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要爱下去

第23章


严舞打他一直是没有什么章法的,不过对准那一片地方,或快或慢的把疼痛施加。而现在的每一次下落,都在严浩的意料中,疼痛的程度,位置,和间歇的时间。每一次疼痛都被肉体细细的体味,然后在尚未完全消化时,下一次疼痛便接踵而来。
  这样慢慢的熬,疼痛被时间细致的拉长。严浩咬牙强忍着,却在放松的片刻能够感觉到全身的酸痛。
  第三轮打完时,疼痛的感觉像一把铲子,似要把这个部位从他身上整个的掘起……
  整个臀部都暴肿起来。严舞也很讶异,自己的心里居然找不到半点怜惜。猛的轮圆手臂,狠狠地抽在红的有些发紫的臀峰上。
  严浩终于呻吟出声,身体开始扭动,妄图逃脱。不要哭!不要哭!他一遍遍对自己说,却难过地察觉到严舞的冷漠。开始没有章法的疼痛成几何倍数的在皮肉伤叠加,严浩痛的双腿发抖,想要收紧身体却又被束缚死死扯开。压抑的哀叫着,严浩几乎能够感觉到皮肤寸寸的开始破裂。
  “姐……姐……”他慌乱地叫着,和呜咽声含糊不清地混在一起,却不敢扭过头去看她。
  空气中除了皮肉被鞭打的声音,寂静的令他悚然。
  窗外突然下起暴雨,天色刹那就昏暗下来。他的全身都在发抖。他希望严舞可以停一会儿,就一会儿,让他可以调整一下呼吸。
  可是言语已然成为废墟。他发现自己再不能开口去乞求,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姐……姐……”他这么叫着,似乎在自言自语。
  严舞突然停下,转身往外走去。严浩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僵硬的背影,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努力抵御身上焦心的疼痛。然后他看到严舞拿着一条厚毛巾走回房间。
  “我不想听你叫唤。”冷冰冰的几个字敲得严浩战栗起来。严舞把毛巾塞到严浩口中,绕着后脑系紧。
  他怔怔地哀哀地看着她,任由她动作着。只是在那一刻,强制自己要一直要忍住的泪水不知怎么就滑了下来。冷汗的蒸发也把身上的热度毫不留情地带走。
  当严舞继续开打时,严浩才醒过神来,“呜呜”声透过毛巾模糊地传出来。严浩试图要挣脱束缚般,挣扎着想对严舞说什么。
  严舞不看他的眼。淡淡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别问我为什么,我自己也没有答案。可是我突然发现一些事情,我或许本身对凌虐你有快感……”
  严舞的话让严浩停止了挣扎,漆黑的瞳孔中满是无法置信的无措。
  “我也以为我是关心你在意你才会打你。可是突然间我觉得那似乎只是种借口。你想听我说原谅你?不,我真的不恨你。我不能原谅的是我自己。”严舞低下头看着严浩,“有的时候真相是显而易见的,只是我们都太爱自欺欺人,所以不肯戳穿。我喜欢你爱我,小心翼翼地对待我,喜欢你把我看做你人生的温暖和希望。只有这样的你能让我感到自己的存在。我也喜欢你在挨打时所忍受的痛苦,我喜欢你的痛苦,和我过后心疼的感受。似乎我们之间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不!不是这样!请不要这么说,不要把我们四年的过往就套上这样不堪的结论!”严浩无法开口,心脏猛然抽搐的疼痛直连着胃部,拉着他的身体想要蜷缩起来。
  严舞咬着手指,“或许父亲说的对,你以为你爱我,其实我只是你无助时抓住的一根稻草。为了这颗最后的稻草,你什么都肯放弃,什么苦头都肯吃。我也曾以为我爱你。可其实呢……呵呵,我已经打算不要你了,但当你说出‘打我’两个字的时候我却心动了,不为别的,不为什么恨和原谅。我只是依旧想这样,就像现在这样。把你能承受的多得多得疼痛施加在你身上。严浩,我始终在问自己一个问题:一个人怎么可能忍心把自己珍惜的人打到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呢?”
  他多想有再有一双手来堵住自己的耳朵。那样,这寒冷的冰锤便不会一下下把他的肺腑敲碎。严浩甚至无法嚎啕大哭,只是呜咽着用力摇头。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否定什么,质疑什么。
  只是竟然连虚空都可以再次破裂,岁月发出嘲讽的奸笑,小心守护的水晶竟也开始脱壳,露出斑驳的水锈。
  暴雨未歇,树叶摇曳着暗影,寸寸的残魂。
  疼痛的感觉刹那从肉体中抽离,还未及惊觉,夹着冷风的鞭打已经再次开始落下。残忍的,把剧烈的疼痛唤醒。
  
  正文 永夜
  
  没有章法的鞭打落在严浩早已不堪忍受的皮肉上,肿胀变薄得皮肤渐渐破裂开来。一盘剧烈的疼痛亘在肉体之上,肌肤开始支离破碎……
  严浩的四肢无力的挣扎着,却只是徒劳的阐释了脆弱的形态。豆大的泪珠不断地从眼中滑落,滑过面孔,渗入毛巾中,嘴里便开始有了咸腥的滋味。
  一定要痛到极致的时刻才能体会,生命原本便来自残忍。我们为爱而生,因爱而痛,在痛苦的体验中试图鉴证爱的存在……然后,终究一无所有的离去。
  眼前开始变得漆黑,黑茫茫的一片,像永远永远的夜。已经蔓延到全身的疼痛不再那么尖锐了,意识变成一小团亮着的光芒,轻轻地升起来,回到心底那些几乎已经遗忘的光影中……
  那是五岁时的严浩,瘦小的身子上顶着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错愕地望着眼前纠缠的男女。
  男人甩开了女人的手,却在要抬腿离开时,被女人死死地抱住了大腿。
  “姓严的!你不打算为我负责任就算了,你把你儿子带走!”女人哭号着说:“你若还有半点良心,就把儿子好好抚养长大,别让人家总是指着鼻子骂他‘野种’!”
  男人颓丧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无措的孩子,却突然抬腿踢开了女人,大步往门外冲去。
  小严浩突然扑过去,小小的拳头用力地捶打着男人的大腿:“你这个大坏人!不准欺负妈妈!不准欺负妈妈!”
  男人嘴角抽搐着,双手夹着孩子的腋窝把他举起。他看着他:“好好照顾你妈。”男人回头看看依旧匍匐在地痛哭的女人:“你先冷静一下,我下个月再来。”
  男人离开。小严浩跑去要抱起妈妈,可他短短的手臂怎么也环不住妈妈颤抖的身体。
  “浩浩,都是你不乖,爸爸才不要我们……”女人扭曲的面孔突然布满了厌恶,“你这个没人要的死孩子……”
  小严浩瞪大了无辜的眼睛,“妈妈,不要打浩浩,浩浩乖……浩浩乖……”
  ……
  十五岁的严浩,单薄的身躯已经渐渐拉长,倒映在夕阳下的影子细长的伶仃。
  “这些钱拿去给你妈看病。”男人从大衣里掏出装满的信封。
  严浩默默地接过,转身要走。
  “那个……”男人突然说,“我听说你今年又拿到了奖学金。”
  严浩的背影停在原地,低低地“嗯”了一声。
  “好好学习。”男人叹了一口气,“不要打架。”
  严浩猝然转身,眼睛看着眼前熟悉却又陌生的男人。“你管的着么?”他挑衅般的问。
  男人眉毛挑起,似是发火的前兆,却又压下了火气说:“你好自为之吧。”然后离开。
  那一刻,严浩察觉到内心隐约的盼望,他希望男人大发雷霆甚至狠狠地揍自己一顿。这样,或许能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休息相关的,能够证明自己是——哪怕只有一点点——是被看重的。看着男人离开时的坚决,严浩还是笑了。
  他觉得自己或许有点无聊。
  ……
  母亲去世后的第三天,严浩倚着墙壁无精打采地歪着。视线盯着空气中虚无的一点,想到的却是母亲临终时的情景。
  昔年美丽妖娆的女人被岁月和感情折辱的只剩一脸的狼藉。
  她说:“浩浩,要听爸爸的话。”生命的光芒在她美丽的眼睛中渐渐泯灭,在那一刻她似乎想告诉严浩什么,她看着他,带着一丝留恋似乎还有些欲言又止的歉然,最后她还是说:“要听爸爸的话。”
  严浩乖巧地点头,没有流泪,只是对着母亲微微地笑着。
  人生太像一场没有尽头的漂泊,谁又能知道自己终将飘到哪里呢?可是这一切或许都已经不重要了。严浩的心,空落落的,不觉沮丧或难过。亦或已是根深蒂固的麻木。在不断地体验着失望和冰冷并存的成长中,太大的悲喜早已成为失去的能力。是,他不觉有什么波澜还可以从心中泛起。
  没有人再去在意他的好坏,没有人再看重他存在的意义。
  所以,都无所谓了吧……他这么想着,就听到一个柔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那个声音低低的说:“严浩,我是你姐姐,以后你和我一起生活。”
  他没有抬头,他不敢抬头。
  如果神要我湮灭在黑寂中,就请不要再让我看到半点光亮……
  “哦。谢谢。”他轻声说。
  ……
  18岁生日那天,严浩第一次品尝到鸡毛掸子的味道。
  “严浩,我让你趴在床边上。”那女人拎着鸡毛掸子下达了这样让他难堪的命令。他咬着下唇瞪着眼睛看着她。
  她,她竟然要像教训几岁小孩子那样打他屁股?
  羞耻感和对这种情形的陌生让他有些紧张起来。却有一种难以辨识名称的温暖感觉让他知道自己无法违背她的命令。
  打吧打吧!他那时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全当自己是一块破布就任人随便践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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