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峤这会儿和陶里正正在走访几户百姓,听说他是为清查户口一事而来,按理说百姓该高兴才是,可他们却和自己的里正一样,都是神情慌乱,仿佛在隐藏什么一样,回答颜峤的问题也都是含含糊糊带过,让人生疑。田啬夫很久没有下来仔细查访过了,对此也是一头雾水。
徐粲进来的时候,龙套乙丙丁都是兴高采烈地围了上去。颜峤抬头看了一眼,却又继续和身边的老者交谈去了。
“大人,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先回去,等明日再说。”
徐粲瞧着在座百姓代表的情况,也是心有所思。虽然颜峤对自己不理不睬,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微微叹一口气,他还是认命地上前。唉,谁让他是小攻呢?
“这日头还没落呢,你睁着眼说瞎话也该好好想想。”颜峤还没回答,停云又嘴快地开口。虽然徐粲的提议可以让少爷轻松些,但对徐粲敌视惯了,停云一时有些没有hold住。
“我都睁着眼说瞎话了,再想不也是多余吗?蠢货!”徐粲虽然不想跟他计较,但也不是任人挤兑的主儿。该还嘴时就还嘴,这才是正主儿风度。
停云自然恼羞成怒,可是颜峤已经拦在他面前说话:“来来回回太浪费时间,今天我就在陶里正家叨扰了,你要是没事可以自己回去。”
徐粲微微撇嘴,这人还真是不讲究,哪里都能将就,他自己不知爱惜,可是还有别人心疼呢。陶里正家房子虽大,条件那么简陋,这种仲夏夜晚,到处是蚊虫什么的,颜峤虽然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人,但也从没受过这等苦处,怎么会休息得好?更何况这才是开始,以后还有硬仗要打。
“大人,请借一步说话。”固执如颜峤,自己再多理由他也不会听进去,徐老大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颜峤现在对自己就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态度,虽然冷的时候很冷,热的时候却不怎么热。
颜峤本不想随他胡闹,但看着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眼神,也是无奈起身,跟着他往旁边走了几步。身后停云马上探着身子过去,竖直了耳朵听徐老大又要骗他家少爷什么鬼话。
“桑桑,这里的事很蹊跷,我们还是先回乡里,等我这方面有了结果再做打算。”只剩两个人的时候,徐老大自动恢复了亲亲称呼。
“正是因为蹊跷,所以我才要留下来,只有跟他们耐心交流,才能看清事实。”颜峤也是义正言辞,做官多年,他自然有自己一套方法。
徐粲也拿不出话来反驳,但是他可是混混头子,自然不必事事以理服人,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就好。
“我不管,反正你现在要跟我回乡里,如果你执意留在这里,那我可就要采取非常手段了。”徐老大说得理直气壮,还带了那么一丝别样意味。
“什么非常手段?”颜县令不耻下问。
“比如一路扛着你回去?”徐粲嘻嘻一笑,往颜峤那边靠了靠,几近耳语的声音让一副单纯求知欲表情的颜县令顿时红了脸,“我可是想来说到做到,最守信义的哦!”徐老大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这只总爱装严肃的小白兔,完全不知道自己脸红起来有多可爱。
“胡言乱语,不知所谓!”颜峤一把甩开他拉着自己胳膊的手,骂人也一直是这么两句。
“嘶......”颜峤羞恼之余下手没个轻重,堪堪碰到徐粲手上威严耸立着的几个水泡。“桑桑,你不关心我就算了,不用伤口上撒盐吧,仗着我喜欢你,就这样为所欲为的......”许是真的还在为刚刚颜峤不顾自己颜面斥责福荣等人,也不管自己受伤的事介怀,徐老大一时嘴上没个把门,不该说的话就这么出来了。
果然,颜峤闻言变色,本来还微微泛着红晕的脸登时铁青,神色也顿时冷漠:“哼!本官为所欲为?如果本官没记错,每次都是徐堂主不请自来的吧?上次本官也说过了,如果徐堂主一直这么言行无忌的话,那我们之间的交情就此作废了,以后除了公事,还是不要再有什么来往了。”
“桑桑!”徐粲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就要离开的颜峤,也顾不得手上那劳什子的水泡了,“是我不好,我胡言乱语,你别在意。”
“松手!”颜峤一点儿也动摇。
“桑桑,你这样可就怪不得我了。”徐粲感受着手下人毫不留恋的挣扎力度,脸色就是一沉,一用力将人拉在自己怀里,他凝视着那人冷淡中又有一抹愤怒的眼神,目光顿时幽深了许多。这个时候放手,傻子都知道不可能。
“你干什么?”颜峤被他的眼神瞧得心中一虚,话音未落,就觉得身子一空,在他还不算慢的反应时间里,他已经被那个时常口无遮拦的混混扛在了肩上。
不远处的一群人看到这突然发生的一幕,均是吃了一惊。然后徐老大就在他们集体的注目礼下,抱着不停挣扎的颜峤出了大门,往乡里的方向走去。
停云在原地目瞪口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怎么也想不到徐粲会当众做出这等举动,高喊着自家少爷,带着一副吃人的表情追了上去。仁义堂的人也是一样,只不过却是欣喜若狂地跟了上去。自家老大实在太有英雄气概了,早该这样直截了当嘛,男人之间的战斗,速战速决才是正道,他们这些旁观者都快看得冒火了。
其实,仁义堂的诸位又一次高估了自家老大,威风凛凛地将颜峤扛出大门的徐粲,刚刚出了村子就把人放下了,瞧着已然真正生气的颜峤,他辛辛苦苦伪装出来的强悍模样登时土崩瓦解,点头哈腰死乞白赖地请求对方原谅。
颜峤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狠狠瞪了讪笑着的徐粲一眼,转身向旁边走去。
这里是两个村子的交界处,一大片空地种着整齐的几排桐树,隔开了两个庄子的人。
虽然正经的土地都荒芜了不少,但这片桐树林却生长得异常茂盛,徐粲跟着颜峤一路走进去,踩着薄薄的一层落叶,倒是最自然最原始的韵律,让人的心也不由得安静了下来。
桐树林后面,是一道不高的土岸,下面就是一块儿一块儿的田地,零零碎碎地种着长势还算不错的水稻。不远处依稀有夕阳余晖反射,想来是有水泽。
颜峤站在土岸之上,正眺望着远处的乡村风光,虽然游历多年也看过不少这样的风景,但总觉得每次看都是不一样的心情,至少也有些许微妙的变化。
徐粲一步步走向那个不算伟岸,反而清瘦的背影,心中是难得的熨帖柔软,仿佛那身影镶着一圈暖黄的夕阳,就这样整个嵌进了他的心里去,再难移出。
“徐粲,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是你该缠着的人选,这一次的事我就不计较了,我希望不再有下一次。明天你就带着仁义堂的人回去吧,以后县衙的事,你不要再搀和进来,否则我一定会依法处置。”
听到徐粲走过来的声音,颜峤微微偏头,语气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反而是远处水面一样的平静,却也像湖水深深一样,蕴了无数心事。
徐粲在他身后一臂远的地方止步,只要伸手,便可将他完完全全笼在自己怀中,事实上他也忍不住这么做了。可是手刚刚要触碰到那抹最企盼的温度,便因颜峤无情的话语生生止住。
“为什么?”许久,徐粲的声音才伴着飒飒桐叶声响起。原来,即使是炎炎夏日,也有这般凉入心底的晚风。
“哪有什么为什么,你我本来就不在同一条路上,若是朋友,一场相交也算日后回忆。但既然你另有企图,我又无心与你纠缠,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颜峤仍然是如水般平静的声调,悠悠地像在叙述着什么寻常的事一般。
徐粲站在那里揪着袖口被狗蛋拽得已经松动的珍珠,一下一下无意识地动着手指,闻言轻笑一声:“企图?我有什么企图,不过是想跟你亲近一些而已。”同样淡淡的语气里却是无尽的怅惘,仿佛远处孤零零立着的几块稻田一样,是难掩的凄凉。
一腔真心交付,却被说成是另有企图。就算他语文再没学好,也知道企图不是个多么好的词汇。
“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无能为力。”颜峤转身,眉头微皱,唇边也确是无可奈何之意。看了无声笑着的徐粲一眼,他越过他往回走去,“既然话不投机,那我先回去了,以后的事你好自为之,我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徐粲直直地站在那里,任凭颜峤从他身旁经过,一直到他被风吹起的长发也彻底从自己身上离去,才倏然转身:“那我的意思也很明白,我们就来比一比谁更固执好了!”
颜峤脚步稍慢,微微摇头,还是毫不留恋地快步离开。
“哼,被拒绝了吗?”徐老大一直绷着的身躯忽然松懈,苦笑一声,往后退了几步被土坷垃绊了一下,便摔在了地上,手指就着坚硬的泥土紧握成拳,在夕阳下低垂的身影格外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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