求而是我,那你会不会喜欢上我?”高嘉铭问道,眼睛专注充满希望地看着她,泪水啪嗒地滴下了一滴。
幼陵把手放到了心脏处,那里是人最诚实的地方,泪水滑到了她的下颌,她的眼睛第一次如此诚恳地看着高嘉铭,只听她低缓地说道:“我...”
外面的风越刮越大,一片片雪像是一个个放荡不羁的幽灵,每片雪花轻盈的如梦一般。
2013年的最后一场雪,好像要掩盖住这个城市里所有的希望,一切都安静下来,时间仿佛在定格,在捕捉,停住了便是永恒...
车内,高嘉铭和幼陵四目相对,泪水如流动的滚珠一般,两个人彼此看着彼此,外面的雪花还在飘落着...
“各位外出的朋友晚上好,请注意,刚得到的消息,在通往T市机场的高速公路上发生一起交通事件,一辆车牌号为TWZ1341的路虎撞到了一辆大卡车上,交通部门和120已经前往处理,其中车内一男一女,男的当场确定死亡,女的还有呼吸,已经送往医院抢救...”
卓禺求和黛子坐在车上,听到广播里传出这样的报道,心里唏嘘不已。
“好危险啊,雪这么大,也不知道嘉铭他们有没有到机场。”黛子说道,转头看着卓禺求,一脸的柔情蜜意。
卓禺求今晚非常的安静,他的思绪一直停留在一个小时前的告别时刻,幼陵最终选择牵起高嘉铭的手,她也许是正确的,想到这里,卓禺求心里一酸,即便不是,那又怎样呢,他已经有了黛子,他也爱她,卓禺求稍稍转头看了一眼黛子,只瞧她在把玩着手机,他的内心叹了一口气,人每天都会错过,哪怕以为自己得到过的,其实,错过了,重来依然也是错过,因为任何事情都不会那么圆满,总会有些遗憾,那才是人生。
车内开着空调,里面温暖如春,此时广播里正播放着慵懒绵长的音乐,黛子突然放下了手机,轻柔地对卓禺求说道:“亲爱的,我想要一个宝宝了。”
卓禺求转头看着她,难以置信地说道:“傻瓜,你不是...”
“我打算辞职,明早就会递交请辞,原因是保胎。”黛子平静地说道,“本来我不想告诉你这件事情的,因为,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不想要这个孩子,可一个小时前,我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寄件人告诉我,奶奶曾经活着的时候很希望很希望我们能...”
她突然停了下来,眼睛一红,忍不住捂着嘴巴哭了起来。
前面是红灯,卓禺求停下车子,拿出纸巾温柔地为她擦拭着泪水,两人相拥,彼此珍惜着难得的相爱,任黑夜落下稀稀点点的白色泪花...
路边的商场灯光绮丽,商场外面的路灯是白色的节能灯,灯光耀眼如昼,照在了白色的雪地上,晃晃之间,雪地中反耀出晶莹闪烁的光,像是雪里凝固的泪水,又像是水晶,或者玻璃,上面沾上了泥淖,被行驶而过的车子压碎了,便闪烁出碎碎的光芒,像摊开的碎玻璃渣一样,不知道它原来的模样,是谁打碎了它呢?
周围静寂无语,夜越发的寒冷,空中飞扬的雪花渐渐消失了,墨色的苍穹此时终于安静了下来,朝着下面迷离的万家灯火看去,一切就这样越来越远,越来越朦胧,只留下了风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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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着行李,欣桐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她蹒跚地在台北街头步行,直到回过神,已经站在利曜南的公寓楼下 又一次的,她不知不觉走到他住的地方 欣桐恨自己的懦弱,却身不由己 如果她能知道利曜南心底在想什么,即使他开口拒绝自己,她也会好过一点。但他暧昧不明的态度,对她而言是一种无止境的折磨 作者:所写的《玻璃鞋
- 都市言情未知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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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义区是现今台北市屋价最高档的地段 可想而知,能在这样一个黄金地段,购置价值上亿的百坪豪宅者,绝对非富即贵 身着廉价白色洋装的纪欣桐,怔怔地站在信义计划区的马路上,仰望着眼前这幢名为“信义之心”的亿万豪宅,凝视着它金碧辉煌的建筑外观。与这块富人堡垒毫无关系、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她,眉心微蹙着,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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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玻璃珠的叹息
- 玻璃珠的叹息 亦舒 之俊问之珏「你看到没有 之珏一边用眼神与微笑招呼客人,一边轻轻问妹妹「看到什么 之俊说「令尊夫与玛琳达陈小姐眉来眼去不止一会儿了 之珏答「我没看见「在你脚下,在你跟前,你都没看见 之珏说「我的双眼,一向看不到我不要看的事情 之俊冷笑「你也真练得到家了 之珏微笑「哪里哪里 之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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